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魔界(一)

    许柳几乎是被甩到石板路上的,她爬起来一看,已经回到了零落巷那棵大榕树下,胳膊上的两道伤口仍在,又新添了几处淤青,她痛得龇牙咧嘴。

    按照吴铭的说法,自己应该被传送到初三暑假时的常界,另一个自己此时正误打误闯进入了魔界。天色将暗,另一个自己快回来了,必须加快速度。

    许柳快步走在小镇的街道上,一摸口袋,带到魔界的零钱居然原封不动地带回来了,身上的衣服,除了吴铭给的黑色外套消失了,其余都健在。

    她来到初中学校对面的小店,记得初中的时候在这家店的电脑上网购过一本小说。

    打开“给未来的自己寄信”的网店,凭借残存的记忆,输入那封匿名信的内容“想要改变拮据的处境,可日落之时在零落巷的老榕树上默念三遍:吴铭 13651离,9847震,相信你的童年记忆”,选择收到的时间为五年后。

    把皱巴巴的零钱交给小店的阿姨时,阿姨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台小电视。

    许柳一溜小跑,想跑到家门口再看一眼五年前的阿嬷和妹妹,却发现自己的指尖开始变得透明。

    是不是过去的自己要回来了?她急忙回到零落巷,靠近那棵大榕树的时候,她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引着自己。老榕树附近的法力波动,似乎比原来强多了。

    几乎一接近老榕树的树干,她就被吸进了虚空之中,不需要爬树了,她心里一阵轻松,突然脑子里响起一个没有情感而不辨雌雄的声音:“时间、地点。”如果不是这两天经历了这么多魔幻之事,许柳一定会怀疑自己精神分裂了。

    “我能选择的时间地点有哪些?”她试图和自己脑子里的声音对话。

    “时间——承祐三十二年以后任何没去过的时间点,地点——两界交界处的任意地点。”

    吴铭的法力已经高强到给她整了一个穿越系统吗,许柳大受震撼。

    “那请把我送到承祐三十二年,距离吴铭或沈俊最近的两界交界处吧。”

    眼前的一片虚无突然被阳光入侵,许柳发现自己正坐在树杈上。只能传送到树上吗?她在心里嘀咕,顺着树干滑下来。

    她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密林里,别说吴铭和沈俊的身影了,就连一个人影也没看到。她侧耳倾听,似乎听见流水声,于是往水声的源头走去。隐约听见远处有人在大声叫喊。

    “喂喂!你有没有买票啊?”许柳循声望去,一个谢顶的老头儿正对她喊着。

    “这里是哪里呀?我是不小心进来的。”

    “我们现在只卖团队票,不接待个人,你没有团队的话就快出去吧!”老头儿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自顾自地说。

    “不好意思,我马上就走。”许柳走近一点,看到一张指示牌标着“出口”“初级训练场”、“高级训练场”和“秘境训练场”,心说如果这就是离吴铭或沈俊较近的位置,守在出口没准能蹲到他们。

    许柳跟着老头走到出口处,只见用树桩做成的大门刻着“森谷法师训练场”,她坐在休息处的藤椅上,仔细观察着从训练场走出来的每一个人,和翻看档案时的记忆进行对照。

    终于,她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剑眉星目、皮肤白净的小伙子沈俊,走在一群人中间格外突出,谈笑风生地从出口走出来。

    许柳在暗中观察着沈俊,只见他和周围的人兴奋告别,开始独自走在回程的路上。于是她故作左顾右盼,神情慌乱,迎上他的步伐,问道:“你好,请问这是什么地方?我好像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里。”

    沈俊笑着,露出一排白牙:“你是怎么‘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的?”

    “我在巷子里走着,突然四周一片虚空,回过神时,我已经来到一棵陌生的树上,跳下树就来到了这里。”

    沈俊突然紧盯着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你不会是……”他合上了嘴,又笑得灿烂,“你生活的世界是没有魔法的,对吗?”

    “魔法只在书里出现。”许柳回答道。

    “真惨呐。”沈俊感叹,“那么,欢迎你来到魔法世界!”

    许柳自然地装出大惊失色的表情:“我怎么跑到魔法世界了,我还能回去吗?我原本在找一份暑假工。”

    “当然可以啦。”沈俊语气轻快地说,“你要是不着急回去,我这里倒是有一份工作。”

    “什么工作?”许柳心想,和沈俊聊天真是不拖泥带水,节奏推进如此迅速。

    “你厨艺好吗?我们队里的阿姨辞职不干了,我们吃了两星期老大做的饭,简直忍不下去了。你可以来这边工作一个月,帮我们过渡一下。”

    “我家就是开早餐店的,厨艺还行。”

    “太好了!我这就带你去组里,让老大给你面个试。”沈俊高兴得眉飞色舞。

    “你们老大是?”

    “哦,他叫吴铭,今天就是他叫我来这个新开的训练场踩点。”沈俊道,“他人不坏,只是比较严肃,有些人觉得他不近人情。关于他的传言很多,真假掺半,你听听就好。”

    沈俊突然注意到她身上的伤,“你怎么浑身是伤?”

    “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磕的。”许柳道。

    “回去叫老大给你看看,他见到你肯定很高兴,他应该早厌倦了下厨吧!”沈俊领着许柳在魔界的马路上走着,“除了做饭外,你可能还要承包一些杂活,像打扫卫生,现在我们处于轮流值日的状态,大家也是叫苦连天。”

    跟着人群,沈俊带着许柳走近马路边的一个小屋子,有点像常界的地铁站入口,进去后同样有一排闸机,沈俊掏出一张卡刷了一下,又递给许柳:“刷我的卡吧。”

    通过闸机后,人们三三两两地走进装有类似于银行自动提款机挡板的小格子,他们同样走进一个独立的格子中,面前的屏幕跳出指引词,让他们选择想要前往的地方。沈俊熟练地选择了“高新街道站”,点击确认键。

    地面突然浮现出圆形的光圈,半空中荡下两个环状扶手,沈俊和许柳一人抓上一个,天旋地转之间,位置瞬间转移。

    许柳心想,魔法界还有这么方便的出行方式,为什么“未来”的吴铭要依靠双腿带她传送半天?是因为鸥军破坏了珠国的交通运输系统,或者是出于某种安全考虑。

    沈俊看着许柳垂眸沉思的模样,主动介绍道:“神奇吧!这就是魔法界的位移车站。”

    走出“高新街道站”,比训练场附近更加宽敞的马路在许柳脚下铺开,机甲摩托车、长得像民国年间老爷车的车辆同时在马路上驰骋。

    只见一辆机甲摩托车突然凌空而起,许柳这才发现半空中也有一条马路,摩托车稳当地落在空中马路上,变换道路继续驰骋。

    经历过魔界末日一般的战乱景象,许柳也算是见过“世面”了,无论看到什么奇异画面都不会感到很惊讶,只是有些感慨。

    “我迟早要买一辆摩托车。”沈俊脚步飞快,“我们还要走好一阵。”

    跟着沈俊的步伐,走过高楼林立的街道,最终在一幢高楼下驻足。许柳定睛一看,高楼的顶部写着“天力教育集团”。

    “天力”,她在心中默念,是不是“无为”少了几个笔画。

    走到门口,玻璃门自动打开。一只脚刚踏进门,沈俊就欢快地前台小姐姐打招呼。

    “今天带访客啦?”前台小姐姐笑得像一朵桃花,“还是个小美女。”

    “是我们组新招的工作人员。”

    沈俊带领许柳坐电梯上升到四十九楼,出电梯是一个有些狭窄的走廊,走廊尽头只有一个门,沈俊用指纹打开了门,只见里面又是一个走廊和一扇门,墙上挂着一个牌子“无为社青年法师第七训练基地”,沈俊伸出左手,往门上注入一点法力,转动门把手,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露出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客厅,客厅的一面是一张巨大的投影幕布,另一面是沙发、凳子、放在地上的垫子,至少可以同时容纳三十个人,一条走廊向多个房间延伸。旋转楼梯通向二楼的走廊,抬头就可以看到二楼镂空的围栏。

    一楼其中一个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平头男生溜了出来,戏谑地说道:“哟,二当家踩点回来了,还带了个女人。”

    “时间到了吗,还不快回去自习!”沈俊没好气地说。

    “我出来上个厕所,不可以吗?”平头男生吊儿郎当地走向楼梯旁的一个小房间。

    “跟我来。”沈俊带许柳走上楼梯,来到楼上的倒数第二间房间,轻敲房门,“老大,是我。”

    没一会儿,门弹开了,却不见人影,沈俊径直走了进去。许柳从半开的门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只见吴铭正直着背,坐在书桌前。

    沈俊走到他身边,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吴铭半转过身,用他极具穿透力的眼神看向许柳,浓眉紧缩,眉心凝成川字形。

    许柳也神态自若地回望着他,相视许久,他转头对沈俊说了句:“不行。”随后就头也不抬地继续手里的工作。

    “为什么呀?”沈俊大为疑惑,“都两个星期了,我们一直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吴铭快速翻动着手中的书页:“你从大街上随便拉一个常人,就是合适的人选吗?”

    “不是随便拉的人。”沈俊压低声音,“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们两年前雇过她。”

    “这并不能代表现在可信。”吴铭同样放低音量。

    许柳心想自己这是被怀疑了啊,这时候不能表达出强烈意愿,只得略施绿茶之计,赌一把。

    她长睫毛低垂,略带愧疚地说:“实在不好意思,那我还是走吧,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工作。”接着转身故作离开之状。

    沈俊把地板踩得啪啪响,追了上来:“别走啊!”转头问吴铭:“老大你把话说明白,为什么不录用她?”

    这时,吴铭也站起身,没有理会跳脚的沈俊,径直走到许柳面前,紧盯着她:“你左胳膊两道魔法创伤是怎么来的?”他又带着审视的目光补充道:“你并不是刚刚误入魔界吧?”

    许柳并没有被他充满压迫感的态势吓到,她编造道:“我的确是今天才不小心来到这里,从我家那边的树跑到了魔法界训练场的一棵树上,先是从树上掉下来磕到了,又被训练场上的人误伤了,但我觉得都是小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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