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落

    宸鸢事先没料到顾怀瑾的气性会这么大,竟是一言不合就要散伙的做派。

    和逼走离疏时不同,她自知这次做的过分,理亏得很,追在后面:“等会儿等会儿,我还没捡完蜂针呢。”

    试图讨好地笑着说:“好啦,对不起啦,你别生气好不好?”

    不够,顾怀瑾说的太少了。

    她现在知道他很生气,却无法判断他生气的缘由。

    若是惊吓过度的迁怒,哄一哄就好了。

    她信奉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不会随便否定潜在的同伴。

    记得小时观看众位叔叔做事,看平时大家都是一团和气,喜欢客套谦让,塑造良好形象,难以看出一个人的本性。唯有遇到事情时,利益受到威胁了,才会暴露自己的意图。

    宸鸢方才就是在可以制造事端。并且做好了一锤子买卖的打算。

    但顾怀瑾没解释明白自己的想法。

    在涉及到人的想法时,常识最不可靠,想当然是误会的根源。

    她需要弄明白顾怀瑾的想法,也需要更多的信息帮她进行判断,判断顾怀瑾值不值得自己花时间与他磨合。

    顾怀瑾瞥她一眼,看宸鸢眉眼弯弯笑容甜甜,不屑一顾。

    现在扮可爱有什么用?你已经丧失了形象。

    他从没和人当面起过冲突,心里乱得很,勉强保持着礼貌:“宸鸢,对不起,这次考核麻烦你独自完成吧,我没办法与你走下去。”

    宸鸢安静下来,与他对视片刻,突兀发问:“你有想过,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吗?”

    顾怀瑾:?我想让你认识到错误,认真道歉,你在和我扯什么?

    宸鸢从顾怀瑾满是毛发的呆脸上也看不出什么。

    但她可以想象顾怀瑾的茫然。

    她在心里为自己打气:高明的骗|术要牵着别人的鼻子走。

    她活动一下双手,端正神态,拿出有史以来最严肃的态度,开始忽悠:

    “我们总在讨论自己与凡人有什么不同,法术,智慧,德行?我们总是拿这几点来证明我们的优越。可你有想过,为什么我们反复强调的都是这些吗?”

    “因为我们知道神仙与天同寿,占有巨大优势,这是我们无力左右的,好坏与我们无关。但是法术,智慧和德行,这些都不是天生的。”

    顾怀瑾一看宸鸢即将长篇大论的架势,觉得不能让她的论据从根子就是歪的,打断道:

    “我们做不到与天同寿。”

    宸鸢看他质疑,反倒开心,鱼儿上钩了:“理论上是可以的。”

    顾怀瑾沉默,理论上确实是可以的,神仙本身长寿,而随着修为的精进寿命还能进一步延长,若是有着仙职,仙职本身便是不死的保证。

    譬如紫东仙君,从天道时代活跃至今,足有千万年,而且眼见着修为越来越高寿命越来越长,是活着的传奇。

    但法力也是天生的啊,凡人也没有。

    宸鸢继续解释:“先说法术,凡人没有法术而是有技术,世世代代的改进让他们成为凡界的主宰;逼迫凡界前进的动力源于恶劣的生活环境;而我们,法力是天生,法术却不是,法术须得修炼,我们法术高强是因为居安思危——我们屹立于六界顶端却永远追求超越,思想境界就不一样。”

    “再说智慧和品德,我们看不起凡间的原因,亦即我们最骄傲的地方,就是我们仙界自天道陨灭后,从没出现过所谓的群雄割据,天下大乱。明明我们与天地同寿,是真正的千秋万代,却能万世太平。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铺垫这么多,我只是想说,追求超越也好,万世太平也好,其实这些都和你我没有关系,我们生活在这个群体中,不代表这些也是我们的品质。搏得正职却不修炼,导致身体衰败被逼退位的大有人在;得过且过,道德败坏的同样大有人在。”

    “庸人因为安于现状而堕落,天才因为自甘平庸而碌碌。”

    “我不想庸碌一生。”

    “你呢?”

    宸鸢向他伸出手,露出真诚微笑:“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下去吗?”

    顾怀瑾恍恍惚惚,手却同样不自觉地抬起,要去握住宸鸢的手。

    宸鸢微笑扩大。

    手上一痛,被狠狠打落。

    。。。。

    顾怀瑾走出好远,感受不到宸鸢追来,他松口气也感觉不爽,这人道歉能不能有点诚意?

    而且反省道歉和她说的那一堆有什么关系?

    他要的是反省和道歉!宸鸢再怎么狡辩也无法掩盖她的错误!

    他看别人道歉都是先说对不起,承认错误说自己哪里错了,最后保证绝不再犯的。

    宸鸢在干嘛?!

    不给他台阶,他满腔的控诉毫无发泄之地,还被宸鸢的鬼话灌得迷迷糊糊,原本憋了半天的劝诫之语一个字都倒不出来。

    闷着头,走着走着,“噗通”一声,他侧倒在地上。

    劫后余生的紧绷感过去了,让他吊着口气的人看不到了,肌肉酸软的他这时再也撑不住,任由庞大的身躯倒向地面。

    仙界的战争被拒于普通仙人的生活之外。

    他不是没经历过实战,但以往都是有长辈在旁看护的,心下从来都是踏实得很。

    闷气时,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过去大半天,忽又听到宸鸢遥遥传音:“顾怀瑾?”

    他心中一喜,以为宸鸢总算要低头。

    “你要走我没意见。你知道出去的路吗?”

    顾怀瑾:...

    想要离开云拥川只有两条路,一是发给考生的传送玉简,可在危急关头使用留得一命,又或者截止时间一到自动开启传送;二是前往考核的终点,等待考官的指引。

    他二人只有一份地图,云拥川这么大,顾怀瑾错过截止时间的话会被扔在这儿。

    一想到宸鸢在暗搓搓逼他低头,顾怀瑾更气了:“不用你管。”

    宸鸢挣扎片刻;“那你把传送玉简拿走吧。”

    "不用。"头可断,血可流,膝盖不能弯,他是一只有骨气的金猊兽。

    “等等。”

    顾怀瑾的家教不允许他不回别人的话:“又怎么了?都说不用你管了。”

    “不是,,你身上还有花粉呢。”小心招来妖兽。

    顾怀瑾:这个是得管。

    扭头看看背上被染紫的金色毛发,心中悲怆: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你的,要不然怎么会处处落下风。

    宸鸢最终还是放弃,她不可能为了顾怀瑾退让。顾怀瑾若是执意离开,剩下的他只能自求多福。

    宸鸢为自己的考核做了充足的准备,和祁珩一起标出有历练价值的所有地点,并且进行分类,保证涵括各类地形,涉及不同运动方式的各类妖兽。

    因为仅仅学会身法是不够的,还要能灵活运用发挥,在不同场景中以不变应万变。

    第一阶段的两天时间,她安排得满满当当,既要去挑衅不同类型的妖兽练习身法,顺道收割自己看上的珍稀材料。

    也因此,拿下鸢尾蜂和怀梦草非常重要——有了这份收入保底,她可以把时间更多地放在练习身法,而不是收集材料上。

    成果还是显著的,就比如此时,她嫌弃地俯视已经沉入沼泽,只剩个尖尖的灵槐碎木枝,哪怕这堆树枝够她半个月的零花钱,她也懒得去捡——

    主干已经在手,捡细枝末叶是在浪费时间,不如赶往下个地点。

    宸鸢感慨着,原来这就是有钱人的底气。

    现在她觉得连睡觉也是在浪费时间。

    在这月色溶溶的夜晚,宸鸢悬停在沼泽地上方,忽地发现眼前散落点点星光,她抬起头,一簇流光溢彩的长长凤尾摇曳着拖过星空,所过之处小光团散开飘落,闪烁着落入林中。

    宸鸢认出来,那是青鸾族小公主的坐骑,和顾怀瑾一般,灵智已开尚未化形。

    看来允许有灵智坐骑进入并不是特例,应该是临时改了规则。

    “诶~等等。”不一会儿,高空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宸鸢正在闭眼恢复灵力,是以并不理睬。青鸾族小公主既然看到她打坐,正常来说也会避开,免得打扰到她。

    她二人关系平淡,一直以来都是通过白晴才有所交集。

    闻落乘着青鸾降落到附近的树枝上,在宸鸢背后,似乎是想要休息一晚。

    “落落姐,我们不是要去见白晴吗?”静默一会后,坐骑青鸾出声。

    闻落横坐在粗壮的枝干上,垂着双腿,衣摆在夜风中微微晃动。

    她坐的这颗榕树是这一周最大最粗壮的,枝干光滑,平行于地面,在这一圈隐隐中处于众星拱月的地位。

    闻落撩起被夜风吹乱的发丝,扬起唇线:“着什么急呢?这片沼泽里有一棵灵槐可是值钱的很,拿到再走也不迟。”

    宸鸢调息完毕,本想着和闻落打个招呼,听她这么说,便没有转身。

    青鸾蹲在她的身边,仰头去看她:“落落姐找到了吗?耽搁时间太久白晴会不高兴的。”

    闻落抬起手臂,玉手芊芊,手指指向宸鸢:“诺,那不就是。”

    宸鸢感到身后有灵力逼近,睁开眼,兀地向前窜出一段距离,回过头,正看到一个灵力团从脚下掠过,击中沼泽,炸开一大团泥浆,迸溅在她的鞋子和衣袍上。

    宸鸢和闻落隔着半个沼泽遥遥相望,闻落举止悠闲放松,仿佛暗中偷袭的不是她。

    宸鸢凌空站立,自身侧抬起一只手,手上凝聚着一个光团,沉声质问:“闻落你这是什么意思?”

    闻落还是那么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转头垂眸青鸾,虚掩着嘴轻笑:“她问我是什么意思?”

    青鸾高高地昂起头,华丽的羽翎在眼周的勾画是那么地浓墨重彩,天然地盛气凌人:“宸鸢,交出灵槐。”

    “落落姐想要。”

    宸鸢素知青鸾一族高傲,闻落亦然,连白晴对她都是处处忍让,才勉强混得几分情分。

    所以往日闻落的不咸不淡宸鸢并不放在心上。

    只当她生性冷淡。

    只当两人点头之交。

    今日她才发现,闻落对她竟是轻视至此。

    闻落看向宸鸢时收敛了暗含不屑的笑意,语气中的轻蔑却是掩不住的:“咱们是一个班的,你该知道你我之间的差距。别自不量力讨打。”

    在书院时,宸鸢是吊车尾,闻落是尖子生中的一员,如果不是有白晴,闻落恐怕都不知道班中还有这么一号人。

    “这么个废物,也不知道白晴看重你什么。”

    纵然宸鸢是个万年小透明,受尽无视,习惯了同学的暗中排挤,但还真没窝囊过,当面不在意,背后必然会出掉窝囊气。

    尤其是这种四下无人的场合,她谁都不用顾忌。

    宸鸢回以嘲讽笑容,原封不动地反击回去:“咱们是一个班的,你连貔琳为什么对我咬牙切齿都不知道,还好意思上门讨打?”

    “怪不得被白晴拿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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