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寿宫
一声摔碎东西的声音传来殿外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殿内的崔太后被气的满脸通红地对刘弘说:“你…你竟然带了那女子回了宫?你你你…你还知不知道羞耻!便是那好人家也没有把教坊司的女子领回来做妾的,你作为皇帝竟然做出如此不堪的事情,你还要脸不要?你就是这么给臣民做的表率?啊?”
慧静公主刘婉安抚着母亲说:“母后消消气,您想这人是荣王送的,陛下怎么能不接?眼下最不能得罪的就是荣王。即便这个女子再不堪,咱们接进宫里就当养了一个闲人就是了,这样也不会拂了荣王的脸面。”
刘弘只是淡淡地说:“宸月是荣王叔买回来收做养女的,并非是母后您说的教坊司里的女子,母后别是听岔了。”
崔太后被气笑了说:“你拿我糊涂是不是?这种事情只消一查便知,瞒得过谁?那个张宸月是余杭人,七岁的时候父亲落罪他们姐妹两个被罚没教坊司为官妓。”
刘弘说:“人我已经领回来了,母后您若是不喜欢儿臣以后不叫她来给你请安就是了。另外,儿臣已经下旨册封她为从五品的才人,和柳采女同住合欢殿。”
崔太后听到这话更是差栽了个跟头,她亲自册封的柳芽儿竟然被这个官妓给压了一头还搬到一块儿住去了。
刘弘看到母亲的这副模样只是说:“儿臣告退。”
随后刘弘转身离开,慧静公主安抚着崔太后说:“母后,陛下这么做终究是有他的道理的,你别跟他置气啊。”
慧静公主扶着崔太后坐下,崔太后靠在榻边叹息道:“人老了,不中用了。连他也不听我的话了。”
合欢殿
柳芽儿站在门口看着对面的西偏殿的人忙里忙外的搬东西,凌云说:“主子,听说太后娘娘因为张才人发了好大的火,还摔了东西。”
柳芽儿问:“为什么?”
凌云低声跟柳芽儿说了一些话,柳芽儿有一些惊讶地说:“罪臣之女,还是没入教坊司的官妓?”
凌云点了点头,柳芽儿似乎是有一些理解崔太后为何这般暴怒。
崔太后的母亲卢氏去世之后,崔太后的父亲崔老太公将养在外面的二房领了回来扶了正。
而那个二房就是崔老太公在教坊司赎回来的官妓,崔太后嫁给文宗皇帝之后本来相安无事,结果文宗皇帝被肃宗皇帝鸩杀之后,肃宗皇帝要强娶崔太后时,崔太后向母家邾国候府求救。
崔老太公这时已经去世,崔太后的哥哥要接崔太后出宫为文宗皇帝守灵。
而那位被扶正的葛夫人为贪图富贵在肃宗皇帝的求婚书上按了手印,证明邾国候府应允了这门婚事,按照周律子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父母在婚书上画押签字,婚书便即刻生效。
崔太后就这样永远地困在了宫中,被迫嫁给了肃宗皇帝这个杀夫仇人为妻,成为她一生之痛。
崔太后心里对从青楼和教坊司出来的女子深恶痛嫉,而自己的儿子如今却将这样的女子堂而皇之的给带了回来,简直是用钢刀捅了崔太后心窝。
大概这也是荣王父子的用意,刘弘为了稳住荣王府必须接受这个女子。
那么一来挑拨了刘弘与崔太后的母子关系二来又安插了眼线在刘弘的身边。
柳芽儿这时看到一个身型窈窕的女子迈着柔媚的步伐而来,一边走着一边拢了拢鬓边的绒花顺带着向柳芽儿这边瞧了一眼。
张宸月给柳芽儿留下的第一印象是媚,她同黄兰的艳丽和郑贵妃的端庄典雅不同,她的气质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妩媚和阴巧。
如果说黄兰是乡野庭院的芍药、郑贵妃是皇宫中绽放的牡丹,那么这个张宸月就是那开在泥沼之中盛开的妖花,只要触摸了就会被她缠住然后陷入她制造的幻觉之中无法自拔。
张宸月看了柳芽儿一眼微微一笑而后走进了西偏殿。
柳芽儿正在愣神的时候何英走过来说:“你也见到了不是么?”
柳芽儿反应过来给何英行礼道:“贤妃娘娘。”
何英笑了一下说:“好了,回了合欢殿就别一口一个娘娘了。我虚长你一岁你就叫我姐姐吧。”
柳芽儿说:“是!姐姐。”
何英端着肩膀说:“听说这个张才人善舞而且通晓音律,会弹琵琶和秦筝,真是色艺双绝之人。”
柳芽儿看着何英说:“姐姐这是钦佩张才人么?”
何英笑着说:“到也不是,不过我跟随我父亲驻扎在碎叶城的时候看到过那边的胡女跳的胡旋舞,当真是艺术。不知道张才人的胡旋舞可不可与之比拟,若能有幸一观就好了。”
何英说到西域就来了精神说:“西域比长安好玩多了,没有这么多的规矩自由自在的,而且那里的人都是直脾气从来都不拐弯抹角的,哪像宫里的人说个话要绕十八道弯。真真无趣。”
何英从小假装男儿教养又生活在安西都护府,性格直率又爽朗,跟宫里的其他女子比起来让生在草野的柳芽儿更觉亲近。
黄兰在宫里急得不行,晶清对黄兰说:“夫人是担心柳采女么?”
黄兰说:“那么个狐狸精一样的人跟她住到了一块儿,我怎么能放心?”
晶清心里想着柳采女精明似鬼一样,您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黄兰对晶清说:“贤妃对柳采女如何?”
晶清说:“婢子打探过了,贤妃娘娘待宫里人都不错,而且是个性情中人。”
黄兰还是放心不下决定带一些礼物去探探虚实。
黄兰乘坐轿辇来到漪兰殿,进了宫门口就发现正殿热闹的跟。
她好奇地走过去才听到殿内的欢声笑语。
门口的何英的侍女云岚走过去行礼道:“婢子给昭容夫人请安。”
黄兰问云岚说:“你是娘娘身边的侍女?”
云岚说:“回夫人的话,婢子正是娘娘的陪嫁侍女。”
黄兰笑了一下说:“替我向娘娘禀报吧。”
云岚走进屋子对正在和柳芽儿投壶的何英说:“禀娘娘,丽昭容来了。”
柳芽儿对何英说:“丽昭容是小的表姐。”
何英高兴的说:“快请进来吧。”
云岚将黄兰请了进来,黄兰出现在何英的视野中的那一刻何英不禁感叹了一下,此等容貌的佳人怪不得让皇帝宠爱有佳。
黄兰向何英行礼道:“小的给贤妃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何英走过去拉起黄兰说:“你不用多礼了,快过来坐。”
黄兰挨着柳芽儿坐下,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柳芽儿知道这是崔太后叫黄兰再仔细的探一探这个何贤妃的底,毕竟一次合宫觐见只能看清楚这个人长什么样子却无法看明白这个人的心性。
柳芽儿和何英同住,黄兰也特意来往,柳芽儿心想崔太后很是关注这位身系两府的何英。
何英对云舒说:“去把我收着的上好的庐山云雾拿来给柳采女和丽昭容沏上。”
云舒说:“是!”
而云舒和云朗端来的茶盏让柳芽儿觉得惊奇,这白瓷杯子细腻温润品质极佳,便是柳芽儿在御前侍奉这么久也极少看到。
柳芽儿端起茶盏说:“这杯子真好看。”
何英爽朗的说:“这是我从母家带来的,平日里喝个茶挺好的。”
柳芽儿仔细嗅了嗅这茶香也是非同寻常,似乎比宫中的贡品还要好一些。
柳芽儿到这里皱了一下眉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何英。
二人从合欢殿的正殿出来去了柳芽儿的住处,走上台阶之时西偏殿响起了琵琶的声音,黄兰驻足对柳芽儿说:“那个人已经住进来了?”
柳芽儿说:“今早儿搬进来的。”
黄兰拿着手绢捂了捂鼻子说:“听说陛下给封了宝林,真是闻所未闻。”
柳芽儿说:“陛下喜欢罢了。”
黄兰笑了一下说:“陛下喜欢可是太后娘娘不喜欢,咱们是太后娘娘的人可得离她远点。听说从那教坊司出来的女子各个都是狐媚子。”
而这个时候西偏殿出来了人,正是张宸月。
只见张宸月一身艳丽的红袄和衣裙,站在雪中像一束红梅。
张宸月向黄兰行了礼,黄兰只是微微颔首回应。
傍晚时分
柳芽儿用过晚膳之后百无聊赖的看书,凌云走过来给她添灯说:“主子仔细眼睛。”
柳芽儿对凌云说:“你歇一会儿吧。”
这个时候西偏殿传来刘弘爽朗的笑声,凌云的表情有一些难看。
柳芽儿依旧淡定的翻阅着书籍,凌云叹了口气。
柳芽儿翻着书说:“我知道你是在为我打抱不平,可陛下有陛下自己的想法。”
凌云忍不住提醒她说:“主子,您这么年轻难道就想在这宫里在采女的位置上混一辈子么?以您的才情不该如此啊。”
柳芽儿对凌云说:“你是不是觉得太后娘娘对我太严苛了?”
凌云瘪了瘪嘴,柳芽儿对凌云说:“人贵自知,我出身草野,父亲是个微末秀才,母亲是个粗人,家里经营着一个小面馆,富不了也饿不着。
一年如果入账百八十两银子就是好年头,还得一半多用来吃穿和给弟弟读书束脩。
而我入宫之后家里少了一张嘴,还有每个月二两银子的例银,逢年过节御前的赏赐也永远是最多的。
说句没出息的话,我已经很满足了,比起宫里的其他的夫人娘娘我的姿容只能是中人之姿。
太后娘娘已经是抬举我了,我怎么还能心存怨怼和妄念呢?”
凌云对柳芽儿说:“主子是个聪慧的人,婢子只怕您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柳芽儿安慰凌云说:“你放心,我足以自保。”
凌云只得点了点头。
二月二
崔太后宴请皇后以及合宫所有嫔妃,韩晴坐在崔太后的下手边说:“母后,今天张才人也来了。”
说完崔太后向黄兰对面坐着的女子看过去,崔太后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女人说:“张才人。”
张宸月起身走过来行礼道:“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张宸月柔软的身段以及动听的嗓音都让崔太后想起那个魅惑自己的父亲把控全家的葛氏。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越发的不好。
柳芽儿看到这里不禁为她捏了一把汗,而崔太后只是说:“行礼的动作不大好,你在哪里学的?”
这个时候张宸月选择了沉默,因为她如果说是在教坊司学的就是打陛下的脸,如果说是在荣王府学的就是在打太后的脸。
她怎么说都不行,崔太后这是铁了心要她难看。
崔太后冷眼看着她说:“怎么?老身的话你也懒得回答了?”
张宸月说:“妾不敢。”
崔太后不接话其他人也不敢说话大殿之中安静的可怕。
这个时候韩晴出来打圆场说:“母后,听说慧静长公主有喜了,妾派个太医去照看长公主吧,毕竟长公主多年未有身孕,这次生育得小心一些。再命人带一些补品过去,给长公主补补身子。年初广府那边进贡了好些珍品,也一并送过去一些给外甥女。”
提到慧静公主这个崔太后最疼爱的孩子,崔太后的脸色稍稍缓和说:“你去安排就行。”
韩晴急忙说:“是!”
崔太后看了一眼张宸月语气中带了一些嫌弃地说:“起来吧。”
张宸月如获大赦一样起身。
回到合欢殿
张宸月坐在窗边的榻上而这个时候太后派人来送赏赐,当然合欢殿住着的四位妃嫔只有张宸月没有得到赏赐。
张宸月用手拄着头不禁担心自己以后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