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

    柳依桐此次回Z国,有两件大事要办。

    一,找夏灵佳、夏灵成兄妹算账;二,正式夺回柳氏公司。

    能不能解决了夏灵成兄妹这个大患,在此一举。

    卢月姝跟她一起回去,她并不意外,毕竟是关系到上一辈的事情。

    而且这个M国,再呆下去,她真的受不鸟了!

    别说是她受不了,她的衣柜也要承受不住了……

    第二日清晨,柳依桐就被卢月姝从温暖的被窝里挖了出来,直奔机场,不,直奔停机场。

    柳依桐看着一望无垠草场上的卢家私人飞机,在风中凌乱。

    据说是卢星曜为了赶时间,派私人飞机送他们回去。

    第一次被宫宸天绑架,她全程昏迷,没亲眼见过私人飞机的壮观。

    现在见识到了。

    梁泽和卢月姝的表情都很平静。

    卢月姝从小在卢家长大,已然习惯了这一套;梁泽嘛……

    柳依桐小声问道:“你以前见过私人飞机吗?”

    梁泽:“我见过私人直升机。”

    柳依桐:“……”

    就这样顺利到达了Z国。

    卢月姝事先已和卢副官联系好了,下了飞机就有车来接。

    几人直奔公安局。

    局长在审讯室恭候多时,押着夏灵佳、夏灵成二人到了柳依桐面前。

    梁父也在,对柳依桐点头致意。

    夏灵成一副凶相:“柳依桐,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一定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柳依桐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态度赌得冷笑了好几声,才道:“你真是大言不惭!当年就是你下毒害死了我的母亲!”

    卢月姝一言不发。

    夏灵佳哭喊道:“我的老天爷啊!你睁眼说瞎话,就仗着我无依无靠好欺负,公司被你抢去就算了,什么屎盆子都往我们兄妹俩身上扣啊……”

    局长微微一笑:“别急。”

    他转身吩咐警员:“把那两个证人带上来。”

    证人!

    在柳依桐得记忆中,不记得有什么目击证人。

    梁父说查到证据,竟然证人都找到了!

    这可是将近十年前的事情了。

    柳依桐的目光落在梁泽身上。

    如果没有他,她就不会认识他的父亲;没有他的父亲的权力,公安局也不会尽心尽力、如此迅速地查出她母亲的过往冤案!

    她爱他,当真是命中注定。

    梁泽以为她怕,当着众人的面就把她揽进怀里,柔声道:“等人带上来了,一切都会结束的。”

    他的眼中充满了爱重与疼惜,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众人:没眼看!

    柳依桐“嗯”了一声,退出他的怀抱,“有你在,我不怕。”

    只要他在身边,她什么也不怕。

    带上的证人是一对中年男女,看起来倒不像互相认识的。

    男的胡子拉碴,衣着普通,俨然一个中年大叔。

    女的战战兢兢,却很富态,一看就是小日子过得不错那种。

    难道是夏灵佳的亲友团,富太太牌友什么的?

    柳依桐越看这女人,越觉得眼熟。

    她小时候一定见过她。

    她指着那女人问道:“她叫什么?”

    局长“嗳”了一声,“问你话呢!”

    那女人惶恐不安地抬头看柳依桐,结巴了半天,“我,我我……”

    柳依桐想起来了。

    她开口:“江姨,你是江姨。”

    毫不夸张,江丽娟听到她的话,脸上顷刻间褪去了所有血色,腮帮子爬满了鸡皮疙瘩。

    她……她怎么会还记得她?!

    她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负责伺候卢月婷的佣人而已!

    这么多年,她从未想到会有东窗事发的这一天……

    柳依桐逼问道:“当年,你看到了什么?”

    江丽娟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夏灵佳。

    夏灵佳啐道:“看我干什么?你看我看什么?!”

    江丽娟见她这副无赖样,当即撕破脸皮,道:“我说夏小夫人啊,做人不能这样吧?怎么,当年你和你哥花钱买通我,让我装聋作哑,你才得以往卢夫人杯里下药,你都忘了嘛!”

    怪不得她衣着皆为上品,柳依桐的困惑解了,原来是收了夏灵佳的好处。

    “你……!”

    夏灵佳脸色大变,喝骂道:“你这贱/人,瞎说什么!看我不……”

    一直没出声的卢月姝动了。

    她先扑上前,劈头盖脸给了江丽娟两个耳光,掴得她找不着东西南北;接着又一脚踹上夏灵佳的小腹,直把夏灵佳踹得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这几人都被手铐绑着,只能任卢月姝宰割。

    柳依桐不动声色地往梁泽身后一躲。

    她这小姨,不愧是卢家最小的女儿,性情彪悍至极!

    看卢月姝的利落身手,她都怀疑卢家是不是专门请高人指点过。

    证据落实,四周也没人想拦卢月姝。

    卢月姝提了夏灵佳一记窝心脚还不够,骑在夏灵佳身上,抓着她的头发,抡圆膀子,左右开弓,扇她嘴巴。

    她跟疯了一样,边打边骂:“我姐姐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你个不要脸的,怎么能、怎么能……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卢月姝三个字倒过来写!”

    柳依桐这才注意到,卢月姝今天穿的是裤子,正好方便行动。

    同是女人,她到底于心不忍,阻拦道——用嘴而不是手,“小姨,你别光顾着打这一个啊,还有夏灵成呢。”

    梁父给了卢副官一个眼神。

    卢副官虽然愤恨,但还没到失去理智的地步,上前拉开卢月姝。

    梁泽也上前,帮他一起把卢月姝架了起来。

    江秀娟捂着一侧脸,得得瑟瑟,吓得叫都不敢叫了。

    眼看没有吸引卢月姝火力的目标了,她一把扑到柳依桐脚边,抓着柳依桐的裤腿,哀嚎道:“小姐,小姐救命,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是无辜的啊,小姐,我真是无辜的啊……”

    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正是这一次一次,积累起来,导致了她母亲最终的惨死!

    柳依桐厌烦地抬脚,避开她的手,走到那个男人对面,道:“你又做了什么好事?”

    她俯视着那个男人,如同地狱而来的阎罗,即将给他们一一定罪。

    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男人:“大、小姐,我也是无辜的啊,你饶了我吧……”

    说着竟要给柳依桐磕头!

    柳依桐:“小姨。”

    卢月姝眼神一凛,气势汹汹走过来。

    众人惊呆。

    卢月姝上去,照例不误给了男人俩耳光,“还嘴硬?!——没人/性的东西,我呸!”

    公安局追查到嫌疑人后,由梁父授意,并未实现审问,就等柳依桐一行来对峙。

    让她亲手报仇。

    那男人在卢月姝面前跟个小鸡仔似的,但他心底还觉得卢月姝一介女流之辈,刚才的雷霆手段只不过是恐吓之法,被抓挠几下也只是些皮外伤,便又支吾了一句。

    他表现出来的意思太明显,卢月姝勃然大怒,怒不可遏,又上脚,专往他心口踹。

    梁泽不动声色看了眼柳依桐,喉结滚了滚,到底没说话。

    她想做,那就做/吧。

    对于她,他向来没什么原则。

    而且本就是那些人犯下的罪,就当让卢月姝出气了……

    梁父道:“行了,拉去审讯吧。”

    柳依桐道:“不行!”

    她死死盯着那男人:“我不同意。他要么说出真相,要么,就死在这里!”

    她一步步向那个男人逼近:“你以为,我为什么活到了现在?我母亲死了,我大可以随她一走了之……”

    她的双眸似乎燃烧着熊熊烈火:“因为我要给妈妈报仇!我要伤害过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神明垂怜,让她成为“柳依桐”,她得以亲手为母亲复仇,补全原书里一笔带过的剧情。

    那男人的神色逐渐惊恐起来,拼命后退,大叫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柳依桐停下脚步。

    男人说:“那年,那年是有个人找我,买了一包、一包砒/霜……”

    砒/霜,砒/霜……

    柳依桐闭了闭眼睛。

    没错,是砒/霜。

    只有剧毒的砒/霜,能让一条鲜活的性命在短短几十秒枯萎凋零。

    卢月姝扑到卢副官怀里,泣不成声。

    “姐姐,我的姐姐……”

    她完美的、温柔的姐姐,本该有璀璨人生的姐姐,就这么在异国他乡,被人用□□强行毒杀!

    她更痛恨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没能早点找到姐姐,把她带回卢家,这样,姐姐就不会香消玉殒……

    她来的太迟,她来的太迟。

    姐姐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在不远处静静地等着她,温柔地注视她,朝她张开双臂了……

    她好恨,好恨!

    都是人类,他们好歹毒的心肠啊!

    梁泽沉吟道:“尸体没有被送去尸检么?”

    柳依桐摇头:“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法子,这些程序都没有,直接给……”

    她的目光一片空洞:“她……他们……他们把妈妈火化了,骨灰,骨灰……被倒进了河里……”

    两颗豆大的泪珠从她眼里滑落。

    逆着时光的洪流,她的视角倒回夏灵佳二人行/凶的那个晚上。

    他们动作很快。

    杀了人,就拉去火葬场,那里有他们事先打点好的人。

    待卢月婷化为一抔尘土,谁也不会有任何怀疑。

    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们要将她,挫骨扬灰。

    只是B市随便的一条河流。

    阴沟、污水,发臭的苔藓。

    他们就这样将她母亲的骨灰倾倒其中。

    她的母亲,是多么耀眼夺目的人啊。

    却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

    究其源头,还要找柳志明问话。

    柳志明不可能对夏灵佳兄妹害死了卢月婷一事一无所知。

    他宠妾灭妻,一再纵容。

    他以为这样就撇清了自己,这样就没有心里负担,这样,他的双手就不会染上罪恶的鲜血吗?!

    雪灾来临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在他选择了袖手旁观那一刹,他已然成为了施暴者,已然是让卢月婷殒命的那一片雪花了!

    因果轮回,现在,她,柳依桐——卢月婷的生女,来找他们偿命了!

    梁泽小心地给她擦去眼泪,好似她是一件瓷器,稍微一用力就会碎了一样。

    他把她挡在身后,问道:“说清楚,那个男人是谁?”

    柳依桐的目光缓缓有了焦距。

    夏灵成惯会见风使舵,几乎抢着说道:“不是我!我用我妹的人格发誓,去买砒/霜的绝对不是我!”

    夏灵佳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耳朵:“你干嘛要拿我的人格发誓?!你没有人格吗?”

    柳依桐凉凉道:“你要是拿她的人格发誓。我还真不确定你是不是搁这儿瞎编了。”

    卢月姝居高临下问道:“你说不是你?那还能有谁?!”

    说着就上前去:“刚才漏了你,别着急,这就来!”

    柳依桐:……

    夏灵成“哎呦哎呦”直躲,求饶道:“大小姐啊,打我都脏了您的手!救命啊——”

    卢副官拦住卢月姝,“你先听他怎么说。”

    夏灵成哪儿还敢隐瞒?

    他说道:“是、是有人给的!我哪有那能耐弄到砒/霜啊,您说是不是?”

    卢月姝火爆脾气:“别说这些没用的!那个人是谁,快说那个人是谁!”

    梁泽补充:“何年何月何时何地和你交接的,从头到尾都说清楚。”

    夏灵成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开口:“我是真的不知道是谁……他只是说和我有一样的目的,让我照他的计划行事,连毒药都是他提供给我的……”

    柳依桐:“那你们接触的时候,你也没见到他的相貌?”

    夏灵成:“他说他把东西放在了一个地方,让我自己去拿的……”

    柳依桐一阵气血翻涌!

    梁泽问道:“具体地点在哪儿?我去调监控。”

    夏灵成冥思苦想了好一阵:“就在那个……东方花园你知道吧,往后走有一条土路,路尽头有一棵树,我在地下的树洞找到那一包毒药的。”

    众人:……

    梁泽:“东方花园?”

    梁父:“是两年前被拆了那栋吗?”

    众人再次:……

    被拆了还说什么啊!

    什么大树、树洞,肯定也跟着被挖走了。

    柳依桐拿出手机,找出柳志明的照片,转向那个男人:“瞪大你的眼睛,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年轻的柳志明,中年的柳志明。

    她都有。

    那男人辨认了半天,面如土色,回答道:“这,这年头也太久了,这么些年来找我买药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我哪能记得住啊?”

    他看着柳依桐的表情,声音越说越小。

    局长在旁边补充说明:“他以前是个药贩子,专门走私正规渠道无法获得的药品的;几年前就洗手不干了。他……一个人干,没有组织,也不涉及毒/品,所以这么久了,都没被抓出来……”

    后面几句话是说给梁上校听的。

    梁父淡淡道:“柳志明在哪儿?派人把他带过来。”

    **

    柳志明当然在监狱。

    和他以前锦衣玉食的日子相比,监狱的生活简直让他生不如死。

    在监狱的无数个日夜,他都无比悔恨,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听了宫宸天的教唆,擅自绑了柳依桐!

    而且还没把宫宸天供出来。

    宫宸天是许了他不少好处,可那都是他出狱之后的事儿了,现金蹲着笆篱子,他人身都不自由,要那些身外之物有个屁用啊?!

    何况外头的世界波诡云谲风云突变的,等他服完刑,指不定宫家还没落了嘞!

    奇了个怪了,想他柳志明聪明一世,怎会在宫宸天身上糊涂一时?

    他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乖乖维护宫宸天了。

    难道有人对他实施了催眠?

    让他轻易地答应了宫宸天的要求,誓死维护宫宸天。

    柳志明百思不得其解,但对眼下的状况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直到,接到传唤。

    这传唤可非比寻常。

    都是行政级别极高的人才有资格这样传唤。

    两个军装配/枪的男人,带着文件来,带着他人走。

    狱警个个点头哈腰,二话不说,开门放行。

    柳志明一头雾水,带着手铐脚环,被夹在两个军/警之间,上了一辆车。

    凭他怎么问话,都没人回答他。

    往日别说传唤,正常的探望日里也没有人来看他一眼。

    包括他的第二任妻子,夏灵佳。

    他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如今能理智地分析原因。

    雨儿还在外头,和宫宸天一起,夏灵佳自然会更关心雨儿的情况,而不是费尽千辛万苦来捞他。

    败局已定,柳志明只希望有朝一日,他家雨儿能回来救他出去。

    老婆不是亲的,起码女儿是亲的。

    殊不知,这一点对于夏灵佳也适用。

    老公不是亲的,女儿是亲的啊!

    与其一棵树上吊死,不如等自家闺女的好消息。

    等她家闺女和宫总修成正果,她就可以去享福啦!

    好消息没等到,先等到了柳依桐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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