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毫不留情的拆穿，宋晓晓依旧选择装傻，装得毛骨悚然，“你在说什么啊？别吓我啊。”
“我是鬼，所以知道很多事。”小志说。
啊。
原来都知道啊。
宋晓晓对上小志锐利的眼，了然地挠挠鼻子，面色沉下来。
既然如此，她也不演了。
“你不怕我？”小志问。
他死状凄惨，皮开肉绽，还是个鬼，所以这样问。
“我什么都不怕。”不知道是虚张声势还是的确如此，宋晓晓大发慈悲回他，起身准备离开。
既然哄骗不成，她只能自己动手了。现在也没必要和一个厉鬼浪费时间在这交谈。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小志低着头叫住她，“我可以帮你。”
宋晓晓停下来，抱起双臂饶有兴致看他，继续听他说下去。
“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不可能做亏本买卖，是要帮他解决掉打死他的人，还是替他超度灵魂，进那轮回？
反正她无所谓做不做到，现在的思路是凡事先应下来再说，先让他解决掉酒鬼，再想办法把他踹走。
“什么条件？”宋晓晓问。
“去学校，上学。”
……
“你再说一遍。”宋晓晓皱眉，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他重复，“去学校，上学。”
宋晓晓怔了半天，只能问出她觉得合理的一句，“你仇人在学校？”
“没有。”
“那去学校干嘛？”
她不好奇，只是为了知己知彼勉强问一下。
“学习。”
她彻底哑口无言，彻底无话可说。一瞬间怀疑这鬼是不是在逗她，可紫青的皮肉下他眼神认真。
宋晓晓噗嗤笑出声，她现在是真正的忍不住笑。这鬼真特别，竟然还是个好学的鬼。
“你要学什么？语数英？物理化？我学习很好，可以教你，用不着去学校。”
小志摇头，认真道：“学习是一种氛围，得去学校。”
宋晓晓翻了个白眼，她不想去学校，不想去任何有人的地方。
“好。”
反正没签字盖章，怎么说都行。
土地庙外偶尔也会路过人，酒鬼白天去文具厂监工，宋晓晓把小志带回房子详谈，详谈如何解决她的父亲。
到了门口小志却站在外面始终没进去，他手指向门上贴着的鬼符，宋晓晓了然，搬了个凳子把它撕下来揣兜里，领他进了屋。
宋晓晓在去找小志前也特意搜过鬼怕什么，兜里揣着制鬼的两颗核桃，不过她没用上，这个血肉模糊的厉鬼只是想要去上学。
宋晓晓让小志自己找个位坐下，随后进了厨房，今天还没吃东西，她图方便撕开泡面的包装，开火煮水时想起饭桌旁坐着的小志。
鬼应该不需要吃饭，但既然达成合作。
“你要吃什么？”宋晓晓探出一个头。
小志被她这一问一时没反应过来，宋晓晓不耐烦地喂了一声，他才回，“鸡蛋。”
宋晓晓撇撇嘴，往锅里打了三颗蛋进去。
“我喜欢水煮蛋，没剥蛋壳煮的那种。”小志盯着移到他面前的两个水煮荷包蛋，说。
“管你喜欢什么，爱吃不吃！”宋晓晓不惯着他蹬鼻子上脸，伸手就要拿走他的碗，被小志及时护住。
他挠挠头，“说说而已。”
“以后别说那么多没用的废话。”宋晓晓警告道。
“说吧，你要怎么解决他，是索命吗？”回归正题，宋晓晓期盼的眼神看小志，一想到酒鬼能从她的生命里消失，她实在迫不及待了。
小志看着她欲言又止，还是开口，“你为什么要他死？”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会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宋晓晓觉得无语，问她为什么要杀一个家暴的酒鬼，什么破问题。
“我是说，你之前有这么想吗？”
“没有。”宋晓晓不耐烦地回，谁一来就想着这事。
“那为什么现在……”
“因为我觉得他必须死。”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时，这股强烈的欲望占据了宋晓晓的头脑，她甚至拿起过病床旁的水果刀，差几厘米就可以刺到酒鬼的大动脉。
宋晓晓将这股强烈的欲望归结为，“如果不解决掉他，死的就是我。”被酒瓶子砸碎脑袋的那一瞬间，她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我要他死，最好是现在。”宋晓晓咬着牙，眼神狠厉。
小志看她的眼神晦暗不明，轻叹一声，“他会消失的，但不是现在。”
“什么时候？”
“你高考完。”
……
这个厉鬼要去上学，上完学才给她办事。
宋晓晓看了眼墙上的日历，他妈的还有两个月！
“算了，我自己动手。”宋晓晓觉得自己在那之前就会被酒鬼打死。
“你杀他的话，会下地狱哦。”小志语气认真，不像是恐吓。
宋晓晓挑起嘴角，“可以啊，我正好看看，是地狱恐怖还是这里恐怖。”
“再说，我让你索酒鬼的命，我不照样下地狱。”
“不会的。”小志摇头，“我帮你的话，你不会下地狱，也不会被人怀疑。”
宋晓晓选择找小志解决酒鬼，一是她和酒鬼力量悬殊，要诱导制造意外没太大把握，二是她暂时没想到很好的不在场证明，邻里的人都知道酒鬼家暴，酒鬼死了难免怀疑到她身上，很难摆脱嫌疑。
宋晓晓抵着腮边，思考先忧和后患她更能承担哪个，说出顾虑，“要是在那之前我死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会保护你。”
宋晓晓噗嗤一声，鬼信。
不过转念一想，酒鬼怕小志，说不定真能把他吓住，让她安然渡过这两个月。
“行。”宋晓晓勉强同意，“高考后，你一定让他消失。”
“什么时候去学校？”现在轮到小志谈条件了。
“过几天，明天周六，不上学。”宋晓晓撒谎不打草稿，被小志不紧不慢地拆穿。
“你不是高三吗？周六要补课。”
“周六是考试。考试你去也没什么用吧，就算拿起笔写出公式，也不可能被录入成绩。你想做题的话我拿套试卷给你。”宋晓晓理性分析，她依然对有人执着于去上学感到匪夷所思，但还是提供了一个合理方案。
小志却问，“你不用去考试？”
宋晓晓想说不关他的事，但他们是合作伙伴，“我上了高三就一直在家自学，模考才会去学校。”
“而且说真的，我成绩年级第一，你想学什么我教你，用不着去那破学校。”
“还有，我们是一个学校吗？就算一个学校也不同班吧，我肯定没理由去别的班上课，同学都不是你原来的同学。还去干嘛？”宋晓晓继续劝着。
可是小志依然固执，“就去你们班，周一。”
宋晓晓无可奈何，瞟一眼桌上的碗筷，像个小恶霸指使道，“你，洗碗。”
吃了东西得干活，天经地义。
“哦。”
“锅也得洗，洗干净。”
“哦。”
等他收拾完，宋晓晓将小志推到沙发上，“你就待在这，不许乱动。”
“我不能在这，他会看见我。”小志提醒。
宋晓晓心知肚明‘他’指的酒鬼，正合了她的意，无所顾忌地说，“正好他怕你，你把他吓走呗，不是说要保护我吗？”
“我怕鬼符，还有其他的。”
意思是他有弱点，得藏着他，在那该死的高考来临之前。
宋晓晓房间有个阳台，她把小志拉到那，关上阳台的玻璃门，拉起窗帘，动作一气呵成，顺带附上一句，“我没让你进来不准进来，不然你就死定了！”
这话威胁显然对一个早已死去的鬼毫无威慑力，但小志还是认真地回，“好。”
听完回答，宋晓晓隔着窗帘垂下手，没了原先的乖张暴戾，面无表情。
酒鬼喝醉了晚上一定会捶她的门，有时门锁拧到一半会想起藏有房间钥匙，然后粗暴地闯进她的一方栖息地。
大多数时候她会自己开门，比躲着不出来更好，她听话了，酒鬼就不会太过气愤，下的力就不会太狠。
她心烦意乱，翻开卷子开始做题，她平常除了挨打就是学习，把卷子习题看成一叠叠逃离阴诡地狱的火车票，祈祷着能载她去往能让人活着的地方。
往常宋晓晓总能心无旁骛沉入其中，可现在她做完第一道选择，还是思绪游离。
四月天的夜晚还是有些清凉，宋晓晓拉开窗帘低眼看阳台上坐着的小志，“喂，进来。”
“不是要学习吗，拿套卷子给你。”宋晓晓让他搬张椅子坐下，甩了一支笔和一张卷子。
她看他更像是个爱打架的坏学生，而且死了都不知道有多久，知识点估计都忘光了，所以给了套最简单的试试水。
小志拿过卷子看了看，一脸欲言又止。
“有事吗？”宋晓晓看他憋着话。
小志目光盯着她堆成小山的试卷习题，问：“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比如理想。”
……
宋晓晓头大，这满身伤痕配上凶恶的脸，他应该在街边打架飙车，而不是和她畅谈人生理想，像个天真白痴的小孩。
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有啊，我想酒鬼死，明天或者现在。”
小志不说什么了，安安静静看起了卷子。
“喂，拿反了。”
小志把卷子拿正，题却一道不做。
“喂，到底写不写，不写揍你！”
他支支吾吾，“我……不会。”
“哪道不会？第一道就不会？”
拜托，这可是最基础的等差数列。
“我、我没上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