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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潇又做那个梦了。

    梦里她还是七岁的小女孩,一身粉嫩的公主裙,脸上肉嘟嘟的。一大群人围着她,唱着生日歌,哄她切蛋糕。

    她眨着大眼睛,盯着面前的七层草莓奶油蛋糕,七根不同颜色的蜡烛闪烁着,微亮的火光背后是一圈着装整齐的宾客。

    “快闭眼许愿啊!”身旁优雅从容的女人碰了一下她,小声催促道。这是她的妈妈许韵女士,一个致力于把女儿培养成名门闺秀的母亲。

    萧潇闭上眼,双手合十举在身前。见她开始许愿,生日歌的合唱声音更大了,她有些厌烦。

    年年她的生日愿望都是,希望自己能够像风一样自由自在。

    可她却还是那个被困在华丽屋子里的公主,被母亲像完美人偶一样地操纵着。

    这次的生日会,她原本是想邀请自己的同学们,办一个童话主题的派对的。但许韵不同意,她一向主张把女儿的生日会办成一个展示女儿风采的名流宴会。不管萧潇是否喜欢。

    面无表情地在生日会上演奏完三首钢琴曲,得到台下此起彼伏的掌声和夸赞时,萧潇知道,她的任务圆满完成了。

    她借着父母与宾客应酬无暇顾及自己的时候偷溜出了宴会厅,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吹着和煦的春风,萧潇终于轻松自在了起来。

    她穿过几条街,来到熟悉的小公园。过去几年被母亲逼着学习各种才艺时,她常偷溜到这来放松自己。

    她坐在草地上,抱着腿,看着自由奔跑的同龄小孩们发着呆。

    突然,一个清澈的声音落入耳畔,

    “你想和我一起放风筝吗?”

    萧潇抬起头,看见是一个白净瘦弱的男孩。男孩的眼睛很有神,亮晶晶的,萧潇不自觉就被吸引住了。

    “想。”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那我拉你起来。”男孩伸出手,手心朝上,萧潇毫不犹豫地将手覆上,盖住了男孩手心的那颗红痣。

    之后的画面她看不太清楚了,只看到粉色的风筝稳稳地飘摇在空中,一根结实的线牵引着它,两个小孩在绿茵茵的草地上奔跑着。

    那是草长莺飞的二月天,是她最初触碰到自由的春天。

    梦醒了,萧潇又回到了这个压抑的房子。早上八点,她需要跟许韵请来的老师学习礼仪。

    她拉开窗帘,望见对面的窗子已经打开,一个清瘦俊朗的少年坐在书桌前看书。

    “江寒之——。”她冲对面喊道。

    少年放下书,来到窗边。

    “我想吃冰淇淋。”

    江寒之皱了皱眉,“不行,你昨天感冒才刚好。”

    “那我想吃荔枝。”

    “不行,你上周才牙疼,医生说你——”还未等他说完,萧潇就气冲冲地一把关上了窗,不再理他。

    一大早,萧潇就被江寒之气的不轻。

    江寒之,五年前搬来她对门,长她一岁,却从小沉稳得像个大人,喜欢管着她,也正因如此,许韵女士才格外允许萧潇与他交往。

    但萧潇知道他其实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正经古板,比如他们第一次见面,萧潇就见到江寒之书桌前挂着一根粉嫩嫩的丝带,那么粉的颜色,萧潇八岁就不喜欢了。

    她当时年纪小,直接出言嘲笑:“怎么一个男孩子还用粉色的丝带啊?”

    江寒之当时是什么反应呢?她只记得他明显地怔住了,眼里充满了慌张和诧异。

    但不管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有多不友好,他们还是成为了家长口中的“青梅竹马”,她虽然烦他,但不得不承认,大部分时候江寒之都对她不错。

    比如,他猜出她今天早上是想吃甜食了,于是在她开始上课前给她送来了一杯蜂蜜水。

    喝下温和甜润的蜂蜜水,萧潇觉得江寒之没那么讨厌了。可到了下午的学习时间,听着江寒之严肃讲题的声音,她又想把他给赶出房间了。

    监督完她今天的课业,江寒之替她收拾好书桌,临出门被萧潇叫住,

    “江寒之,你下周生日家里给你办吗?”

    见他摇头,萧潇拍拍他的肩,“你们家真是——算了,不说了,那你还是来我家,我给你过!”

    江寒之笑了,点头答应:“好。”

    两人的生日意外的在同一天,可江寒之家里从不给他过生日。萧潇知道,虽然自己每天都很抗拒许韵,但她除了喜欢操纵控制自己以外,确实是一个疼爱女儿的好母亲。可江寒之就不一样了,他的妈妈早逝,现在江家女主人是他父亲续娶的,他的继弟只比他小两岁。继母和继弟总是欺负他,江父对他持漠视态度。

    有时候,萧潇有点同情江寒之。生在那样一个冷冰冰的家庭里,寒之这名字倒是真的应上了。

    当初得知他竟连生日都没得过,萧潇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个仗义江湖的女侠,她胳膊一伸,环住江寒之的脖子,“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过生日。只要有我一个生日过,你也一定不会少!”

    少年当时眼里星光点点,第一次笑开了花。

    萧潇从小向往无拘无束,认为没什么是永恒的。因此她的喜好向来多变,每年给她准备生日礼物耗尽了身边好友的脑汁。

    可她从来没听江寒之抱怨过,他送的礼物总是很精准地符合她的喜好。

    不知道是因为有了江寒之的衬托,还是有了他的陪伴,萧潇觉得她那办成才艺展示和名流宴会的生日会也没那么讨厌了。

    萧潇照例演奏完几首高难度钢琴曲,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下了台。她径直走向人群中的江寒之,他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江寒之,我弹的怎么样?”

    “很好。”江寒之向来寡言,夸人的话就会那么一两句。

    知晓他的性子,萧潇满意地笑了,冲他伸出手去,“我的礼物呢?”

    江寒之递给她一个小红盒,她接过,揣着好奇和期待打开。

    盒子翻开,一条暗蓝色的手链静静地躺在黑色内垫上,闪烁着点点微光。

    是一条以宇宙星辰为灵感的纯手工艺品。萧潇最近沉迷于天文,总是收集有关太空的物件。

    不错,江寒之又一次精准拿捏了她的喜好。

    相比而言,她却不知道江寒之到底喜欢什么,每年生日礼物只好瞎猜着送。萧潇去一边取来准备好的礼物,送给江寒之,“我送你的礼物,不许说不喜欢!”

    江寒之点点头,拆开礼物,是一个小羊模样的镇纸,小羊的姿态栩栩如生,雕刻工艺堪称精妙。只是,这是一只粉色的小羊。

    “你属羊,书法算你为数不多的爱好了,而且你还喜欢粉色。天知道我为了给你找粉得这么晶莹剔透的玉石花了多少功夫!”萧潇凑过来,“怎么样?我送的礼物是不是很妙?”

    “妙。”江寒之无奈一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自从第一次见面她误会了那条粉色丝带,就一直笃定自己喜欢粉色。即使跟她解释过几次,她也认为自己是因为不好意思而隐瞒。

    江寒之还记得萧潇当时教育自己的模样,“江寒之,男孩子其实也可以喜欢粉色的,我不会把你当变态的,所以你不用说谎。”

    她以为自己是严肃正经的,但眼里的笑意根本压不住。江寒之索性随她去了,误会就误会吧,她开心就好。

    生日宴结束,萧潇照例要江寒之同她一道坐车回去。两家父母知晓他们关系好,早已习惯。

    黑色的轿车后座里,两人一左一右,许是宴会上随父母应酬宾客太累,萧潇背靠在座椅上,没有说话。

    她手上戴着江寒之送的手链,一只手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弄着链上的小行星,窗外的阳光经手链中钻石的折射,在车内映出了七彩的光晕。

    江寒之盯着晃动的光晕,静静地坐着。

    宴会结束正是堵车高峰期,几分钟车才往前挪几步。萧潇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

    马路对面是一个小广场,这会正有几个小孩在广场上打闹。

    突然,她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迅速又矫健地穿过小广场,下阶梯,过障碍,上阶梯,腾空一跃,再稳稳当当的落下。

    萧潇眼睛一眨不眨,看入了迷。滑板一直是她想学的运动,可许韵说这不是女孩子该玩的,严词拒绝她的学滑板请求。

    窗外的少年身姿轻盈,恣意随性。车内的她被囿于一方小天地,踏不出自己喜欢的一步。

    江寒之看到眼前的光晕不动了,偏头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一个滑滑板的少年,只一眼,他就懂了。

    他轻轻唤了她一声,她毫无反应。

    江寒之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向自己前方的座椅。

    光晕消失了,彩虹不见了,她放下了手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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