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不应该告诉你这些事的，”崔可馨道：“不过，咱俩也是好久的朋友了嘛——你们是把这种关系叫做朋友吧？我记得还有个词儿来着……”

    柳依桐提示：“闺蜜？”

    “哎对！”崔可馨兴奋道：“就是这个。不过我更喜欢朋友这个词儿。”她清了清嗓子，“我说到哪儿来着？”不等柳依桐回话，她就抢先道：“算了，不重要。这样吧，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我。”

    还有这种好事？

    柳依桐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一开口就是个重量级问题：“你刚才说，你是我们宇宙的主神之一，是什么意思？主神是什么，还有其他主神都是谁？”

    崔可馨：“……这个，不能告诉你。”

    柳依桐：“……那你还让我随便问。”

    崔可馨挠了挠头，“哎呀，你这个问题……对你们人类来说太玄妙了，倒不是我不能告诉你，是我说了你也听不懂。”

    柳依桐见招拆招：“你不是神么？换种我能听懂的方式告诉我。”

    崔可馨：“不行不行，你接受不了的，我们的文明不是人类能理解的。硬要给你灌输进去，你会……”

    她做了个漫天散花的动作，“爆炸的。”

    这么恐怖？

    都上升到“人类”“文明”的阶段了。

    柳依桐有些惊讶地问：“你们其实就是高维文明？”

    崔可馨含糊道：“可以这么理解。我现在说的语言，包括我的这具身体，都只是个在地球上具象化的产物。包括主神这个名头，对我们来说也只是个，嗯，工作而已。”说到这儿，她又哀嚎了一声，“年末了，怎么这么多世界还没走完剧情啊！”她扑上去抱了抱柳依桐，“幸亏你给力，起码给我的年末kpi保底了！”

    柳依桐：ok,fine,她就是个保底的。

    崔可馨坐回去，从半空中一拽，一包薯片出现在她手中，“喏。咱俩边吃边聊。”

    柳依桐眼珠子瞪得堪比鸡蛋，“我没看错吧，你刚从哪里拿出来的薯片？？？”

    “啊，忘了这个还得解释一下。”崔可馨嘀咕了一句，然后恢复了正常声音，道：“这也是我们主神的能力之一，还有别的，可以给你浅浅展示一下。”

    她说着，打了个响指，只见桌椅悠悠漂浮起来。她又伸手随意一抓，椅子隔空粉碎，渣都不剩。

    柳依桐已经麻木了。“可以了。”她说。

    “不用担心，”崔可馨笑嘻嘻地凑过来吃薯片，“这里也不是真的宿舍，是一个我随便创造的模拟空间，没人看到的。”随着她说话，被毁坏的桌椅竟慢慢重组起来，归于原位。

    柳依桐：“你们那里的人，也都会这种魔……呃，都有和你一样的能力吗？”

    崔可馨耸了耸肩，“当然不是。我都说了，我们那里的世界你想象不到的。这些能力只是在地球上的一种投影。要是对我们的能力不加限制，你们早就毁灭了……”她想了想，“对，那世界的分类就不是穿书，而是末日生存、恐怖无限流了。”

    柳依桐：“……”真是个合格的网文写手。

    她又问：“照你这么说，也有人在末日生存、无限流的书里？”

    崔可馨“嗯”了一声，“你们这样的世界还有好多好多，你身为人类看不到，但我们都可以看到。不过其他世界不归我管，嘿嘿。”

    虽然崔可馨说得颠三倒四，但她大概明白了。崔可馨诞生的地方——更高维的文明，有比她层级更高的神，将他们这些“主神”投放到各个世界，并削弱了他们的能力，以便更好地适应他们将要管理的世界，或者说，宇宙。

    从他们的角度看，人类所处的世界，不过是一本书、一幅画而已。

    一本书……

    柳依桐：“那我的原世界，真就只是一本书？而且剧情什么的，都是你写的？”

    崔可馨：“是啊，你的世界就是那本书里的。不过我只负责写大纲，里面的剧情会根据你们这些人物自动填充。当然，剧情有它自己的一套运行规则，我们也不可以经常强制干预。”

    剧情的规则，柳依桐已深有所感，就是尽力阻止她和男主宫宸天离婚！

    她活在书中而不自知。

    但从崔可馨暂停剧情开始，这本书就变了。

    他们每一个人的命运都变了。

    她和宫宸天离婚，秦櫁、宫宸天、柳霏雨、叶知检死亡，萧若若和沈宁恋爱，宫老爷子被宫宸天误杀……

    变化的太多了，剧情也无能为力，只能顺应自然。

    回顾崔可馨和她订立的契约，有一点漏洞：崔可馨说过不会干预她，但剧情会干预她啊！不过，看在崔可馨把所有事都告诉她的份上，她就不计较了。

    柳依桐理了理思路，疑惑道：“可是这大千世界，每个人的不幸你都要管，世界不都乱了套？”

    崔可馨哂笑：“有人一心求死，有人了无牵挂；有人寿终正寝，有人死有余辜。这些人我何必再管呢？”她看着柳依桐：“说白了，是看个人意志的强大与否。沈宁的意志与决心无比坚强，我便拣选了他。至于你……”

    不用她说，柳依桐也知道：“我？我没那么强的意志，是吧。”

    崔可馨一副“抢我台词”的表情，“是。”

    柳依桐：“那你为什么选了我？”难道也是因为梁泽？梁泽深爱她……可是怎么不直接让梁泽也重生，这样岂不是更直接？

    崔可馨摇摇头，“与其说是我，不如说是幸运女神选择了你。我曾赐福于一件器物，拥有它的人，会得到我的机会。”

    “什么器物……？”

    崔可馨道：“一条粉钻项链。”

    柳依桐愕然。竟是萧若若送她的那条价值连城的项链！

    从龙都拍下、做为给她的生日礼物的粉色鸽子蛋钻石项链。

    阴差阳错，阴差阳错！

    她就是接受祝福之人。

    神随机挑选了一名幸运观众，是她。

    千万人中，唯独她这样幸运。

    想到萧若若，柳依桐又来劲了：“沈宁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原剧情中没有他啊，难道他有什么金手指？”

    崔可馨愣了一下，“沈宁……是哪位啊？”她看见柳依桐的表情，“哎呀”一声，“我好忙的，能记住你的名字就不差啥了。等我翻翻书哈。”

    她指尖一点，空中出现一个透明的界面。用人类能理解的形式来说，那界面就是电子书的阅读模式。

    崔可馨很快就翻到了，恍然大悟般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不是金手指，他是原住民，也和我签订了契约。他的老本行不是律师嘛，我让他当我的顾问来着。也是二十年。”

    柳依桐接道：“沈宁也没有这些记忆？”

    “当然，我可是破例告诉你这些内幕的。”崔可馨道：“他的契约内容和你的也不一样，他要求重生。”

    柳依桐打了个冷战。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为什么沈宁知道那么多剧情，并且和她知道的剧情不同。因为他——他本人，坚信不疑自己是重生回来的！

    他走的剧情是最初被梁泽改变的，所以他知道梁泽为救她而死。

    柳依桐感概万千，“你们选人有什么标准么，为什么就选了沈宁，而不是其他人？”

    崔可馨诡秘一笑。

    “丧妻失子、执念未了、意外早夭、蒙冤而死……凡有死亡绝望之地，我必将亲临。”

    她说话的声调十分怪异，最后几句甚至像是在吟唱。在听她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柳依桐感觉一阵眩晕。

    所幸崔可馨很快住了嘴。

    柳依桐又道：“那梁泽的父亲呢？为什么他没有被选择的机会？”梁泽的母亲惨死，符合崔可馨所说的情况；梁父身为军官，意志不可谓不坚定。

    崔可馨叹息：“所以说你幸运。你的命运是可以改变的，而有些人的命运，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

    到底是人定胜天，还是听天由命？

    柳依桐又是一阵冷战。梁泽父母的命运是无法改变的。他们不会放弃自己的工作——报效国家，因此梁父必有仇人，报复必加在梁母身上。当面临“一整栋楼的人去死”抑或“心爱的女人去死”，哪怕重来无数遍，梁父也给不出答案。

    所以神没让他重来。

    忽然，空气中起了一层肉眼可见的波澜。崔可馨抬头看了一眼，哀声叹气道：“上头又来催了！我得赶快把你这本的年度总结写完……”她问道：“你还有想问的么？”

    柳依桐识相地：“没有了没有了。”

    崔可馨：“好嘞。那我就把你送出去了。”她指尖一划，柳依桐面前出现了个门框。

    她道：“出去吧，一开门就是你的世界了。”

    柳依桐也不想多留，这里的一切都太颠覆她的三观了。她刚碰到门把手，就听崔可馨在她身后说道：“哎还有！”

    “什么？”柳依桐被吓了一跳，回头却见崔可馨指尖已浮起一道白光：“差点忘了，我要把你这段记忆抹去。”

    柳依桐“哎哎哎”了好几声，“为什么啊！我身上不是已经有禁言了吗？”

    崔可馨堪堪停下手中的白光，道：“也对哦。”

    “不过按理说你的剧情已经走完了，禁言制度应该已经消失了。”

    柳依桐果断地：“那你就再给我加上！我宁愿禁言，也不想当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傻子。”

    崔可馨眼中划过一道怜悯的情绪，迟疑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道：“好吧……”

    耀眼的白光再次笼罩了天地。

    崔可馨感应到此处再无活物，便顺手把门抹去了。

    她看着自己管理的小世界，《一胎二宝：宫夫人好孕连连》这个已经标上了“完成”两个大字。除此之外，还有一本，进度已经到了96%。她着重看了一眼，喃喃道：“啊，原来是这本，《修成玉颜色》……不错，我今年的kpi肯定不会是垫底的了，哈哈！”

    **

    柳依桐在那片柔和的白光里漂浮。

    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几乎同时，她听到“嘀嘀嘀”的警报声，声音不大，但在格外静谧的环境下就显得很突兀了。

    有人走过来，那道声音也停止了。

    柳依桐终于恢复了视觉。

    她朦胧中看见了穿白衣的护士，随后门被推开，萧若若进来了。她想坐起来，却感觉四肢跟被灌了铅似的，动一动都困难。身体无一处不疼，尤其是肺部——或者是肋骨，不知道在爆炸中断了几根？

    萧若若到了她的床边，仔细瞧了瞧她，确定她的眼睛是正睁着的。她努力扯起嘴角笑了笑，眼泪却先一步滚了下来，滴在柳依桐的脸上。

    柳依桐张了张嘴，声音微弱，她发现自己戴着呼吸面罩，就不尝试说话了，也努力朝萧若若挤出个微笑。

    萧若若抹了抹眼泪，道：“我去给你倒水。你昏迷了三个月你知道吗？”她把柳依桐扶起来，摘下氧气面罩，插了个吸管让她方便喝水，“我都做好为你守寡的准备了！”

    柳依桐：……

    倒也不用这么忠贞。

    她喝了水，开口道：“梁泽……”

    萧若若冷笑，“放心，他好着呢，一个星期前就醒了。”

    柳依桐：……

    那也足足昏迷了三个月啊！

    她说道：“我要见他。”

    萧若若没反对：“放心，他就在你隔壁，听见动静就该过来了。”

    柳依桐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周围，又是熟悉的单人豪华病房。

    说曹操曹操到，门再次被推开，还穿着病号服的梁泽进来了。他身后跟着同样来探望的沈宁。

    柳依桐的目光看向沈宁，对他点头致意。

    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的视线重新回到梁泽身上，一眼万年。

    沈宁悄悄带走了萧若若。

    梁泽便在萧若若的位置上坐下，口吻轻柔：“你醒了。”

    柳依桐眨了眨眼，一滴泪就流下来。

    她说：“梁泽，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