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十一)

    “玄侄孙夜峨,见过老祖。”

    夜峨一丁点嚣张跋扈的气势也无,恭恭敬敬地弯下腰行礼。

    露白长老双目微阖,并没转身,依然背对着夜峨,淡然问道:“今日缘何来此?”

    夜峨头都不敢抬,隐去自己所作所为,将浮云阁近日发生之事说了个明白。

    听罢,露白长老神色平常道:“如此说来,黄真人很是想引人去看看浮云阁地下,甚至让他的侍女去掉阵法外的遮盖?”

    看来阵中缚住的那东西发狂到已经止不住了,黄真人这才想出引其他修士入阵,抢夺修士灵力,压制那东西的怨气。

    他心里清楚得很,表现出来的,却好似第一次听说的样子,早在数月前,黄真人就来告诉他,他引了个小门派的修士入阵,夺其灵气压制怨气,极为有效,打算再引几个试试,若真的可行,此事便大有可为。

    夜峨口中的那批小修士既不是第一批,也不会是最后一批,只是恰好被他这个胆小怕事的玄侄孙碰上了,他这才来禀告。

    露白长老淡淡道:“我知晓了,退下吧。”

    夜峨面露讶异:“老祖,万一他们找到了那东西怎么办?我们一切的谋划不就……”

    “通往地下的阵法在顶层,为避免意外,当初设了数百个阵法以假乱真,更别说还有屋内布置的方寸奇景障目,若无人刻意去掉障目奇景,他人根本无法寻到通往地下的阵法。”

    露白长老不屑道,心中却清楚,若无意外,黄真人他们已经将障眼法去掉了,就是为了引那伙修士入圈套。

    “你说的那群修士全是筑基,除非天赋异禀,否则根本察觉不到哪一处才是通往地下密境之阵。”

    闻言,夜峨略微放心,他方才定住了青衣,没让她去撤掉顶楼的障眼法,想来那伙人现在正抓瞎呢吧。

    浮云阁里,谢无柩心中有了猜测,不理会身边的人,直接往顶楼走去,如他所想,一路畅行无阻,甚至阁主的房间也无人把守,打开门,里面只有一团有一团快要把人淹没的云。

    谢无柩微微皱眉,难道他想错了,那人并非故意诱他们深入,要不然,怎么这里还被障目法层层围住呢?

    萧妙妙问道:“谢道友来这里做什么?”

    他们来到之前面见浮云阁主的地方,此时这里空无一人,连玉质屏风都没有,只有看不到尽头的云。

    “我们不能拆了这浮云阁,便只能找找有没有另辟蹊径的法子。”谢无柩道。

    他坚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既然那白衣人有意请君入瓮,肯定会留给他们能“入瓮”的地方。

    “这里有古怪。”谢无柩面色不变,他想一挥袖,将方寸奇景的法力撤掉,露出屋子本来面目,只可惜现在他与凡人无异,只得道,“萧道友,你试试能不能找到这里怨气最重的地方。”

    萧妙妙立刻上前,云团没过腿,她和谢无柩走在最前面,鼻子一耸一耸。

    将这看起来没有尽头的屋子走遍,终于在某团云旁停下脚步:“就是这里!”她笃定道,“虽然怨气隐隐约约,好似根本没有,可相比较这间屋子其他地方,这里怨气最重!”

    空茫的夜空上一颗星子也看不到,明月夜建在空中,与月比邻,能看见许多凡人看不见的微小的星星。

    夜峨回想了一遍自己所作所为,担忧虽然青衣无法前去撤掉障眼法,但万一那伙人耳聪目明呢?他试探道:“万一他们找到了通往地下的阵法呢?”

    露白长老自信地拿起折扇扇了几下,一派淡然。

    “缚在阵中的那凶物已经走火入魔,其魔气之煞,将整个阵法都染上了魔煞,若非飞檐上挂有五百九十又四盏安魂辟邪铃,那魔煞早就冲破阵法了。

    寻常筑基修士便是寻到阵法,也会被如此浓重凶煞的魔气引得灵台混沌,严重者还会生出心魔,寸步难行,除非有魔修相助。”

    说到这,露白长老不屑地冷笑一声。

    “呵,魔修满心只有杀戮,与人修又有血海深仇,遇见我等人修,恨不能杀之而后快,所以他们根本不可能进入密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有我亲手画的辟邪符护体?”

    一层套一层,除非他们故意引入,不然那些修士根本无法毫发无损地抵达深埋地下的那处。

    浮云阁顶层的众人陷入为难,虽然寻到了怨气最重的地方,然而云雾遮蔽,他们无法真正看清里面是什么。

    金鳞思索片刻,站了出来:“让开!”

    他上前一步,双手结印,一道火红带金的灵力瞬间结出燃净印,火舌燎原一般,将这里的云雾舔舐干净,一个贴满黄纸符箓的阵法骤然浮现在众人眼前。

    秦玉看着符箓边缘黑焦的痕迹,瞳孔一缩,迅速将三师姐拉到自己身后,又大声道:“大家先别急着入阵,这里有魔气!”

    妖魔鬼人四修所修成的气各不相同,气之性也不相同,四气相遇,低阶修士极容易被其他种族修士的气影响。

    魔修讲究自在肆意,无所顾忌,是以他们的魔气最为无状,容易伤人,若是魔修大能,他所散发的魔气甚至可以重伤没有防备的小修士。

    秦玉右手抽出自己背上的且停侯,一旦察觉到主人严肃以待的护持之心,且停侯的锋芒利得能将人眼刺伤,丝毫没有充当烧烤架时的温顺。

    黑色的魔气从且停侯的刀面溢散,渐渐形成一个球,将众人笼罩在其中。

    “这样就好了”秦玉道,“有我和且停侯的魔气在外做抵挡,大家入阵时便不会太难受。”

    金鳞和萧妙妙通通松了一口气,方才那丝丝陌生魔气充满攻击性,确实让他们感到不适,但师妹的气就不同了,他们一同吃住一同修炼,视彼此为血亲家人,谁会对家人身上的气息产生不适?

    然而,谢无柩非常不适应这种将背后交给朋友的行为,他从没信任过谁,更别说此时此刻他交付的不仅是后背,更是全副身家性命。

    本能让他瞬间运气至丹田,可碎裂的经脉和灵府完全无法支撑灵气涤荡,在他三番两次强行运灵后,经脉碎得更彻底了。

    他将喉间痒意和血腥一同咽下,他不能在外人面前示弱。

    萧妙妙敏锐的鼻子嗅到一丝血腥,连忙看去,在森寒的黑色魔气和诡异的红纹黄符衬托下,身旁谢道友的脸白得比大师兄洗了几遍的骷髅身还要白,这就使得他嘴角的一丝红愈发显眼。

    她立刻伸出大尾巴将强撑的谢棺裹住,尾巴像米其林轮胎一层一层裹住的瞬间,她感受到了谢棺的摇摇欲坠,不由焦急道:“谢道友,你本就身负重伤,别为了我们再伤身伤神了,我这就送你回去休息!”

    萧妙妙要感动死了,他们本是顺手将谢棺从无望海救起,甚至没能彻底治好他的身体,还间接将他的法宝弄得四分五裂。

    结果谢棺如此舍身报恩,先是为了找到他们其他人而留在浮云阁,现在又为了大师兄跑上跑下,劳心劳力。

    谢无柩喘着气,连忙道:“不行,我一定要下去!”

    他想要的东西肯定在地下,眼看就触手可及,这几个蠢货现在干甚阻他的路?

    自己都重伤若此,还要下去寻救命恩人,这就是纯朴的修真界才能生出的纯朴之人,萧妙妙感动得眼泪汪汪,金鳞和秦玉也一脸感激看着谢无柩。

    萧妙妙心想,自己与谢棺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却能看出此人是个倔强非常的人,二师兄的燃净印只能支撑一刻钟,此时将他送走,再回来后,这里障目用的云团一定会重新聚起来。

    且他们不在谢棺身边,万一浮云阁主针对谢棺呢?倒不如将他保护好,让他随他们一起走。

    恐怖片里都是这样的,单个要走的角色都是第一个领盒饭的。

    想到此,萧妙妙的尾巴将谢棺裹得更紧了。

    谢无柩缓缓吐纳,稳住已经破的不能再破的灵府,之前几番强行运灵终究让他的伤更重了。

    许是这个妖修自见面起就常常用尾巴触碰他,他对她的尾巴倒不陌生,现在被熟悉的暖乎乎毛茸茸包裹着,他觉得头顶笼罩的魔气也不是不能接受。

    蓬莱三人将自己个的芥子袋翻了个底朝天,每人都匀出了五分之一师父亲手画的符箓给谢棺。

    金鳞道:“也是我们考虑不周,你如今无法用法术护身,这些符箓拿好了。”

    秦玉不多话,豪爽地将符箓塞到师姐尾巴的绒毛里,示意他自己拿。

    萧妙妙则直接挑出几张护身符箓,在谢棺的额头贴一张,脑后贴一张,胸前贴一张,背后贴一张,贴到他浑身全是绿油油,仿佛一个迎风招展的招财树后,才停了下来。

    “好了,如此一来,便是半步飞升的大能也无法伤你性命。”

    谢无柩顶着一身在魔气涤荡下唰唰作响的别致绿符箓,被萧妙妙的尾巴圈着,一脸冷漠,他绿了,字面意思的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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