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听着对面平稳的呼吸,应雪忽然意识到这行为是极不合适的。

    陆屿有经纪人钟延在身边,可以帮他处理事情,她没有任何的立场和身份,在陆屿遭受意外时去过问或者插手。

    毕竟抛开朋友这层关系不提,这是很私人的事情,不管陆屿是否在意。

    可应雪控制不了,她想至少在陆屿面前能做任性妄为的自己,哪怕只在此刻。

    应雪握紧了手机,贴近耳侧,脑海里搜刮着新闻报道上的只言片语,想为自己无处躲藏的心迹找个逃出口,“你看见新闻了吗?网上的说法千奇百怪,有说你骨折了的,说你摔断腿的,还有的……”

    最恐怖夸张的说法她说不出口,无良媒体的官方稿件里总是饱含恶意的,各种造谣滋事、夸大其词,更枉论对鬼神的敬畏之心。

    应雪最后只是问:“你伤得严重吗?很痛吗?”

    陆屿倚靠在病床边,视线扫过钟延堂皇的脸,又微微垂眸,看了眼完好无缺的腿。

    陆屿面不改色,“不痛,还能忍忍。”

    那就是说还是伤着了,就是不知道医院能不能治,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应雪不安地攥紧衣角,提着一颗心,迟迟落不下,小心翼翼地问:“那我可以去医院看你吗?”

    言罢她又急切补充,“我保证全副武装出门,一定会躲开蹲守的媒体记者的,如果不小心被发现了,就说我是生了病,本来就要去医院的——”

    应雪垂下脸,说到这里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现在像一个一扎就破的气球,声音又轻又低。

    “我只是想去看看你。”

    应雪的嗓音娇嫩甜软,试探中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完全没意识到她所说的是多么大胆又危险的提议。

    然而应雪到底没有直面过这种处境,她或许不明白,这整件事里最为单薄脆弱的其实是她自己,几乎承担不了任何打击和非议。

    陆屿差点被她的诚挚所逗笑,最终只是抿了抿唇角。

    “医院离你那儿太远了,来不了。”

    这就是委婉的拒绝了。

    “哦……”

    应雪有过被拒绝的预想,却没认真地思考过这之后该怎样反应,毕竟光是陆屿受伤就足以让她方寸大乱了,终是泄气般长叹一声,“那你好好治疗,遵循医嘱,不要再挑食了。”

    她话语中的失落难以掩饰,陆屿目光闪烁,“不过这段时间估计会很无聊,毕竟不好乱动,拍戏也要暂时搁置。”

    “那我每天给你打电话,跟你聊天,”应雪瞬间雀跃起来,随即又反应过来,紧张地追问了句:“可以吗?陆老师。”

    “别叫陆老师就行,”陆屿顿了下,说:“你可以喊我全名。”

    陆屿听过太多次这个称呼,不管是处于怎样的情景,这个小姑娘总是饱含着尊敬和孺慕,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他却隐隐有种冲动,想要把这种关系撕裂。

    “啊?”应雪怔了怔,莫名红了脸,支支吾吾,“那、那,陆屿?”

    “……”

    明明只是喊了一声陆屿的名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电话那头沉默着,半晌传来一声短促的轻笑,清晰地传入她耳朵里。

    霎时原本就剧烈的心跳几乎要爆炸,应雪下一秒便匆匆忙忙挂断了电话,以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将手机飞快地朝床上一丢,整个人往地上一蹲。

    垂落下来的床单蹭着她的脸颊,柔软的触感冰冰凉凉,应雪只觉得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傻得冒泡。

    她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蹲下,可能是一种应激的保护形态,过了好半天,胸腔急促的心跳才慢慢缓过去。

    应雪用手背贴了贴脸颊,烫得要命。

    陆屿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挑挑眉,将手机还给钟延,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神情,没露出丝毫端倪。

    他在旁边果盘里挑拣着,最终从中拿了一个苹果,新鲜采摘的红苹果又大又饱满,外皮在光线下透着鲜亮的色泽,诱人无比。

    陆屿盯着端详了一会,咔嚓一口,咬得清脆响亮,淡淡的甜香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钟延方才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听得瞠目结舌。

    陆屿根本没出事,真正摔伤骨折的是偷偷潜入剧组的狗仔,一个脚滑,不慎从隐藏着的树枝上跌落了下来。

    他恰巧就在旁边,手疾眼快拉了一把,要不然那人恐怕就要落个高位截瘫半身不遂的下场。

    陆屿没多大损伤,顶多就是脚崴了一下,导演给他放了两天假。

    只是因着这事跟陆屿有牵连,剧组里的人管得再严,也逃不开私下里的闲言碎语,不知怎的就以讹传讹散播出去,成了现在新闻里报道的样子。

    但是像陆屿这样毫无廉耻地装病卖可怜,博取单纯小女孩的同情心,就叫人难以言说了。

    钟延纳闷,“反正医院不远,隔壁市县而已,坐几个小时的大巴就到了,你怎么不喊她过来?”

    钟延分明觉得,陆屿刚才是想让应雪来的,可是他口头上又拒绝了,一时间叫人琢磨不透。

    陆屿看一眼窗外,天幕呈现出一种压抑的阴沉,空中狂风乱作,肆意狂卷着飞溅的落叶残渣,大颗的冰雹砸在车棚上,密集的声响沉闷而遥远。

    “外面那么冷,她千里迢迢跑过来估计要感冒了。”

    钟延眼见着陆屿神色淡淡,话语间只是平常,可心头笼罩的疑云越来越浓重,渐渐趋向于最不可能的那一种。

    钟延脱口而出,“你喜欢她?”

    以钟延的身份说这话未免不合时宜,可是联想到过去种种,两人相处间的细微互动、眼神交流,以及后来若即若离中的暗潮涌动,钟延竟觉得自己好像隐约触摸到了真相。

    陆屿目光沉静地回望过来,轻轻“嗯”了一声。

    很难说清是什么时候起,陆屿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应雪身上有股青春的蓬勃朝气,坚韧、顽强,那是在寒冬酷暑在历经挫折,也未曾从她身上流逝的生机。

    尽管他强制拉开了距离,可在午夜梦回时,还是会时常想起应雪那双温软湿漉的眼,那里面饱含着感激、依赖、信任,和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他依旧会对她的笑颜、她的声音有触动。

    陆屿不是什么圣人,相反他冷静而清醒,世上能让他留恋的事物太少,最后都无一例外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被他强留在身边。

    可如果用尽手段的话,会吓跑她吗?

    那样纯粹天真的人,会愿意来爱他吗?

    陆屿垂着眼,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汁水,白皙纤长的指节上透着淡淡的青筋。

    他其实很少吃苹果,觉得这种味道太温和,但今天竟然想尝尝,可能是因为那苹果安静地放在那里,光看着就红得诱人。

    钟延:???

    就这么爽快地承认了?

    陆屿的态度太过坦然,像是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次对话,而不是私人感情问题,倒显得像是钟延大惊小怪。

    可钟延为陆屿做事这么久,看着他从籍籍无名走到如今满负盛名,也曾遭遇过世间冷暖,看遍圈内百态,可他何曾见陆屿喜欢过谁?又对谁上过心?

    “你、你想清楚了吗?你们才认识多久,刚刚拍过一部戏,而且她才刚刚出道,还没站稳脚跟……”

    钟延的逻辑思维早被这重磅消息砸垮了,不明不白地说了一通,慌乱间他看见了陆屿的眼神,像是沉静的湖泊下掩藏着的不见底的锐利和锋芒。

    钟延停下来,最终泄气般,“应雪什么态度?”

    “她不知道。”

    “啊?”

    陆屿垂下眼,神色晦暗不清,“她不知道我喜欢她,只当我是她同公司的前辈、是相熟的朋友,但是我不在乎。”

    陆屿微微抬眸,直直看向钟延,目光冰冷而锋利,话语似是未尽,其中的含义却已严明。

    他势在必得。

    钟延睁大眼瞪向陆屿,徒劳地张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无奈作罢,心累地揉一把脸。

    就连他自己都是个单身狗,又枉论为别人的感情出谋划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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