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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盛迟与她对视。

    面前的女人眉眼明艳,似乎和初见时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她的眸子里却满是坚定,仿佛不会有一丝动摇,却又和第一次见时完全不同。

    盛迟第一次遇见郁蘩,是在一年前的冬天。

    十二月的多瑙河畔,寒风冷冽,而多瑙河畔的维也纳国家歌剧院里,却富丽堂皇,温暖如春。

    那时,他坐在台下,而舞台上,坐着郁蘩。

    她身着一袭紫色缎面长裙礼服,身前是一把大提琴,右手执琴弓,琴弦拉响,将一曲圣桑的《天鹅》演奏得仿若天籁。

    音乐演奏会结束,他走出歌剧院,没想到,再次见到她。

    高跟鞋踩在木质楼梯上,急促,匆忙。

    他在多瑙河的风声里转回身,只见她从层层楼梯上飞奔而下,如一只蝴蝶,撞进他的怀里。

    多瑙河的风夹带着丝丝冷意。

    清浅的茉莉花香随风而来,纯净而温柔。

    他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则停在半空,难得有些不知所措。

    手机里,好友赵旋似是奇怪于他突然的不说话:“盛迟?盛总?你说要调查谁?怎么突然不说话?奥地利也会突然没信号吗?”

    盛迟一句也没有入耳。

    这时,怀里的人抬起脸庞,如梨花带雨。

    “对不起。”

    她泪水滑落眼角,嗓音哽咽地匆匆落下一句道歉,就提着裙裾与他错身而过,慌忙飞奔离开。

    他掌心残留的温度迅速被多瑙河的风吹冷。

    后来,他们再次相遇,他终于知道她那天晚上慌不择路的缘由——

    那天晚上,她接到了跨越重洋而来的一个电话,她的爷爷病危。

    他曾不止一次地想起那天她的模样。

    那时,她像一颗被捧在手心里的明珠,也是被呵护着养在温室里的名贵蝴蝶兰,明艳却柔弱。

    而现在,她从被捧的手心跌落尘埃,却在尘埃里顽强生长,她依然明艳,却不再是被养在温室里柔弱的花朵,她变得温柔而坚韧。

    盛迟收回目光,他什么也没说,似乎对于郁蘩的回答,一点也不意外。

    盛迟合上文件:“既然醒了,就走吧。”

    说罢,盛迟推开车门,长腿迈下车。

    郁蘩愣了愣,连忙跟上。

    两人相携走进盛公馆。

    盛公馆参照江南古典园林而建,院落层层递进,其间更有垂花门、漏花窗、假山叠水、亭台楼阁,每一次郁蘩和盛迟一起穿廊而过,都会忍不住生出几分置身于旧时古人府邸的错觉。

    夜风吹来晚香玉的香气,郁蘩和盛迟刚走到正厅门前,就和匆匆走出来的盛景差点撞上。

    盛迟握着他的手臂,轻皱眉:“慌慌张张地做什么?”

    “哥哥嫂嫂,你们可算回来了!”盛景看到两人,眼睛立时一亮,但一触到郁蘩的视线,他唇角咧开的笑容蓦地一僵,然后把视线投向了盛迟。

    盛迟看到他这副模样,容色淡淡:“有话就说。”

    盛景瞥了一眼郁蘩,郁蘩一脸茫然。

    盛景只好低声对盛迟说道:“爷爷很生气,让你立刻去书房见他!”

    盛迟眉目未变:“知道了。”

    话音落下,便与他错身而过,踏入正厅。

    盛景愣了愣,跟上:“哥,你知道爷爷为什么生气?”

    盛迟:“不知道。”

    “啊?”盛景讶然,“你们明明早就到了,却一直没有进来,难道不是因为爷爷生气了?”

    郁蘩就走在盛迟的身侧,闻言微微一愣,不由得看向盛迟。

    盛迟却没有看她,而是抬起了头,直直望向前方。

    乌木楼梯上,一袭杏色长裙的女人扶栏而立,她缓步走下来,在他们面前停住,一双桃花眼边已添了皱纹,但风韵犹存。

    “回来了?”庄玉颜声音温和,“爷爷在书房等你,和他好好说话,他血压容易高,别让他生气。”

    盛迟眉目冷淡,轻轻颔首:“谢谢。”

    郁蘩看着他挺拔的身影拾阶而上,并再看不到,这才将目光落在庄玉颜身上,微微俯身,礼貌地问了一句好:“庄阿姨。”

    庄玉颜是盛景的母亲,盛迟名义上的继母。盛迟虽然不讨厌她,与她却也算不上亲近。

    倒是盛景,虽然和盛迟同父异母,却十分亲近盛迟,而盛迟面上虽然不显,却也看的出来,对这位弟弟颇为照顾与疼爱。

    盛景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加上年纪小,一直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因此,郁蘩也从他的口中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陈年往事——

    盛迟的父亲与母亲是自由恋爱结成的婚姻,婚后也一直相敬如宾,十分恩爱。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盛迟的父亲慢慢地失去了对盛迟母亲的爱恋,后来,还爱上了盛景的母亲。

    等到盛迟的母亲知道这件事,盛景已经两岁。

    盛迟的母亲绝望不已,毅然决然地和盛迟的父亲离婚,离开了盛家,也将盛迟留在了盛家。

    而盛迟的父亲则将盛景的母亲和他一起带进了盛家。

    后来,盛迟的父亲与母亲不知道为何见面,在回去的途中遭遇车祸,双双离世。

    正是因为了解了这些,所以,郁蘩一直和盛迟一样,只称呼庄玉颜为“庄阿姨”。

    她看得出来,盛迟宠爱盛景,也同样尊重庄玉颜,她想,盛迟也许从未耿耿于怀父辈三人的恩怨纠葛,又也许他至今仍然心结未解,但不管盛迟对庄玉颜的称呼是因为什么,她都不会去深究,作为他的妻子,她只想和他站在同一边。

    ——

    盛迟推开书房的门,刚踏进一步,凌空一台平板就朝他砸了过来。

    盛迟轻车熟路地侧身避过。

    平板掉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盛怀曙:“……”

    臭小子,竟然还敢躲开?!

    盛迟捡起平板,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平板上的内容——

    是一则娱乐新闻报道,文字浮夸,几乎没一句是对的,至于上面附的照片,说清晰并不清晰,说模糊却也并不模糊,至少可以看得出两个人的容貌,而且因为拍摄角度的原因,照片里的氛围也颇为暧昧。

    盛迟眉梢轻扬,看向盛怀曙:“您就因为这个生气?”

    就?

    “臭小子,我不该生气吗?”盛怀曙瞪着他,“你别忘了,你可是有家室的人,你知道你现在这个叫什么吗?你对得起孙媳妇吗?”

    盛迟慢慢走过去,将平板放在书桌上,淡声:“假的。”

    “假的你怎么不澄清?”盛怀曙瞪着他,“孙媳妇看到误会了怎么办?”

    盛迟:“她不会。”

    盛怀曙冷哼一声:“你倒是自信。”

    盛迟抬起眼眸,漆黑的眼眸深邃如黑曜石:“爷爷不是也没有怀疑过我吗?”

    盛怀曙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不怀疑,那是因为他知道,全世界的男人都可能拈花惹草,但是,唯独盛迟不会。

    想到这,他又忍不住心疼他。

    “所以,您今日为何要装作生气了?”

    盛迟解开西服扣子,慢条斯理地在一旁的椅子落座,“您又想做什么?”

    什么叫“装作生气”?他本来就很生气好吗?

    臭小子,一开口就让他更生气了。

    盛怀曙正要开口说话。

    这时。

    盛迟轻描淡写地先开了口:“首先声明,收购环通汽车我是不会同意的。”

    盛怀曙:“……”

    盛迟:“还有阳橙百货的项目,我也不同意。”

    盛怀曙:“……”

    心疼个屁!他就不该为这个没心没肺的臭小子心疼!

    ——

    “假的。”

    上好的都匀毛尖茶香浓郁,郁蘩轻品茶味,明艳眉眼仿佛氤氲在茶香水汽里。

    盛景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模样。

    就两个字?!

    这可是他哥、她老公盛迟和当红女星戚珊珊的绯闻啊!

    “不是……”盛景被郁蘩云淡风轻的两个字咂得差点忘了要说什么,“嫂嫂,你知道这件事?”

    郁蘩轻轻摇头:“不是,你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盛景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那你为什么这么淡定?”

    郁蘩轻描淡写:“因为不是真的啊。”

    盛景:“可是,照片……”

    郁蘩:“照片是真的,照片里的人也是真的,但照片里发生的事却不会是真的。”

    盛景听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他是盛迟。

    郁蘩没有说话,但盛景却在这一刻明白过来,他眼里有羡慕,也有欣慰:“嫂嫂,你和我哥感情真好。”

    郁蘩动作一顿。

    她知道盛景误会了,却忍不住因为这话去想她和盛迟的关系。

    自他们结婚以来,他尊重她,爱护他,她的信任,是他给的。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他们大概确实感情很好。

    这时,庄玉颜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下来了,可以开饭了。”

    郁蘩和盛景回头,只见盛怀曙和盛迟站在乌木楼梯上,盛怀曙对盛迟冷哼一声,走下最后两级楼梯。

    盛迟漆黑的眼眸则是望着郁蘩。

    盛景看了盛迟和郁蘩一眼,跟着盛怀曙往餐厅的方向去。

    盛迟慢慢走到郁蘩的面前。

    郁蘩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自己和盛景的对话他们听到了多少。

    盛迟垂目:“如果是真的呢?”

    郁蘩一愣:“什么?”

    盛迟漆黑的眸子注视着她:“如果照片里发生的事是真的,那么,你也会一样无动于衷吗?”

    郁蘩愣住,不明白盛迟为什么会这么问,而盛迟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的答案,并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就率先入了座。

    郁蘩跟着落座。

    佣人端来一碗黑豆首乌煲乌鸡汤放在她的面前,盛怀曙含笑对她说道:“孙媳妇,多喝点这个汤,我特意让人给你煲的,这东西清肝明目,就适合你这样熬了几天夜的人。”

    郁蘩愣了愣。

    盛怀曙看出她的疑惑:“前两天我去你们那儿,打扫的佣人说你几天都没回去,我那时就猜,小丫头一定是又在窑厂烧窑,直接就住窑厂了!”

    郁蘩恍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什么都瞒不过您。”

    盛怀曙心疼地看着她:“不过,烧窑虽然重要,但也不能不要命是不是?而且,这事也不用你每回都亲力亲为,是不是工人太少?我让混小子再给你找一些?”

    郁蘩连忙拒绝:“不用,谢谢爷爷,窑厂里的工人够了,是我自己想多学学。”

    盛怀曙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这孙媳妇哪哪都好,就一点,太拼命。

    他还记得盛迟第一次把人带回家的时候,当时,小丫头穿了一件纯白衬衫,搭配印花半身裙,明艳又温婉,让人一眼望去就心生喜欢,更别说还拉得一手漂亮的大提琴,他别提多喜欢。

    后来,他让人去调查了下她的背景,才知道这人的身世有多么坎坷——

    郁蘩自出生起便被生身父母抛弃,后来,南阳城建盏世家——郁家的老爷子郁松收养了她,让他认了郁甘冬为父亲,成为了郁家的小姐。

    只是,郁蘩名义上虽为小姐,但是,除了郁松,无论是郁甘冬,还是郁荇,没有一个人把她当成自己的家人看待。

    郁蘩自小音感出色,在郁松的支持下,修习声乐,而郁蘩也不负所望,在后来,成为了一名出色的大提琴家,并一直在世界各地进行巡演。

    一直到去年,郁松离世,郁蘩匆忙回国。

    郁松是南阳城首屈一指的建盏专家,以复原曜变盏烧制工艺为毕生追求,但是,在他离世后,偌大的郁家竟没有一个人能够继承家业。

    于是,一个养女,上面是无能懦弱的养父,嗜赌如命的哥哥,硬生生接下了老人未竟的事业。

    他看完后别提多心疼。

    盛怀曙含笑问:“这回,又烧出了什么好东西?”

    她曾送过他一只兔毫盏,釉上斑纹丝丝缕缕纤毫毕现,如金似银,密如春雨,沏茶的时候,兔毫花纹与茶水交相辉映,令他爱不释手。

    “还没开窑呢。”郁蘩浅笑,“等过几日开窑了,如果有您喜欢的,我给您送过来。”

    “这个倒不重要。” 盛怀曙摆摆手。

    “其实,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们……”

    盛怀曙虽然已是古稀之龄,眼眸却依然清明,他看着她,眸子里盛着几分期待,“孙媳妇啊,你们有想好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吗?”

    郁蘩一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从她和盛迟结婚,已经一年。

    盛迟一顿,先开了口:“人都已经娶回来了,婚礼有什么重要的?”

    盛怀曙顿时便怒了:“你这个混小子,有这么说话的吗?人孙媳妇嫁给你,你连个婚礼都不给人办,还算什么男人?我平常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人孙媳妇不说办婚礼,是她不想办吗?我看就是因为你,一点都不用心,才让孙媳妇懒得和你提!”

    盛迟对盛怀曙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仿若未见,直接看向郁蘩:“你想要办婚礼吗?”

    其实,郁蘩并不是很在乎,更何况,她和盛迟现在这样的情况,也许,不办婚礼才是更好的。

    盛迟看出来了。

    盛迟收回目光,淡淡说道:“办吧。”

    盛怀曙和郁蘩同时看向他,盛怀曙是大喜过望,郁蘩则是茫然不解。

    盛怀曙还没来得及把高兴表现出来,就看到盛迟重新拿起筷子,夹起盘子里的一块鱼肉吃了起来。

    他如果没记错,那盘鱼肉,是郁蘩刚才剔好鱼骨、挑了鱼刺,推到盛迟面前的。

    而盛迟也不说话,心安理得地就夹了鱼肉吃,显然这不是第一次。

    盛怀曙一句话顿时噎在了嗓子里。

    盛迟恍然未觉。

    盛怀曙盯着他,终于忍不住:“臭小子,你自己是没有手吗?”

    盛迟眉梢轻扬。

    盛怀曙看向郁蘩:“孙媳妇,你别惯着他,把他惯坏了。”

    郁蘩还没说话,盛迟先开了口。

    盛迟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唇角。

    “我的老婆,自然是惯着我,这有什么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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