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杨柳依依,正直初春,万物始新,祖母昨日便下葬,如今颜家仆人们正拆着灯笼白纸。

    颜月遥躺在黄花梨透雕鸾纹美人榻上,前日那个鬼影不知何时也已经消失,自己那个庶妹近几日也有些安静。

    看着疲懒的小姐,红衣递过一盘樱桃,朱红玉润“小姐,尝尝,说是哈密运来的御贡樱桃,老将军特地送来的”

    颜月遥拈起一颗樱桃,红樱配上纤纤玉手,强烈的色彩对比下,手比樱桃更为可口。

    入口酸甜,清冽爽口,不愧是御贡之物。

    颜月遥想到刘渊,上一世她可从来未吃到过樱桃,这些新奇玩意儿只会出现在颜若兮那里。

    “小姐,月姑来了”绿衣走来身后跟着一位妇人,正是月姑。

    颜月遥连忙起身:“不知月姑来所谓何事?”

    月姑深深一拜“多谢小姐救命之恩,老奴今日是为老夫人遗愿而来,老夫人在临死前让奴婢把这串钥匙交付与你,这是夫人为您留下的东西”

    颜月遥接过钥匙,古铜色的钥匙背面写着'通恒钱庄'四字

    “祖母可曾说过这是何物”

    “未曾,还需小姐自行去查看”

    “好,辛苦您了”

    月姑交代完钥匙便匆匆离去,她不仅是老夫人的贴身侍女,因府上女主人离的早,男主人又未再娶,所以她也算是半个管事,如今老夫人一走,更是所有事都落在她头上。

    颜月遥送走月姑看着钥匙,杏眼微眯,上一世月姑并未被她所救,她也并未得到钥匙,因为在老夫人离开不久后月姑也因惊吓过度感染风寒去世了,而她的父亲以需要有人处理府内大小事务为借口,迎娶了颜若兮的母亲。

    颜月遥轻笑,不过这一世,那个女人想在过门就难了。

    绿衣凑在颜月遥身旁流口水,看到自己小姐笑了也跟着傻乐“小姐樱桃这么好吃吗,你都吃笑了!”

    颜月遥点了点绿衣凑过来的脑袋,看着她像只小狗一样不由得好笑“好吃啊,绿衣想吃吗?叫我一声美人姐姐我就给你”

    “美人姐姐美人姐姐美人姐姐”绿衣眨了眨眼,立马喊道,反而喊的颜月遥不自在了。

    “给你给你,都是你的了,别喊了”

    “嘿嘿”绿衣抱着那盘樱桃,想了想又塞给红衣几颗。

    红衣看着手里的樱桃又看了看咧着嘴傻笑的妹妹不由得一阵头疼,好丢人。

    颜月遥拈着帕子,心中因为祖母离世的阴霾一扫而空“备车,我们去趟通恒钱庄”

    “是”

    —— —— —— —— —— ——

    早春的集市正是热闹,马夫驾着马车从官道驶过,黑楠木制成的马车上镂空雕刻着花鸟虫鱼,其中镶嵌着点点金叶与珍珠鱼目,薄纱环绕,低调奢华。

    几人坐在那车中,绿衣悄悄掀起窗帘一角,透过一个小缝隙去看那热闹的人群。

    “小姐外面好多人啊,有卖糖葫芦的,哎,那个桃花糕看着也不错,唔…那里有大包子!”

    红衣一把将她揪回来“你是在给小姐观察街况还是自己想看”

    “轻点轻点”绿衣揉着揪红的耳尖,弱弱地说:“奴婢当然是为了小姐”

    颜月遥转了转手中的芙蓉白玉杯“就属你嘴甜,回来的时候让于三给你买”

    “好耶!”

    红衣无奈的摇了摇头:“小姐你就宠她吧”

    颜月遥嘴角上扬“无事”

    卫三是外祖父那日留给她的帮手,身形高大孔武有力,除了看着有些呆呆傻傻,武力值却可以吊打大部分武将。

    马车晃晃悠悠来到一处商铺前,商铺是二层小楼,牌匾上写着'通恒钱庄',门前挂着一串铜币。

    主仆三人进去,便有位伙计过来引荐“不知贵人是来存钱还是取钱?”

    颜月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进门是典当铺,旁边是雅间,雅间后面穿来噼里啪啦错落有致的算盘声。

    “我们是来取一个物件的”颜月遥将钥匙交于伙计,伙计一愣,随即笑容更大“这个钥匙需要我们掌柜才能打开,您切随我来”

    跟着伙计来到二楼,走过错综复杂的楼阁,穿过琳琅满目的桃木多宝格密锁柜,来到一处雅间,雅间内置雕花细木贵妃榻,榻前放着一处玉刻湖光山色屏风,檀香萦绕,雅致大方,这掌柜倒是位妙人。

    “贵人且先在这里等候片刻,掌柜很快便到”

    颜月遥落座把玩着桌上青花缠枝冰纹茶盅,旁边的红衣不由得感慨:“钱庄当真有钱啊”

    颜月遥轻笑:“可不是吗,前代孤品被摆放于此供人使用,泼天富贵啊”

    听闻此话,正学着小姐转茶盅的绿衣手下一顿,连忙将茶盅归位,还拜了拜:“这么贵?!”

    屏风外穿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贵人好眼力,只是这物件终究是物件,于那些收藏家来说是珍宝,于我来说不过是普通茶盅而已”

    来人高高瘦瘦,慈眉善目,一袭金丝滚边墨色银纹袍,手持佛珠,不像是钱庄掌柜倒像是云游道长。

    掌柜弯腰施以一礼“鄙人姓王,贵人可称呼我为王掌柜”

    颜月遥还以一礼将钥匙递出“我今日是来取一个物件的”

    王掌柜转了转手串,接过钥匙,抚着胡须“不知能否告知,您与这为钥匙主人的关系”

    颜月遥:“钥匙的主人是我的祖母”

    “……那她现在?”

    “前不久已归天”

    “什么?”王掌柜有些错愕,又有些不敢置信,眼中闪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又归于平淡“……没想到,她居然是我们之中走的最早的”

    颜月遥心念一动:“您与我祖母是旧识?”

    “说来话长”王掌柜感慨道“我与你的祖母在善光寺相识,互为棋友,不过被你祖父截了胡”

    颜月遥面色一滞,这是她能听的八卦吗!

    王掌柜抚掌而笑,眼中有些许落寞与释然:“走吧,难为她还记得这件东西,这两位……”

    “掌柜不用担心,这两位是陪我自幼一起长大的婢女,信得过”

    王掌柜点点头来到一处山水画屏,伸手在几个地方点了几下,出现一道暗阁,将钥匙嵌于锁孔,左转三下,又向右转了两下,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小猫,王掌柜将小猫拿出,从底部抽出一张纸交予颜月遥。

    “这是所有通恒钱庄的地契,以及钱庄的分布图”

    “什么?!”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颜月遥也有些错愕,通恒钱庄可以说是最大的钱庄之一了,全国分布也有几十所,这居然是祖母留给她的东西?!

    王掌柜笑着抚了抚胡子“早些年下棋输于你祖母,帮她料理钱庄,没想到越做越大,我还以为她忘了这钱庄了呢,没想到留给了你”

    “这……”颜月遥有些犹豫,被巨额财产砸的缓不过来。

    “拿着吧,这是你祖母留与你的,我有位徒弟,如果你放心的话可交予他打理,不过他最近去远处的钱庄视察暂时不在京城内”

    颜月遥深深地行予一礼“那我改日再登门拜访”

    *

    走出通恒钱庄,三人还有些发愣,猛地被巨额财产砸到,多少有些缓不过神。

    最先开口的是向来稳重的红衣:“……小…小姐,这…这这意思是通恒钱庄整个都是我们的了?!”

    颜月遥深沉点头:“是的!”

    绿衣惊呼:“天呐,这得多少钱?!”

    颜月遥看着呆傻的姐妹俩噗嗤一笑:“也不至于呆傻到如此地步,在外莫要乱说,趁着今日上街,正巧去看一下母亲留下的铺子”

    车夫驱车来到另一条街,这里更加热闹,马车不得同行,主仆三人只能步行,身后跟着两名侍卫,其中一位壮如熊的便是于三。

    来到一处酒楼,红衣指着一座三层楼阁提醒“小姐,这座就是夫人留给你的酒楼”

    颜月遥微微挑眉,生意这么好吗?这座酒楼被父亲以她太小无法打理为由暂时管理,虽说是个黄金地段,但是周围另有两座酒楼,竞争极大,她怎么不知这个父亲还有经商的天赋?

    主仆三人走进酒楼,酒楼内装饰新奇,门庭若市,人来人往,店小二忙的站不住脚,看着走来的三人高声吆喝“几位里面请”

    “来间雅间”

    “雅间好像都满了,请问你们是否有预约?”店小二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颜月遥挑眉“预约?”

    “对,您几位不知吧,这是我们小老板想出的办法,可以预定包间,选择月包或者年包,此外我们最新推出的小菜有柠檬无骨鸡爪,炸鸡等,您几位可以尝尝”

    颜月遥眉眼弯弯,按住想要说话的绿衣,笑起来像只灵巧的小狐狸:“你们小老板?能问下是谁吗?”

    小二心头一跳,有些头晕眼花,不由得将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颜府的二小姐颜若兮呀,不少人冲着这个名头来呢,小姐隔三日便会来一次,今日不多时估计也回来,您也与小姐是故交?”

    颜月遥浅笑,“我与你们家小老板可不止是故交,情同姐妹呢”

    “啊…啊?”小二还在发愣,对面传来一声吆喝“小二填酒——”

    “哎,好嘞——”店小二将汗巾一甩,在大堂找了一个空位,好巧不巧正对着大门“您几位先坐”

    三人落座,绿衣小脸憋的通红“小姐,这二小姐也太不要脸了,这明明是你的店!她倒当起掌柜了”

    “莫气,她既然想要,那就让她不得不要,我的东西,砸了也不会便宜别人,绿衣你去将魏小衙内带来,就说我请他来吃饭,让他多带几个人”

    绿衣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好!”

    颜月遥支着脸望着门口,魏小衙内跟自己一样风评极差,从小斗鸡遛狗,虽说也没干啥坏事却极尽风流,骗取伤害无数少女的心,若是京城有个最可恨榜单,他俩估计能争个一二。

    颜若兮如往常一样来到酒楼视察,看着酒楼内人满为患有些鄙夷,这些古人,一些新鲜酒菜就能轻松拿捏,简直不能再轻松了。

    颜若兮是穿越而来,她坚信自己是命定之人,而她的姐姐颜月遥,就是那个阻挠自己的恶毒女配,她刚来的时候甚至还需要干农活。她可不认命,坚信自己在古代一定能打拼属于自己的天地。

    只是她前脚刚进酒楼,打眼就看到了前厅坐着一个人,女孩支着下巴,眼中满是兴味儿:“找到你了,小—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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