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怀屿是和宋翊一起进来的,两人说着话,后者手里还拎着一盒牛奶。
回到座位,季怀屿没管那受人瞩目的礼盒,拿出上午需要的课本后,直接把它放进桌子里。
一举一动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同样的事情,他和别人做的比起来,更加赏心悦目而已。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进到教室。
自出现的那刻起,班上就有几道视线陆续的落在季怀屿身上,假装和别人搭话时投来的目光,亦或是趁着去打水的功夫堂而皇的乱瞟。
宋翊打开初夏送来的牛奶,插上吸管,不由揶揄:“诶,这次你怎么拆了别人的礼物了?”
宋翊和季怀屿是同桌,知道他的习惯,以往他从来没拆过别人的礼物。
被问到的人面不改色,身子直接往后面的桌子靠上去,一派懒散模样,“不是礼物。”
边说边伸出手,将桌洞里的礼盒往里推了一下。
宋翊惊讶挑眉,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明显的不相信:“不是礼物,合着你带自己的衣服来学校,还这么有仪式感的?”
还需要包装一下在那显摆?
谁知,季怀屿用看方云凯的眼神扫向他。
“之前有人洒了我一身可乐,她可能是觉得衣服不能要了,买了同款赔给我。”
语速悠悠的,看不出情绪的好坏。
宋翊也知道他有几件牌子的衣服有钱也不一定买的到,主要是那家店实行供不应求,学校里有人见他穿的好看,私下里也去偷偷买同款,结果压根儿买不到。
他好奇:“哦?谁啊?”
季怀屿坐在座位上,半天没动,对宋翊的话充耳未闻。
面前的书干干净净,他打开第一页,姓名也没写。
宋翊还想继续追问,一阵风没有眼力见儿的飘到他俩面前。
“看,刚刚有妹子给我送的糖,好甜。”方云凯支着一只手,手掌心里确实放了几颗糖果,脸上笑呵呵的。
说罢又伸出另一只手,提了一大袋零食,什么薯片、汽水、巧克力、饼干的都有。
“喏,这也是那个妹子送的,让我给你。”方云凯杵到季怀屿面前,但没往他桌上放。
宋翊一看,刚才的问题已经到达九霄云外,乐了:“我看是你自己想吃吧,季怀屿什么时候收过了?还有,人家给季怀屿送这一大袋,给你几颗糖,瞧把你出息的,方云凯,你能不能有点志气。”
“我管这些?当时妹子笑的可甜了,你让我怎么拒绝。”
平心而论,方云凯长得也不错,五官端正,但他旁边站了个季怀屿,就比较难让人注意到,单拎出来,他说的话也不假。
“你收的,你解决。”季怀屿嗓子眼里蹦出几个字,拿上只笔,在第一页的空白处写下自己的名字。
方云凯也就是给他瞅了眼,没想着给他。
他直接吭哧吭哧的扛回座位,宝贝似的放在桌里,嘴里还不忘道:“那我就勉为其难替你收了吧。”
……
任希坐在座位上,他们的举动也被她看在眼里,不再深究季怀屿的行为,她开始琢磨捡到的那张信封。
显而易见,不打开也能猜出里面的内容。
找个机会还回去?
直接说,我不小心拿走了?
情书比不得衣服,后者她被人撞见还能解释两句,被人看见送情书就算她巧舌如簧估计也说不清楚。
她伸出手,下意识的将视线投向面前的书本,抚上崭新的边缘,来回翻绞,就在要拔掉最后一页的书角时,她恍惚记起周日的体育课。
那会儿教室没什么人,大家都在自由活动,她可以趁无人的时候,把那封情书重新放回去。
想到这里,任希泄了力,她把最后一个书角拔掉,让整本书看上去和谐不少。
目光扫向书名,还好,只是一本课外阅读。
“想什么呢?”旁边的刘心语瞧着任希一脸沉思,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她把刚刚被她拔掉的书角锤了几下,想把它变得整齐,转过身一脸认真:“明天我们去食堂得早点了。”
刘心语被她感染,转过脸来严肃地握住她的手,与她串通一气:“放心,我会带着你。”
……
开学的新鲜感是短暂的,上午的课程总算结束。
吃过午饭,轮到午休的时间,刘心语从教室一隅走向桌位。
“任希,过两天就是教师节了,班长说给各主科老师都写张贺卡,统一话术就行,你记得写啊。”她刚从班长那儿过来,扬了扬她手中的贺卡。
“哦,对了,还要去班长那儿领贺卡。”刘心语抿嘴,朝她解释:“我本来想帮你拿的,班长说按人数发放。”
“没事,我现在去。”任希拿上笔,起身离开座位。
高二(1)的班长是个女生,叫杨文静,平时说话洋溢着一股领导气质,圆正的发音让她安排事情看上去有条不紊,人也长得秀气,属于耐看的类型。
领完贺卡后,她在旁边随便找了张没人的座位坐下。
任希看向手中的贺卡,样式都有些不同,送给语文老师的上面有诗词,送给数学老师的上面有函数……诸如此类,不得不说是买家的巧思,还是购买者的心力。
拿开笔帽,她写上在来时路上想好的构词,老师辛苦了,教师节快乐。
十个字,不多不少。
千篇一律的话她很快写完,拿着笔帽正准备合上,旁边伸出来一只骨节修长的手,“借下笔。”
一个男声低声开口,任希下意识的抬起头。
……
季怀屿。
好巧。
她坐在座位上抬头看他,男生个子高,有一种压迫感。
脸上看不出喜怒,垂着眼睫,她抬头便能看见眼睑处落下的一片阴影,晃了两下,就不动了。
他在看她。
任希收回目光,将笔尖对着自己的方向放在他手中。
季怀屿站在旁边的桌子上,没动,接过笔后整个人躬身站立着,调转了一下笔头的位置,在贺卡的正中央写下:教师节快乐。
很好,还没她的字数多。
她眼睁睁的看着他写完九张贺卡,过后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过去放在班长的桌上,回来的时候还是朝着她这个方向。
嗯,应该是来还笔的。
“还没走?”季怀屿挑了下眉,对上女生的目光。
“嗯?”任希疑惑地与他对视了两秒,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坐的是我的位置。”
“我的笔你还没给我。”她反唇相讥。
季怀屿的视线下移,看见桌上放着个小巧的东西,就是那种最普通的水珠笔帽,透明身,黑色线条。
“不好意思,忘了。”
他把手中的笔放在桌上。
下一秒意识过来,把笔帽给盖上,端正的放在她面前。
任希再次看过去的时候,男生的态度看上去很诚恳,眼眸漆黑,似是有所察觉,他的目光投下来,对上任希的视线。
后面的方云凯拄着两手臂,支在桌面上,像看戏一般偷偷在季怀屿和任希之间扫来扫去。
对漂亮小姐姐温柔一点行不行?
捎上笔,任希再次看向莫名其妙的某人。
早上才刚来过的她也忘记了他具体的座位。
宋翊进来的时候,季怀屿刚坐下,手里拿了只笔在手中转悠着。
“季怀屿,你看到我刚领的贺卡了吗?”宋翊从桌洞里抬起头,看向眉头稍皱的某人。
见对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又对着他的桌子翻来覆去,“刚还放在这,上了趟厕所回来就没了。”
“没呢。”
他刚刚的态度很恶劣吗?为什么任希走的时候像是瞪了他一眼。
“不会是你自己不想拿就拿了我的吧。”宋翊清楚他的德行,主要还是因为杨文静,就他们班长,之前给他送礼物他给拒了。
季怀屿拒绝的很委婉,他像是捡着话开的口:“班长,我爸教育我为人检点,不让我接受女孩子的礼物。”
宋翊真的服了,这话他都说的出口。
杨文静还是不死心啊,这不,发放张贺卡都得让人一个个去领。
“你说人就非得只想着这档子事儿吗?而且我们都还未成年呢,祖国未来的花朵,我也不想耽误人家的美好前程。”
宋翊觑了他一眼,没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就知道是你。”说完也没看他,又去杨文静那儿领了新的贺卡回来。
季怀屿:“......”
别看贺卡这种东西虽然看着小,不占多少地方,但是收集一个班四十多个人的全部成果,那也是占地方的。
教师节当天。
杨文静在上第一节课前找到季怀屿,她怀里抱着厚厚的一叠,又指了指她座位上还没拿完的贺卡。
她佯装镇静:“季怀屿,贺卡太多了我拿不下,你可以帮我一起搬到办公室吗?”
说话时的声音和平时在班里号令时的凛然气势完全不同,明显透着一股隐隐的期待。
季怀屿神情未变。
手搭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拿着只笔,晃悠着,露出来的下巴瘦削干净。
他的视线落在手上晃荡的笔中,没离开过。
后座的方云凯半撑起身子,趴在桌上插科打诨道:“诶?班长,你怎么就光叫季怀屿啊?”他给自己争取机会:“给老师送贺卡多刷好感啊,说不定下次看到我打瞌睡能少骂两句,班长,我也想去。”
说完又用手暗戳戳的杵了杵季怀屿的后背,硬邦邦的,他又把手缩了回来。
希冀的目光再次朝向杨文静,方云凯承认,他的确有故意的成分,他知道季怀屿对杨文静没那个意思。
回头他要让季怀屿把他家里那台电脑借他玩两天,他看他打游戏的时候贼流畅,操作直接起飞。
宋翊刚从初夏班上送完早餐回来,屁股刚坐下,只听到方云凯后半句,以为是什么热闹,也凑了过来:“什么事儿?班长,我也能去吗?”
杨文静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下来。
一个她还能拒绝,现在来了两个。
杨文静的脸色越来越为难,嘴巴动了动,但心底又不想妥协。
季怀屿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没想着打断。
等他们说完后他抬起头,懒散的把身子往后靠过去,然后把手里的笔一撂,给杨文静解围:“可以,刚好下节化学课,我去老师那儿领作业。”
季怀屿是化学课的课代表,邹沁指明让他当的。
给老师们送完贺卡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班级的路上,距离上课的预备铃还有五分钟。
杨文静脑中轮着演习了几遍后,她止步在进教学楼的第一节阶梯前,叫住从离开教室以后,都没怎么说过话的人。
“季怀屿。”
她低头看着前面瘦高俊挺的背影,初升的日光笼在他身上,连阳光都额外偏爱他,密密的洒满了他的后背。
也照得杨文静心里滚烫。
走廊上鳞次栉比的站着几拨人,这是第一层楼,都是平行班。
还有些人不愿意回教室,在教室外凑在一起,有的在聊天,有的在追打。
在这样嘈杂的背景音下,她开口的声音正好能让人听见。
“这周末你有空吗?”
季怀屿没答,半转过身子。
杨文静抬起头看他,心不自觉漏了半拍,无论看过多少次,她看着他,还是会失神。
“这周末是我的生日,我父母在东庭给我开了个包厢,他们说可以请我的同学,班里还有其他人也会去。”
说完,像是怕他一个人不会同意,补充道:“等会儿我在问问方云凯他们,你来吗?”
“这周末我有补习课。”
补习课不是在白天?杨文静正准备问出口,男生将半转的身子又调转了几度,像是正对着她,目光却又没落在她身上。
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专注,说出来的话让杨文静期待的心沉到了底。
好像不正视就不会被拒绝,她仓惶的低下头。
结果下一秒就听见男生重新开口的声音:“晚上要和方云凯他们一起,也有事儿,估计去不了,抱歉。”
“......好吧。”
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人。
但杨文静自知见好就收,从她认识他的时候开始,季怀屿的身边几乎就没有女生,但他也不是完全不和女生交流,只是比较少。
低下的头再次看过去,他的目光依旧落在某处,没移开过,她看了半天也没见他收回视线。
季怀屿自然也感受到女生火辣辣的直视,他脸色平静的转过身,双手插进兜里,上楼,这会儿走廊上已经没几个人了。
他还赶着收作业呢。
哦,刚刚说领作业他是骗人的。
他只是拎得清。
聪明如班长,杨文静怎么可能不懂。
在男生迈着步子上楼后,女生也略一迟疑,跟上步伐。
直到两个人的身影消失,躲在墙壁后的一道身影这才动了动腿,跟在他们后面,朝着同一个教室的方向走去。
任希还以为是要表白,白站这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