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云虽然嘴上说着没什么，可是内心潜意识在初雪那个吻下，还是没忍住去猜想，或许慕圻真的对她有那方面的意思。
可事实又是，慕圻偏偏什么都没说。
方瑜兰的话无意识地在岁云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潜移默化地磨着心，使得她不自觉就会如钻牛角尖般去想这件事。
岁云略烦躁地将手中的文件夹重重合上，“砰”的一声，吓得她对面的关天澜浑身一抖索。
关天澜望了眼外面晴空万里的一片天，只觉真是一个令人心情舒适的好天气。
再转眼，岁云紧紧蹙着眉，全身上下写满了“勿惹我”三个字，数据表一角被她捏得微皱巴巴，咬牙切齿地瞪着某个方向。
关天澜瞅了眼四下无人的实验室，暖气房里后背却莫名发凉，他默默地往后缩了两步。
半闭着眼，欲盖弥彰地想要溜走，忽的后背撞上谁，身后响起一道女孩的吃痛声。
“啊，谁……关天澜？你干嘛，你是在学杨戬第三只眼，走路都不用回头看路的吗？”
关天澜一听声音是林朵，脸刷一下就变得委屈巴巴，扭头站在他身旁，将她拉到墙角，眼睛不时偷撇岁云方向，比了个“噤声”手势示意林朵小点声，又神神秘秘一副有大瓜的样子凑到林朵耳边道。
“你看见师姐脸上的表情了吗？吓死我了！幸亏你来了，不然我都害怕……你得保护我，朵……”
林朵瞧着关天澜夸张做作的表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面无表情地拍开他趁机攀上自己胳膊的手，顺便毫不收敛力气地“啪啪”打了两下，疼得关天澜猛地一缩手，金鸡独立状地连连往后倒。
关天澜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如同苦早年狗血剧女主般，对着林朵无情的背影，痛苦绝望地发出一声挽留。
“朵……”
“师姐，这是我们这次直播带货的数据表，还有分析计划书，你看看。”待她递给岁云时，看见岁云桌前翻开的正是一份和她手里一模一样的文件时。
她闭上眼，气得不轻，无语地看了眼后面的关天澜。
“关天澜！不是说你给庄毅师兄，我给师姐吗？你怎么还给师姐了！”
关天澜懵了瞬，徐徐，在林朵快要使出“林氏铁砂掌”的前一秒，蹭一下从岁云手中夺过文件跑了。
那一下就不见影的速度，岁云决定下次学校运动会，就由关天澜代表农院参加三千米长跑。
岁云抬眸看着满脸嫌弃地瞧着关天澜离开的背影，倏地笑了笑。
林朵听见岁云的笑声，疑惑地看着她。
岁云轻笑着解释道：“你和关天澜，你两感情挺好啊。”
林朵就像是猝然被人揪住小辫子一样，快速又红了脸地反驳道：“鬼才跟他感情好，跟个笨蛋一样。”
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女汉子鲜少的软和。
岁云有一瞬忽然理解到了论坛里她和慕圻贴子下一条条“磕到了”的评论，原来就是这种心情啊，像是徐甜甜憋着笑在床上像个蚕宝宝一样疯狂打滚扭曲。
岁云缓缓勾着音，夹着笑，没有拆穿。
前段时间她忙着去食用菌基地盯着试验，想着农院好不容易经营起来有了起色的账号不能浪费，农院其他新品菌也得走进市场，就将账号交给林朵和关天澜经营。
两个人在这方面确实有点天赋，直播数据蹭蹭涨，岁云观察过他两直播，发现直播间人气最高的时候就是他两同框斗嘴的时候。
林朵“嫌弃怼人”，关天澜“委屈可怜”，刷屏的弹幕皆是诸如“霸道女总裁和她的小娇夫”“磕到了”一类的。
蓦地，岁云眼里闪过黯淡，想到她和慕圻，她的笑淡了不少。
林朵可不像关天澜那样的粗神经，她忽地对岁云道了句：“岁云学姐，你觉得慕圻学长怎么样啊？”
岁云这会心里正有气，也没多注意到林朵问出这话时眼里的深意，嘟囔道：“慕圻吗？笨蛋一个！像个冰块，怎么捂都捂不热，冷冰冰的，嘴还毒，还目中无人，还总干一些容易令人误会的事，不知道会令别人很纠结吗？他就是个只在乎自己的超级无敌笨蛋！谁爱谁倒霉蛋！ ”
岁云一口气罗列了一大筐慕圻的缺点，表达了浓浓的不满，完全不像是之前表现的对岁云小迷妹那般的模样，也没有任何在学弟学妹们面前冷静理智的师姐影子，倒像是另一个人般。
这样的岁云，有点陌生。
但，又说不出的真实可爱。
说到底，她也不过才刚大三，林朵和关天澜没来之前，她还是研究所最小的一员。
林朵安静地听完岁云诉说慕圻的“罪状”，她像是在替慕圻“辩解”道：“慕圻学长确实时有点高冷，毕竟青大慕神可不是闹着玩，中医世家传人，中医学界炙手可热的年轻新秀，追他的人隔壁晏大都是一箩筐，傲气好像也正常。”
岁云嘴唇翕动，张张合合似是想要反驳，但偏生对方说的又是事实。
她索性不吭声，可内心的某种情绪却在林朵接下来说出的话中，陡然被无限放大，又好似利箭直中靶心，戳中心事。
“被我们农院之光的青大女神岁云师姐追求了这么久，居然也没动点凡心，真是可恶。不知道是不是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也学起林尹泽学长那套花花公子状，又是跟着咱们院一起去村里实践，又是嘘寒问暖送爱心餐，又是朋友圈底下留言评论……一桩桩一件件，简直是罪大恶极，玩弄真心者罪该万死！”
林朵说得义愤填膺，脸都涨红了，重掌之下，桌脚都险些塌了。
岁云：“……”
怎么感觉这话那么怪呢。
不像是在替她抱不平骂慕圻，倒像是在转个弯在点她。
玩弄真心者罪该万死。
岁云莫名心虚，她可能好像也不是那么的……玩弄吧。
但最开始的时候，她的动机也实在是说不上多好。
这么来看，貌似她才是理亏的一方？
那为什么她现在反而生气烦闷，仿佛在和谁堵着气呢？
岁云抿了抿唇，清眸迷茫乍现，纠结恍惚。
她是真心的……吧。
底气不足不足着，岁云不自觉地莫名硬气起来。
似乎这句话无意中踩在了她某件心事上。
林朵见岁云神色变了变，又像是恍然想起什么般：“但好像慕圻学长也没那么冷冰冰？至少--”
“至少什么？”
岁云来了兴趣，又带了点紧张。
“至少，他对你很温柔。”
林朵露着略带调侃的笑，表情又是极为正经的。
岁云正要说出的那句“你肯定是错觉”，反驳的话又在吐出的那一刻猛地顿住。
诡异的，她心里那股子烦闷在林朵话出的一瞬间好像褪去不少。
心里有着说不来的满足和暗暗认同的小窃喜。
甚至是，一种被人在日复一日有意纵容下养成的无理也有底气。
--我似乎不是个好人，但貌似，有人愿意惯着我。
纵有千般不好，我仍是例外和偏爱。
岁云的心情没由来的好了很多，但她嘴上仍是嘴硬。
“我不也挺好的。”
不是反问句。
是肯定句。
是她的实力和勇气带给她同样的傲气和自信。
林朵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附和，真诚夸赞，略带俏皮：“当然，师姐可是我们农院活着的招牌！牛得嘞！”
没有人会拒绝赞美的话，岁云愉悦地挑了挑眉。
林朵临走时，告诉了岁云另一件事。
农院新品菌这次销量能有这么好，除了她和关天澜的互动CP感，还有博主栖木和林尹泽的帮忙。
栖木不知道怎么联系上王淮辉，主动提出帮忙宣传和带货农院的菌子，百万博主首次直播推荐，粉丝反响自然不错。
岁云没忍住问了嘴是什么时候带货的。
好巧不巧，不知是偶然还是意外，是那晚他没找到岁云，去国外交流的第二天。
这么早就开始了吗？
她竟一点也没发现。
岁云心里浮现些惭愧，她这个追求者和粉丝当的，可真的……
岁云瞧着，竟然觉得有种示好和求和的感觉？
还是早就开始的那种。
至于林尹泽。
岁云看着聊天框里，林尹泽发来的邀请她周末作为他的女伴同他一起出席校方举办的一个晚会。
岁云记得这个晚会貌似是医学院和校方为了感谢那位财大气粗的毕业学生的捐款而举办的。
那也就是说--
医学院肯定会参加。
而慕圻作为中医学系的代表。
--肯定也会去。
岁云将手机放在掌中转了转圈，同桌面发出轻轻磕碰声响的瞬间，她嘴角蓦地浮现一个笑容。
有点坏坏的，又很狡黠。
她貌似知道怎样来验证她心里的异样感是不是她猜想的原因，这种别扭陌生感觉挺难受的，岁云不想再经历，这也不是她应该有的扭捏。
所以。
她干脆主动出击。
到底是与不是，成与不成。
周末自见分晓。
她在输入框了敲了几个字。
没一会儿，点击“发送”。
岁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