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转身，他们竟莫名其妙出现在十一中。
然而空无一人的学校、诡谲莫测的晚霞，种种迹象都在显示，这里并不是现实世界的十一中。
他们顾不上惊惧，第一反应就是跑向校门口。
然而双脚一迈出校门，周围景色变换，抬头又看到高耸的教学楼和醒目的校训石。
回过头，马路依旧在他们身后。
尝试了好几次，空间仿佛在这里扭曲成环，校门就是连接空间头尾的地标，无论从哪个方向出去，永远都在十一中校园内。
虞晚舟问：“这个世界原来有鬼的吗？”
接受十多年唯物主义教育的顾玄一脸正气：“怎么可能，我不信。”
他苦思许久，忽然豁然开朗：“食物中毒引起的幻觉！食堂一定采购到毒蘑菇了，对，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你中午是不是也吃了小鸡炖蘑菇？”
吃是吃了，但虞晚舟不太信：“那你看见太奶了吗？”
“……可能毒性还没完全发作吧。”
作为一个习惯酬神祭祀并且亲身经历穿越的古人，对于鬼神之事，虞晚舟表示接受良好。
强行让毒蘑菇背锅的顾玄也淡定下来：一切都是幻觉。
两人都在各自的逻辑链里达成自洽。
无论如何，暂时是无法离开十一中了。
顾玄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我们进去看看，就当参观了。”
“好。”
他们转身朝建筑走去。
学校的布局基本上大同小异，十一中比十三中小一点，只有两幢教学楼、一栋实验楼，食堂和宿舍在一条人工河后面。
顾玄想从最近的一号楼进去，然而才迈上台阶，眼前景象扭曲闪烁，回过神又站到小广场上，虞晚舟还站在一号楼前震惊地四处张望。
“我在这。”他喊了一声，跑回虞晚舟身边。
虞晚舟惊讶：“你刚刚忽然消失了。”
顾玄说：“我有一个猜想，要求证一下。”
说着，他再次抬腿朝一号楼楼梯走去，和之前一样，他又被送回起点。
实验楼也是一样的结果。
最后他走到二号楼前，这一回，他的双脚实实在在踏上了台阶，并且等待了十秒还没有消失。
他向虞晚舟招手，兴奋说：“就像解谜游戏，没有解锁的地图是没有办法进入的。我们的第一个线索一定在二号楼。”
“我最近在玩的游戏就是这样，一定是我潜意识的投射。”他更坚信这就是自己的一场梦。
他又意识到，既然是梦，那么出现在他梦中的虞晚舟肯定也是他幻想出来的。
确实，梦里这个虞晚舟不太主动，和他也不亲近，一直不远不近跟着他行动，就像游戏里绑定跟随的npc队友。
他转头，忽然伸出手戳了下虞晚舟的脸颊，软软的，有点凉。
“？”虞晚舟捂住脸诧异地看他。
顾玄认真地盯着她：“你妈妈叫什么？”
“……”虞晚舟不明所以，谨慎地保持了沉默。
顾玄等了片刻，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因为他不知道虞妈妈叫什么，所以他梦里虚构的虞晚舟自然也不知道。
他展颜一笑：“没事，我一样会保护你的。”
他拉着虞晚舟大步朝二号楼的楼上走去。
虞晚舟跟在他身后，觉得他好像在脑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其实上辈子她和顾玄相处的机会不多，印象里他总是温润如玉气质高洁，十分符合外界对他的诸多谥赞。
怎么现在看起来，好像和记忆里那个不太一样。
一前一后走在楼梯上，转过小平台时，楼外的天空已经烧成血红色，稠厚的云层卷着边扭曲作一团，一轮弯月就挂在这片猩红之中。
顾玄扶着栏杆向外看了看，整个校园视野昏暗，地上红光闪动，像是流淌的淡红血水。
二楼的几个教室都关着门窗，室内是光无法穿透的黑暗，透过窗玻璃往里望，只能看到他们自己的倒影。
顾玄左右看了看，没有找到任何工具，只好放弃砸窗进入的想法。
正要继续往上走，忽然虞晚舟扯了扯他的袖子：“你有听见什么声音么？”
顾玄一愣，停下脚步来，正想说这里安静得像个真空罐子哪里来的声音，忽然耳边就传来风声。
他扭头看向楼下，面前的一切都生动起来。
红色晚霞飞快流逝，天空换上黛色幕布，浓得像墨。
校园中树影摇曳，风叶摩挲，连虫子细碎的叫声都清晰可闻，他甚至闻到空气中独属于秋夜的清冽。
忽然，操场旁边一个灌木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由轻到重，混杂着咀嚼声和呜咽声，让人头皮发麻。
地点和事件在舒锦的故事中完美串联，虞晚舟恍然：“是那个被杀害的女生！”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朝楼下跑去。
然而刚冲到楼梯口，视野豁然一亮。
嘈杂的声音在耳边撕扯开一道口子，霸道地倾泻而出。
只一个晃神，校园里到处是背着书包的学生，神采飞扬地朝教学楼走来，就像每一个上学的早晨。只不过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十一中的蓝绿校服。
一个同学从楼梯上来，看到他们，抬手打招呼：“早啊！”
虞晚舟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身上的黑白条纹校服也变成了蓝绿色，旁边的顾玄也是，他变成了一张陌生的脸，此刻也震惊地看着自己。
她的样子一定也变了。
他们成了故事的一部分。
她想，这个空间应该和那个被害女生有关，他们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拉进这个空间中，所有的活动只能围绕那个女生展开。
她是高三的，在二号楼上学，所以他们进不去其他楼宇。她的教室不在二楼，所以二楼所有的教室都是一片漆黑没有具象。
空间流动起来，说明那个女生就出现在这个场景中。
那个女生的名字，好像是叫周……
“周善文！公交卡掉了！”声音从楼下传来。
虞晚舟趴在楼梯栏杆朝下看，一个黑色短发的瘦弱女生出现在视野中，她嘴唇发白，眼底两块突兀的乌青，看起来精神很不好。
她杵了杵顾玄的手臂：“就是她。”
另一个女生追上来，递给周善文一张公交卡：“我叫你好几声了，你怎么不理人啊。”
周善文愣了下，迟钝地伸手把公交卡接过来：“谢谢。”
女生在她脸上多看几眼：“你通宵了？没事吧。”
“没事。”
周善文把公交卡随意塞进书包口袋，转身往上走。
走近了看，虞晚舟发现她非常瘦，宽大的校服罩在她身上好像挂在细杆子上。她不是那种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相貌，单眼皮菱形脸，丢在人群中几乎很难被捕捉到。
虞晚舟正在观察受害人，忽然身边人影一闪，却是顾玄往下走了几步，迎上周善文。
周善文被挡住路，木讷地停下脚步，抬起头来。紧接着顾玄就伸手在她脸颊上一戳：“你……”
才一开口，就见周善文脸色大变，像变了个人似的惊声叫道：“别碰我！”说着猛地一推顾玄，拔腿就往楼上跑，转眼消失在楼梯上。
顾玄被她推倒在楼梯上，手掌重重在防滑金属条上一磨：“嘶。”
目击这场争端的同学们露出诧异的目光。
虞晚舟过去扶他起来：“你没事吧？”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她要冲过来捅我。”顾玄倒是还有心情开玩笑。
摊开的手掌上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混着灰尘往外渗血。
虞晚舟刚从书包里翻找出一包纸巾，才撕开口子，就看到他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眨眼间就好了，只有那块黑灰还蹭在手掌边缘。
她捏着纸巾无处下手，最后帮他把灰擦掉了。
“痛么？”
顾玄摇头：“不痛。”
“不过她反应怎么这么大，我还以为能问到一些线索。”
顾玄的想法和虞晚舟殊途同归，周善文一定是这个梦境游戏的答案。
按照解谜游戏的套路，既然此时关键人物的信息无法触发，线索一定藏在各个npc之间。
这样想着，他忽然拉住旁边经过的一个男生，伸手在他脸上一戳：“今天几号啊？”
虞晚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被叫住的男生也是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个动手动脚的同学，不耐烦说：“读傻啦？周五啊。”
“是几号的周五？”顾玄说着，又伸手在他脸上戳了下。
男生炸毛了，跳起来：“卧槽你有病啊！你摸我干嘛？17号！17号知道了嘛你个变态！”
说着在顾玄腿上狠命一踹，再次扬长而去。
和刚才一样，痛是不痛的，就是莫名其妙。
顾玄：“十一中的人怎么都这么暴力？”
虞晚舟沉默了下，问他：“你戳他们脸干什么？”
顾玄说：“触发对话啊。npc不是都要点一下么？”
“……”
说完他先愣了下：“你不用。”
他困惑着说：“但是你跟我记忆里的性格不太一样。”
不对，又好像这个才是一样的……
顾玄有点乱。
虞晚舟：你也很不一样。
有点憨憨。
她想到自己给顾玄画的人设图，芝兰玉树、温润知礼、才思敏捷、大长腿……
再看看眼前这个，人设崩塌得只剩腿长了。
原来她就是当代相亲局的最大受害者。
顾玄被她看得毛毛的，撇开脑中模糊的画面：“所以你是真的？”
虞晚舟点头。
“这里不是梦，而是那个周善文的鬼魂在搞鬼？”
“没错！”
顾玄捂着头：“我的世界观塌了。”
………
冷静下来，顾玄坚强地分析道：“刚刚那个npc说今天17号，那就是周善文死的那天。所以我们是要阻止她的死亡，还是找出她的死因？”
虞晚舟摇头：“不知道。”
“那先去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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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猜想一致，周善文的教室在三楼，这一回，教室里的设施一应俱全，同学们三三两两进入教室，转眼就将空教室填满了。
周善文就坐在第一大组靠前的位置，此时垂着头，发丝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表情。
任课老师已经拿着教案站在讲台上，看到他俩，说：“赶紧进去坐下。”
教室里只剩下两个空位，一前一后，在靠窗的最后两排。
虞晚舟注意到班上男女是分开同桌的，自己的同桌应该也是女生。她背着书包走到最后一排，坐在一个黑长发女生旁边，冲她友好地笑了笑。
女生冷淡地看一眼她，翻开课本。
空间里的时间跳动没有规律，这节课竟然一板一眼以正常流速进行着。
虞晚舟不关注老师的讲课，只认真观察着周善文，只是两人的位置横纵隔了大半个教室，只能看见她的半个脑袋。
顾玄的位置显然也不方便观察，他递过来一张纸条：你说如果不按照常规走剧情，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