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八)

    一行人自从有了羽公子相助,心情放松了许多,虽说浮云阁里还是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但几人日落而息的习惯难以改变,见夜色已深,告别后便各自回房安睡。

    两个男人一起挤在羽公子的屋子,萧妙妙和师妹一起到浮云阁给谢棺这个待选花魁的屋子。

    可是二人刚躺下没多久,肚子就开始叫了,非常默契的你一下我一下,在这深夜中奏响合唱。

    合唱到第二轮的时候,萧妙妙终于忍无可忍地坐起来:“我还有几罐花蜜,去厨房换点吃的,你不要乱走,就在房间等我。”

    秦玉担忧人生地不熟,万一出什么差错:“师姐你行吗?咱们忍一晚算了,又不是没有挨着饿睡觉过。”

    “他们现在以为我是浮云阁里的姑娘,就算去不了厨房,大不了我去他们的宴席里拣剩菜,不会有事的。”

    萧妙妙一骨碌下床穿鞋就出门了。

    浮云阁除了一楼大厅,其余的楼层都是如羽公子的屋子般,一屋一景,萧妙妙决定去一楼,看看有没有剩下的干净的好酒好菜,她顺走一些。

    一楼的地板是一整块的玉,许是浸染过,这块玉呈现艳丽的红色,其上又有能工巧匠雕刻花纹,饰以彩漆,从上面看,一楼就像一幅百花毯。

    酒桌呈圆形分布,环绕着这块“百花毯”,好几桌都有美人弹唱白玉京特有的淫词艳曲:“白玉山,仙果酒,一个小虫往里走,黑漆漆,滑溜溜,小虫原是条大龙。”

    美人弹着琵琶,与客人笑闹在一处。

    萧妙妙心里感叹修真界的人就是大胆,什么样的东西都能编进曲子唱出来。

    她沿着不起眼的墙边的走,一连路过好几桌残羹冷炙,终于发现有一桌客人被美人和公子们搀扶着离开,她立刻一个箭步上前,见这一桌空着好几个酒坛子,菜肴倒是动都没动,不由心中暗道“浪费”。

    不过正好,倒便宜了她!

    萧妙妙趁人不注意,抄起一盘烧鸡就往芥子袋里扔,想了想师妹的饭量,又将肘子、烤鱼、大鹅等等菜肴也装了进去,做贼心虚地左右看看,正要离开,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谢无柩趁时青谷与羽公子进卧室后便离开了,一个筑基期,一个练气期,即便他们都清醒,谢无柩也有把握在不惊动他们的前提下离开。

    在白日时他看到浮云阁有九十九层花灯便有所怀疑了,再感受到那个熟悉的气息,他断定,他们必然把那东西压在地下。

    以浮云阁为镇,以花灯运灵,以血玉承接,这是一个大阵,血玉之上的花纹实则是锁魂镇怨的符纹。

    若是他把他们的精心谋划全数毁了,待到他身死道消,那群人以为终于能窃位而居,却发现功亏一篑,不得不随他一起死无葬身之地时,他们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想到此,谢无柩脸上浮现出一丝畅快到扭曲的表情,只可惜到时候自己却看不到,不过一想到那群人和天道的计划都全盘崩溃,他就觉得快活。

    “谢道友!”一声清脆的招呼从背后传来,紧接着,一只手轻轻拍在他的胳膊上“你怎么在这?也是饿了出来找宵夜的吗?”

    谢无柩一怔,压下满腹翻滚的尖戾情绪,又恢复成面带微笑的翩翩公子模样:“非也,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睡不着?”萧妙妙皱眉,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道,“谢公子,你现在身体里没有任何灵气,除了锻造好的灵体,与凡人无异,如果不睡觉,你会被拖垮的。”

    譬如凡人呼吸,一旦察觉到自己在呼吸,那么呼吸就会变成一件困难的事,修仙也是同理,一旦有意自己吸收灵气,这件事就会困难重重,而在睡梦中,身体会自然感应天地灵气,如果能休息好,那比醒着修行有用的多。

    筑基以上的修士掌握了身体与灵气的天然规则,他们可以用打坐代替睡眠,但筑基以下的修士最好每日保持一定时辰的睡眠。

    更别说像谢棺这样的重伤人士,睡觉可以帮助他恢复。

    萧妙妙有些着急,她将夜宵抛之脑后,拉着谢无柩着急上楼,一想到他白天走了那么多层楼梯,她停下脚步。

    谢无柩在她拉着他走的时候就表示了抗议,但是抗议无效,此时他看着萧妙妙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心中突然又涌现出一股熟悉的不妙预感,紧接着,不待他说什么,这不妙的预感就成真了。

    萧妙妙一个拔树动作,又将他抱起来,谢无柩只觉得这种仰天看风景的姿势为什么这么熟悉,对了,他们初见之后没多久,她也是用这个动作把他抱下船的。

    “睡不着的时候,就静静躺在床上数羊,不要出来乱晃,这里太亮太吵了,太影响睡眠了。”

    萧妙妙抱着他,像呵护一朵娇花似的,稳稳地向羽公子的房间走去。

    羽公子不愧是蝉联多届的花魁,他的竹林里屋子极多,每一间都精致非常。

    萧妙妙抱着谢无柩进了一间空屋子,将他放在榻上,借着密珠灯的光芒看了一眼,萧妙妙高兴道:“你现在脸色红润多了!这样一对比,白天时你的脸色苍白,想是劳累过度导致的,以后你要出行,记得叫我,我抱你走。”

    谢无柩运气压下自己涌向喉头的怒火,脸色红润?他这是被气的!

    屋内灯光倏尔暗淡,只余一盏蒙上青纱的密珠灯,散发朦胧的光芒。

    萧妙妙坐到窗前的榻上,与谢无柩的床隔着一人多的距离,轻声道:“快睡吧。”

    这句话就好像有魔力般,谢无柩渐渐觉得浑身的疲乏与疼痛一起涌上来,他已经许久未曾有这般感受了,就是以前几度重伤濒死,他也从未放任自己,因为他不容忍自己处于弱势。

    可他终究是人,人所能体会到的,他都能,今夜这一放松,好像前几百几千世的疲乏都浮现出来,谢无柩抗拒这种本能,但眼皮沉重,他终是睡了过去。

    屋内静谧,烛光幽暗,萧妙妙本是坐在一旁看护谢棺的,打算等一会就回去,却敌不过睡意,歪靠在榻上,也睡过去了。

    竹林无风自动,时青谷夜半梦到师姐的鸡又在啄他的谷子,一时被气醒了,刚睁眼就听到有人进到羽公子的房间,他悄悄看去,却见萧道友抱着谢道友进了屋子,而后屋子的灯很快就熄了。

    这……孤男寡女夜半共处一室,能是因为什么啊!

    时青谷默默消化掉这个惊人的新闻,心里已经给萧谢二人打上你侬我侬片刻不得分开的小情侣标签。

    谢棺只睡了两个多时辰就醒来了,意识刚刚回拢的瞬间,他就感觉到房间内还有一个呼吸声。

    他一下子坐起身,满眼警觉,却看见斜对面的竹榻上,那个妖修睡得人事不知。

    谢棺捏了捏眉心,他猜现在把她卖了,估计她都不会有反应。

    早饭时,萧妙妙满脸讨好地赔了小师妹一顿大餐——用她昨晚顺走的鸡鸭鱼肉和大肘子,秦玉一边啃肘子,一边强烈谴责师姐一去不复还的行为。

    时青谷则纠结要不要替萧道友解释一二,可仔细想想,人家亲师妹都不知道他们二人相好之事,说明他们不愿被人知晓,时青谷只好将劝说的话伴着烧鸡又咽下去。

    谢无柩察觉到时青谷看向他时诡异的眼神,但是因为身上的衣服,这几天凡是见到他的人在看向他时,视线都很诡异,他已经习惯了,只默默思索那个白衣人的事。

    几人在羽公子的屋子饱餐一顿,忽听到一个用了扬声术的声音敲锣打鼓喊道:“下注了下注了!投给你心目中的男花魁和女花魁宝贵的灵石,一赔二、一赔五、一赔十,我金万两坐庄,赔率多多,进账多多!”

    这声音很熟悉,秦玉和萧妙妙对视一眼,这不是她们二师兄吗?

    一楼大厅此时人声鼎沸,大家都围着中间高台上的男子,只见高台背后竖着近百根木柱,柱子上挂着参选花魁的巨幅画像,下面堆放客人们下注的灵石、法宝等物,可唯有一根柱子空着,上面只孤零零刻着谢公子三个字。

    萧妙妙他们来到一楼时,金鳞正像一个掉进了钱堆的奸商,满面笑容从一位修士手里接过钱,谄笑的表情不变,挪向修士身旁:“几位要给哪位天仙下注……妙妙?小玉?你们怎么在这?”

    对上师妹们的视线,金万两瞬间变回二师兄金鳞:“你们年纪小,不许赌博!”

    萧妙妙不理会师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行为,她先是张大嘴巴真情实感地赞美一声“握草!”,而后问道,“师兄,你是怎么说服浮云阁的?他们竟然允许你在他们地盘上开赌!”

    金鳞吊儿郎当地在台子边缘蹲下,“不过互许以利罢了”,他左右看看,传音入密,“我和管事的说好了,我们一起操控赌盘和花魁之比,最后赚得的钱七成都归浮云阁,管事一听就同意了,还给我拨护卫和小二帮忙。”

    好一副选秀背后操控票数的资本家嘴脸。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