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爱情

    我和吴伟嘉谈恋爱的时间也算不短了,周末的时间我陪他去图书馆看书,随着秋天一日一日的减少,阳光开始倾斜,从窗口洒进来不再灼人,总是以一种温柔的姿态盖在人的皮肤上,无聊的时候我会把胳膊故意伸向阳光延展的地方,看阳光在胳膊上留下一束黄澄澄的光,我用手机拍各种阳光的照片,只可惜手机像素太低,拍出来的阳光不是太亮就是太暗,总没有呈现在眼睛里的那么好看。

    吴伟嘉的课程少,有闲暇时间就会骑着自行车来我们学院蹭课。

    其实是陪我上课。

    他总带着一本书,可以陪我熬一个早上,姿势都不换一下的低头看书,我每次都担心他会不会脊柱出问题。

    周末我做实验,也会给他借来白大褂,套在他身上,让他陪我做实验。

    他总是趴在门口,一个大男人,吓的眼泪都快飚出来了,他指着被我解剖开的兔子,咽一口唾沫“以后家里杀鱼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一次,实验课的老师不知道他不是医学生,看到他畏畏缩缩的样子,抓着他,逼着他把一只兔子解剖开,还让他找它的胃,进行胃切割,他畏手畏脚的拿着刀在割开的切口上翻了半天,硬是没找到胃在哪儿,最终那只兔子的肠子都被他搅乱了,活活的疼死了。我们对它进行了沉重的默哀仪式。

    吴伟嘉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拉着我在傍晚的时候看夕阳,对着夕阳发出无限感慨,典型的文艺男。

    和他待在一起的许多时间里,我渐渐开始接触文字的世界,在纸上会画画写写,还会翻开书,重新感受纸张从指间擦过去留下的温馨地一吻。生活不再是过去的乏味,但我也清楚的知道,我和他总有那么一点不如人意的隔膜,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如果没有任何事情的发生,那这个隔膜永远不会暴露。

    可惜没持续多久,我和吴伟嘉就吵架了,原因很简单,他在我的日记本里翻找出了一张画,那张画是用铅笔简单勾勒出的粗线条组成,画上是我和刘铭晟曾经计划过的家。

    我大一的时候,刘铭晟和在离我不算近的一座城市工作,他仍旧在他实习的公司工作,而且已经转正。

    我们的爱情是一场完完全全的异地恋,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打电话,我戴上耳机,边看书边听他叨叨说着各种事情,有时候他还会给我读书,他读完了整整一本王小波写的《爱你就像爱生命》,后来我买了那本书,把它作为刘铭晟写给我的情书,把里面所有的情话都当成刘铭晟写给我的。

    我每次问他下班了没,他总是安静的回答我,还没,在加班。

    我觉得他的生活很累,这种累是独自一人对着一个办公桌,一大堆的事情。

    我总会说类似“你辛苦了”这样的话,他会变换一种语气,调戏地说“不辛苦,为老婆服务。”

    那样的话一说出口,我就激动地不知道如何再说下去,手指在纸上画着圈圈。

    我们偶尔还会说以后的房子和以后的生活,那就像是一个梦想一样,他说他想在家里放什么东西,我也开始说我需要什么。

    我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空旷的房间,然后顺着我们的幻想给里面添置东西,他说他要在餐厅放一只鱼缸,里面要装几条红色的像绸缎一样飘动的淡水鱼,还要一个小一点的音响,这样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就可以听歌了,我强调那个音响一定要古典文艺点,我喜欢那种感觉。

    他在大一上学期,只来看过我三次,

    第一次是我大一刚开学的时候,那时我刚加入了新媒体部,开学没多久后就要出去集体吃饭。

    对于把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我感到害怕。

    桌子上都是不认识的人,他们撑开自己的嘴巴热烈的欢笑,过于热闹的气氛让我待着感觉不适,有些学长隔着几个桌子喊着对话,女生在底下一片叽叽喳喳。

    有学长叫嚷着让我们几个新来的女同学和男同学喝酒,他们用尽各种语言,弄得我们觉得盛情难却,我端起酒杯喝了一杯,刺辣的味道从嘴巴里往喉咙里跑,刺激着这一道的皮肤,令我作呕,我已经感觉到那种刺激在胃里的翻江倒海。

    他们见我喝了,又继续语言上围攻我,令我喝下第二杯、第三杯……最后我觉得自己有点晕了,就再也不喝了,他们怎么说,我都不愿意端起杯子,他们把杯子凑到我的嘴边,我推开,那冰冷的杯子无数次的从我的嘴角擦过,里面黄色浓烈的液体顺着宽大的杯口溢出来几滴,落在我的下巴上,又顺着我推去的方向洒去。

    我看着桌上青色的酒瓶子上的标签,边角已经卷起,被潮湿的黄色液体弄得皱皱巴巴。

    我起身去洗手间,在洗手间里不断地冲脸,仍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烧。

    卫生间里有人吐了,那种恶臭更加刺激着我的胃,有东西欲要吐出来。

    我走出去,对着外面的灯火通明,靠在一面白色的瓷砖铺就的墙壁,掏出手机。

    “喂,是老婆来慰问我了吗?”

    “嗯,你在上班吗?”我的一只手抓着手机,另一只手撑在后面的墙壁上。

    “没有呢,我想把明天的东西再提前准备一下。”

    “你…”一股恶心泛了上来,猛地跑到了卫生间,对着那个肮脏的蹲便器呕吐,身体像一个病人一样扭曲的斜歪着。

    那样呕吐过后,觉得胃里一下子空了,我打开水龙头,灌了好几口水,又吐了。

    翻开手机,看到还在通话,我拿起手机“喂,还在吗?”

    “在”他只说了一个字,我听见那边翻纸页的声音,猜想他应该是一个人在办公室,手机开着免提。

    “你记得早点回家哦”

    “你喝酒了?”他淡淡地问我

    我沉默。

    “有人送你吗?”他又问,语气里听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

    “有,我们部里的人会送我”

    “认识吗?”

    “刚认识”

    “刚认识的人可靠吗?”

    “应该可靠吧”

    “应该?”他舒了口气“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你一个女孩子本来就危险,还喝了酒。”

    “我会小心的”我紧张地打断他的话

    “下次不许这样了,把你部里朋友的电话给我”

    “不用吧”我的身体轻轻离开墙壁

    “给我”他用强硬的语气命令我,我只好说了

    挂断电话,我觉得我整个人晕晕乎乎,我努力地向前走,但一个踉跄差点撞在拐角的一个大花盆上,感觉手指被折痛了,捧着它看了好半天,我遗憾这样无助的时刻又是我一个面对,好希望他就在身边,说我在。

    第二天早上醒来依然头痛的厉害,捧着手机,侧躺着让一直闷涨疼痛的太阳穴被压着,这样难受的感觉会减少一点,我看到手机有一个短信,是早上六点钟的短信。

    刘铭晟发的,他说“如果你醒来,就到楼下来,我在你们宿舍楼下的花园边”

    我猛然起床,火速的穿衣服,脸没有洗,牙也没有刷,踢着一双淡蓝色的拖鞋就直往楼下跑,楼道空旷的没有一个人,我那“噔——噔——噔”的脚步声很大。

    我冲出宿舍楼下的大门,看到花园边站着扯树叶的他,我跑过去,想从后面吓他一跳,他却提前反应过来了,转过身,对着我,把我整个人拥入怀抱,使劲儿揉搓我的头发。

    他的指尖在我的发梢来回的行走,我抬头看他的脸,问他为什么来了。

    他说“担心。”

    我仰头一笑。他点了一下我的额头“去把衣服换了,丑死了。”

    “哦”我火速上去又换了套衣服。

    我们顺着狭长的林荫道来回的走,没有彼此牵手,只是相互依着肩膀走。

    十月份的树木依然一片的渥绿,那种绿就像在开水里烫过的一样,形成浓密的大伞,遮蔽广阔的天空,所以天空变成了星星点点的蓝,在树的缝隙里透出来。

    他穿的是白色的衬衫,手里拿着西装,他说来的时候太匆忙了,所以没有回去换衣服。

    我摇头“挺好的,男生穿西装超帅的。”

    我的肩膀碰在他的肱二头肌上,他回头就会笑笑。

    我问他为什么会喜欢我?

    这真是个俗透了的问题。

    “不知道,就是感觉你应该是我的。”

    我一笑,把自己的袖子向下扯了扯,让自己的手缩在了那里面,面料给了我短暂的温暖。

    “齐阳洋不会也这么觉得吧,觉得诗龄姐也应该是他的?”我仰起脸来反问。

    他的脸突然沉寂下来,树枝间的缝隙所投射下来的斑斑点点的阳光在他的脸上不停地摇晃“他们的事,我们还是不要管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往前走,说自己要去吃东西。

    第二次是他主动过来看的我,他说他要来看我的时候,我激动得快要飞起来,当时我刚洗了头发站在阳台上,头发湿漉漉的垂在身体上,纱窗的孔隙里不断地钻进来丝丝凉飕飕的风,我用手指点在纱窗上,一点一点的顺着纱窗的小洞移动“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下班后,就去赶十二点的火车,明天早上五点就到了。”

    我的手指在纱窗上停了下来,内心的血液开始喷张,心脏在血液有力的流动中快速的跳动,如同钟表上滴答的秒针“好啊,我明天等你。”

    我的心脏完全沉浸在那种喜悦里,一挂电话就开始找衣服,换衣服,在宿舍里很小的镜子里看自己,但觉得自己有点丑陋,平时照倒没觉得自己如此丑陋,哪儿看着都不合适,我盯着自己的眉毛,觉得它不够细长,鼻子不够挺立,嘴巴不够小,脸颊上怎么有这么多肉,越看越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如何能见他呢?

    我把自己所有的衣服拉出来,一件一件的试穿,换过来换过去的比较,折腾到半夜十一点半睡觉。

    凌晨三点,我就顶着星星和月亮出门了,为此还闹醒了宿管阿姨,抱歉的说我哥哥来了,一个人在车站,阿姨看着我悲恸的眼神,眯着眼睛摸索着钥匙给我开门。

    我撒欢儿的在月光下奔跑,然后对着空荡的大街等出租车,好不容易坐了一辆车,四点多的时候,我到了车站,在出口前的一个花园边坐着,车站门口站着一堆举着牌子的人,从车站一出来人,就凑上前问是否需要打车或者是否需要住宿?

    无数张冷漠的脸经过他们的牌子,有的直接伸手将牌子推出去,丢下一句话“不用”。

    拉着行李箱的人总是长着一样的脸,麻木和疲倦。

    手机显示时间已经五点了,又一波人来了,我尽量使自己站在显眼的地方,怕人海将我淹没,怕我亲爱的刘铭晟看不见我,等人流退尽,火车站出站口又陷入一片死寂,举着牌子的人无助的站在黑暗里。

    我打开手机询问刘铭晟到了没?

    “到站时间推迟了,抱歉。”

    “没关系”

    那是怎样一种绝望的等待,我望着自己距出站口的那点距离,望着匆匆拉着行李箱与我擦肩而过的人群,陌生和害怕此时此刻在焦急的等待中被无限的放大,我那手背上凸起的血管在月光下发白,突然看到手背上的伤疤,弯弯曲曲的爬在自己的皮肤上,我抚摸着这个伤疤。

    他的身体始终镶嵌在我焦急等的思想中,令我的心脏沉重跳动和不安的紧缩。

    后来,我看了一部动漫叫做《秒速五厘米》,里面的男主人公坐着地铁去女主人公所在的城市,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因为大雪,火车不断被推迟到达时间,令他焦急的看着手表或是站着看外面扑扑簌簌的雪,昏黄而沉重的灯光把他身上的焦急不断地烧灼,最后烧灼干净,他绝望的下车,踏过雪,听到雪地上脚印坚硬的下降的声音,那种等待像把人置身在一个盖着锅盖的锅里,沉闷和绝望。

    我看到那部动漫的时候眼泪就会掉落,这大概就是因为我也曾这样漫长的等待着一个人,月凉如水,而我依然在绝望中燃起一点希望,然后在希望里又感到绝望。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蜷缩着身体,面对又一拨人出来,我拿出手机问他到了没?

    而他却迟迟不回我消息,我把手机装起来,觉得自己不应该出来,在心里我不断地骂自己傻缺、二货。

    我低着头,抱着身体坐在花园边上,听着周围嘈杂的脚步声和行李箱的滚轮摩擦过地面的声音。

    突然我的身体被人抱住,我抬起头,看到他的脸,眼泪从眼角滑下,哽咽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把头塞进他的怀里,那股温暖让我久久不能停止自己的悲伤。

    他的下巴抵着我的额头“那么多人穿过这里,我一眼就看见你了,你说神奇吗?”

    我说不出话来,心里的委屈在这泪水里不断滚落。

    “林叶,我会一直都在的,真的。”

    他轻轻抬头,吻着我落下眼泪的眼角,我觉得心脏终于像一个工作太久的人一样,变得绵软,沉沦在他突如其来的温暖中,不能自拔。

    我和吴伟嘉的争吵很激烈,起先我是不愿意这样激烈的争吵的,尽量道歉认错,可他却揪着这件事在人流涌动的教室门口对我大吼大叫。

    我因为羞耻心也开始还嘴,最后我们的争吵以我离场而结束。我在那些人异样的眼光里低头离场。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三天了,这三天他没有再联系我,无论我发过去什么软弱的话语。

    他在空间里一吐自己的不快,说自己受到了伤害。

    我坐在学校外面的奶茶店,已经晚上九点,奶茶店人很少,店长关了好几盏灯,只剩下我坐的这边,我翻看他的空间,看到评论区下对他的安慰和同情,有人甚至趁此机会让他和我分手,有人说我配不上他,说我年纪太大了,我把手机灯按灭。

    我喝着热腾腾的奶茶,是青草味儿的,我最喜欢这个味道,不够甜腻,也不够酸涩,就是那种淡淡的味道。

    一口接一口,舌头试探出那种美好的味道,开始往杯子口一抵,液体顺着我倾斜的角度滑入嘴里。

    店长在柜台上认真的擦洗杯子,把那些透明的有着圆滑线条纹路的杯子擦的透亮后又搁置在柜台后的架子上。

    刘铭晟当初来的时候这家店也是这个人,是晚上十点钟,他走过去和店长聊了许久,店长就把店里所有的灯都打开,我们在一片光明祥和中起草我们的未来,用借来的纸和笔,开始填充想象和内心难以掩藏的激动。

    画上的线条组成一个立体的阳台,阳台上有一个吊椅,阳台周围放满了花架,那时我抬起头满眼笑容的说,阳台是两个人闲暇时间做浪漫事的地方。

    他当时居然用坏男人固有的坏笑问我什么浪漫事。

    我很镇定的敲敲奶茶店的黑木桌子,十分严肃的说“就是一起躺着。”

    “就只是躺着?”他的手凑过来拉住了我握笔的手。

    “当然只是躺着了,还能干吗?”我缩了缩自己的手。

    “你说呢?”他故意把头低下去,用仰视的姿态看着我看着黑木桌子的眼睛。

    我咬了咬下嘴唇“应该只是躺着吧。”

    他伸手揉乱了我的刘海“傻死了。”

    最后我们在底下写上“刘先生和林小姐的家”

    第三次是我们吵架后,这个事情我一点也不想想起。

    喝完奶茶后,我迎着冷风出门,四月份的天气说不上怎么温暖,晚上总是有风刮来,顺着地面撩起人的衣角,把它轻轻卷起,那些风无处不去,还会顺着你的脖颈往你的毛孔里钻。

    刚刚一杯热滚滚的奶茶喝在胃里是挺暖和的,但是冷风一吹,温暖荡然无存。

    我走在马路上,黯然的白色路灯照着黑色的柏油马路,泛着亮光,路上布满垃圾,我提起脚迈下去,又提起脚,再迈下去。

    眼前是摇摇晃晃的世界,人没有醉,但却恍恍惚惚。

    似乎是在哪本书里看到的一句话,说,没有比一个人置身于热烈的人群里却感到孤独更可怕的。

    此时此刻,我就是这种感觉,周围是这个世界的鼎沸,而我成为鼎沸中孤独的一粒尘土。就像一个黑白照片里站立着的一个彩色小丑,即便这个世界鼎沸成什么样子,他总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孤独,这个世界在他看来是死寂一片的。

    我在接近校门口的一棵树边站着,靠着那棵树细长的树干,不断的呼吸。

    灯光透过树枝落下斑驳的影子,在风里那影子在晃动,我蹲了下去,对着一片影子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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