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控

    肖亦骁半途接了个电话,让孟宴臣随便找个路口给他放下,便先走了。

    临走时他避着卿卿对孟宴臣挤眉弄眼,孟宴臣看着他不为所动。

    他没辙了,悻悻地下了车,又冲着逐渐升上去的车窗大喊:“兄弟,看手机、看手机——”

    他瞥了眼手机,恰巧收到肖亦骁短信,很长一段,小作文一样。

    后视镜里,肖亦骁还站在马路牙子上,低着头看着手机劈里啪啦的打字,孟宴臣的手机也不断响起收到信息的振动声。

    “哥哥,亦骁哥给你发了什么,还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孟宴臣下意识地合上手机,甚至还调成了免打扰模式,“没什么,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好玩的。”

    他想到刚刚无意识刷到的两行字,眉眼微凝。

    付卿卿从小到大,爱好繁多,能坚持下来的却很少。短则三月,长则两年,一旦对某个爱好腻歪了,便迅速投入下一个,学得杂而不精,什么都会些,什么都不算精通。

    付闻樱为此愁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只能要求她必须选一个最擅长的精攻,其他的随她喜欢。

    付卿卿选了国画。

    她喜欢过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东西,却唯独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随着她年纪越长,孟宴臣心里不安愈盛。

    怕她喜欢上什么人,从此全心全意;

    更怕她最后喜欢他,却又只是心血来潮,终归半途而废。

    他杞人忧天,唯独确定她切切实实的还在他身边,才能有种安宁和满足。

    这便是肖亦骁认为的掌控。

    可是,到底是谁在掌控谁呢。

    孟宴臣心绪难平,因此在停车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车门。

    付卿卿拉了下没拉开,疑惑问:“哥哥?”

    孟宴臣微微偏头,下一刻付卿卿便听见“咔哒”一声。

    门锁开了。

    她没当回事,迅速下车后,还殷勤地帮孟宴臣开车门。

    孟宴臣:“?”

    他迟疑着下了车,付卿卿半抱住他的手臂凑近他,悄悄道:“哥哥,一会儿妈妈问起来,你来说好不好?”

    看出孟宴臣的疑惑,卿卿晃了晃他的手臂,理所当然道:“我这三十七度的嘴巴里怎么可以说出让妈妈那么寒心的话呢?转述也不行!”

    孟宴臣:“……”所以,他就可以了?

    付卿卿仰着小脸冲他露出乖甜讨好的笑。

    孟宴臣定定地看她,视线不自觉从她微弯的眉眼下移到精致小巧的鼻尖,最后是红润粉嫩的唇。

    唇珠饱满粉润,看着很是……

    孟宴臣猛地移开视线,喉间升起一股干渴燥热,喉结剧烈滚动片刻,他反手握着女孩的手抬脚向前。

    “……走吧。”他声音有些低哑。

    付卿卿就当他答应了,笑着躲在他身后跟着他脚步往家里走。

    孟宴臣还是有些理智的,看见横屏后隐隐绰绰的人影,他用力地握了下付卿卿的手,才缓缓松开。

    付卿卿秒懂,她哥哥的意思是“交给他”。

    兄妹两人一前一后的绕过横屏,付闻樱端坐在沙发上,脸色平静,面前茶桌上的茶壶却是冷的。

    孟宴臣拉着卿卿坐在付闻樱对面,没说话,先是手法熟练地开始煮茶。

    一直到将新煮的茶水注进茶杯,付闻樱才缓缓开口:“小沁那边如何?”

    孟宴臣捧了杯茶放在付闻樱面前,又递了杯给卿卿,然后才道:“没什么问题,身体状况良好。”

    “是怀孕,没有误诊。”

    付闻樱握住茶盏,茶水微烫,透过玉白的杯壁却只剩温温的热,她心里微缓,沉声问:“她自己有什么打算?”

    “她准备和宋焰结婚。”

    付卿卿在一旁提了心,她以为付闻樱会大怒,没想到付闻樱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脸色略沉。

    两人被付闻樱打发上楼后,看出卿卿不解,孟宴臣解释道:“妈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付卿卿一愣,她自然不会觉得付闻樱是做好了许沁和宋焰在一起的心理准备。

    她抬眸看向哥哥,从他眼神中验证了猜测。

    妈妈是做好了失去许沁这个女儿的心理准备了。

    ***

    夜里付闻樱翻来覆去睡不着,孟怀瑾被吵醒,坐起身,开了床头小灯。

    付闻樱跟着坐起来,“吵醒你了?”

    孟怀瑾拥住付闻樱肩膀,安抚地拍了拍:“还在想小沁的事情?”

    付闻樱默认。

    “不用想了,我们已经尽到了父母的责任,给了她最好的条件,养育她长大成人,也算是给她亲生父母一个交代了。”

    “在选择伴侣这件事情上,她不顾我们的反对,任性地要和那个宋焰在一起,是她的错。”

    “既然她觉得我们这些家人加起来都没有宋焰重要,那就如她所愿,让她去过一过她想要的生活。”

    “对许沁,我们尽责就行。”

    孟怀瑾声音低缓,在安静的夜里有种抚慰人心的作用,付闻樱心情渐渐平和,直到她听见丈夫叹道:

    “以后,咱们就把心思多放在宴臣和卿卿身上,就当只有他们这一双儿女了。”

    付闻樱默默扭头看了孟怀瑾一眼,什么都没说,拎着被子躺下盖好。

    很好,孟怀瑾是会转移焦虑的。

    她现在还想什么许沁啊,就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小女儿也要没了。

    想着想着反而比之前更气。

    孟宴臣真不是东西!

    *

    被骂不是东西的孟宴臣,真的很冤。

    他可以直白的将自己不可告人的心思坦诚给付闻樱,却没有办法在卿卿面前泄出一丝一毫。

    夜深人静时他甚至会想,如果卿卿一直都是一个人,那和她保持兄妹关系,相依为命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只要他的小玫瑰一直生长在他的身边就好了。

    肖亦骁数次嘲笑过他不温不火的姿态,他却不为所动,直到他在家中露台上,看到排排坐着,一起打游戏的卿卿和……明源。

    他不曾见过这个人,但他私人邮箱加密邮件中,却有一封这个人长达万字的调查记录。

    明家幼子,少年时叛逆离家,没有任何家族帮助的情况下在电子竞技领域闯出一番事业,称得上年轻有为。

    同卿卿年岁相当。

    他看着这个人贴近卿卿,伸着手指在卿卿手机屏幕上指点,最后甚至和卿卿互换了手机……两人似乎亲密无间。

    孟宴臣一瞬间眼眸幽深,表情冷然,垂落在身侧的手臂上,青筋嶙峋凸起。

    *

    付卿卿刚打完一局游戏,这个游戏不怎么好玩,她这种游戏苦手,基本上落地成盒,一点游戏体验感都没有。

    她百无聊赖地端起饮料,正看到沉默着站在露台门口的孟宴臣。

    付卿卿很喜欢花,越是艳丽的花她越喜欢,孟家的露台很大,错落地生长许多名贵或不名贵的花草。

    她最喜欢的是门口那一整片鲜妍艳丽的红色蔷薇,如今花开正盛,姿妍灼人,可更灼人的却是站在一墙蔷薇花下的孟宴臣。

    他站在光影明昧处,脸上被阴影覆盖看不清表情,黑色的衬衫映衬得男人挺拔清俊,背后是大片开得热烈的蔷薇花,他颀身玉立,清寂冷然。

    那一眼,付卿卿有被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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