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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门(三)

    半夜三更时有什么戏可看呢?

    陈鸢吹熄灯笼,跳到附近的假山之上,掰着手指数:

    偷窥,偷盗,偷|情,偷溜,暗杀,密谋。都带了些见不得光的意味。仿佛黑夜遮掩了视线,掩盖了行踪,便连同做的丑事也一并遮掩了一般。

    陈鸢颇为兴致勃勃,阴暗无人时,人性常会暴露出来。

    窸悉窣窣声越来越近,最后从草丛中走出个踉跄不稳的华服男子。

    男子似乎醉得厉害,看附近有个假山,便倚在假山旁歇息。

    不一会儿,密林中又一阵摩擦声,走出来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看男子倚在一旁歇息,打量几下后便上前搀扶。

    男子看了侍女几眼,口中喃喃着什么就抱上去,撕扯着自己的衣衫。

    侍女也不挣扎,半推半就,很快两人滚做一团。

    陈鸢懂了,这两人是来私会的,那她不感兴趣,就算能听得什么小秘密也是云|雨过后的事,大概率上还是什么情情爱爱的,她懒得等。

    陈鸢一个动作跳下假山,准备离开。这时却传来破空声,一只飞镖破空而至,直冲陈鸢面门。

    飞镖竟是来自地上意乱情迷的男子。

    陈鸢闪身躲避,脚下却因石体松动,一个不稳,直直向旁倒去。这儿是假山群,石头尖锐粗糙,枝叶横生,避无可避,若是倒下去必会受伤。

    受伤倒还好说,撞破私情,那男子过后一查,多半是能查出的,便暗中结了怨。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错的又不是她,不如先发制人直接挑明。

    陈鸢不在意别人的私情,人生在世总有些情不自禁或是意难平,故而不能也不要以最高标准去要求人。可是对别人来说,被撞破秘密就是定时炸弹。

    陈鸢暗呼倒霉,打算起身后立刻唤人。但倒下去时却没有意料中的磕碰疼痛,而是被人一拉,歪斜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怀抱似乎不堪冲击,后退几步。陈鸢有了借力之处,手疾眼快一手拉住旁边的枝干,稳住下盘,一手拉住站立不稳的人。

    陈鸢接着月光看清了来人的脸,居然是祁珩。

    陈鸢站稳后便要呼喊和上前拿人。祁珩却拉住她的手,将她拽住,示意她进入假山空洞,看下去。

    陈鸢犹豫一下后,随祁珩进了空洞,这空洞角度刁钻,既能挡住人的身形,又能让人从缝隙中窥见外面情形。

    空洞逼仄,两人面对面时,陈鸢正对着祁珩的胸膛,头顶是他温热的呼吸。陈鸢感觉别扭,想了想挣扎着转了个身,背对祁珩,同时身体尽量贴向石壁。

    这会儿功夫,滚在地上的华服男子似乎清醒了几分,推开侍女摇晃起身来寻人,似乎想仗着武功直接灭口。

    然后来了个侍卫,与他缠斗,声音一大,陆陆续续灯火渐起,将华服男子和侍女堵个正着。

    陈鸢觉得这个侍卫来的太快,围上来这一大帮人也不正常。

    祁尚书从人群之中走出来,看清华服男子容貌后喝住侍卫:“不许对清河郡王无礼。”

    又问清河郡王:“不知郡王深夜到我祁府有何贵干?”

    随后似乎是看到了角落中衣衫不整,瑟瑟发抖的侍女,又是大喝一声:“谁!出来!”

    陈鸢很是好奇祁尚书如何在这黑夜中,看到那角落中的侍女。

    只见侍女颤巍巍地爬出来,马上要抬起头时,清河郡王又是一飞镖离手,直取侍女性命。

    然而清河郡王下手慢了一步,飞镖被人一剑撞飞,出手的是祁拓。

    瑟瑟发抖的侍女目睹了全程,一下子哭出来:“爹——”

    这场面就好看了。

    陈鸢转头向上去看祁珩:“你早有预料?”

    祁珩压着陈鸢肩膀,低头轻语:“嘘——别出声,继续看。我们回去再说。”最后几个字颇有些咬牙切齿。陈鸢默默转头继续看戏。

    祁尚书似乎被惊得不轻,几息后才瞪了地上女子一眼:“你先退下,一会儿再找你算账。”

    接着继续质问清河郡王:“郡王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为何深夜潜府?又为何与老夫的女儿在此私会?”

    “以郡王的身份,若是看上了小女,老夫自是愿意喜结姻亲,您又何必偷偷摸摸,干这等败坏双方名声之事?”

    清河郡王不慌不忙地整理好仪容,态度轻慢:“祁尚书莫要往自家脸上贴金。本王怎么可能看上你家的女儿?”

    “本王今夜在府中准备歇息时,有歹人偷偷潜入房内,刚巧府中高手今日都不在府,没有得力人手,本王这才亲自追了出来。追到尚书府后歹人不见了行踪。”

    “倒是您该向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祁尚书呵呵直笑:“没想到郡王您倒是擅长倒打一耙。好,那老夫便派人搜上一搜,若是没人,郡王可要给老夫一个交代。”

    双方僵住,祁拓用衣衫罩住妹妹,留在现场等侍卫回禀。

    假山内的陈鸢见此情景颇为着急,当即便要出去。如今她被堵在这里,出去不是,不出去也会被发现,还不如主动些免得狼狈。

    她简直怀疑祁珩留她在此是不是早有预谋。

    祁珩压住陈鸢肩膀,声音低得像在陈鸢耳边呵气:“阿鸢别急,这处我小时常来,他们是找不到我们的。”

    陈鸢一直很痴祁珩的脸,祁珩在她耳边呵气,她感觉整个人都要软了。

    她心里念叨着美色误人,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

    说来也怪,陈鸢眼睁睁看着有两拨侍卫从眼前经过,侍卫甚至挑着灯笼向这凹处探看过,可就是视而不见,直接掠过。

    陈鸢流了一脊背的冷汗。

    等侍卫走远,陈鸢发觉,由于狭窄的空间,流出的汗,和二人几乎相贴的姿势,周围的温度在慢慢升高。

    她不敢说话,站得不甚舒服,这时又想起祁珩身体虚弱。他努力向后靠、不去碰她肯定更为吃力。

    陈鸢转回身去,伸手抱住祁珩,丝毫不给他思考的时间,戳在他麻筋上,卸掉他全身的力气,面对面拥住他。

    祁珩就这么忽然间软倒在一片温香软玉之中。他的下巴枕在陈鸢的肩上,全副身体都靠陈鸢支撑。

    他的心在短暂的震撼过后直接麻木。陈鸢向来不按常理出牌,这么做必定事出有因。

    陈鸢和他相处的那半个多月到底是建立起了基本的信任。

    等祁珩脑筋开始转动,发觉没那么累了,也就明白过来陈鸢的用意。

    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小钩子勾了一下,痒痒的。鼻尖充斥着陈鸢常用的冷竹香,清远舒神,亦如君子如切如琢。

    他反应过来,陈鸢给他用的熏香与她自己是同款。

    虽然是男款熏香。

    他看着陈鸢棱角分明的侧脸线条,忽然就觉得,那让他念念不忘的清正之气就是来自陈鸢,多次将他护住。

    侍卫寻找一圈自是没有发现。

    侍女打扮的祁小姐在侍女的搀扶下抹泪,不时哭两声。

    祁尚书继续与清河郡王对峙:“郡王您如今还想抵赖不成?”

    清河郡王瞪眼:“歹人为何消失不见本王不知,如今看来只怕这歹人搞不好就出自你尚书府。祁尚书您倒是解释解释:为何本王追逐歹人入府后没多久,穿过一片竹林,闻到一股异香,随后便浑身燥热不已,甚至出现了幻觉?正是因为这异香,才有了你们所见的一幕。”

    祁尚书的好涵养已经破功:“郡王您就算不愿承认与小女的私情,也不必找这么个蹩脚的理由不是?又是歹人,又是熏香。”

    “我尚书府何德何能又为何要去贵府夜探?还正好能引得您前来,闻到熏香?据您所说还是催|情的熏香,这可就更没道理了。今日这事就算拿到圣上面前去对峙,您也是丝毫占不得理的。”

    清河郡王哑口无言。

    祁尚书一甩袖:“郡王您既然如此行事,那便怪不得老夫不客气。来人,请清河郡王去客房。”

    “清河郡王您请吧。明日咱们去圣上面前说道说道,此事该如何解决。别说老夫冤枉了你。”

    待得一群人熙熙攘攘走开,陈鸢忽然出声:“易南屏是被算计了。他自小喜欢魏薇,多年来为她守身如玉,不可能沾染其他女子。”

    “走,我们跟上去看看。”陈鸢背起祁珩追了上去。

    祁尚书带着女儿进了书房,还让祁拓跟着一起进去。

    陈鸢上房,揭开一个瓦片。

    刚一关上门,祁尚书“啪”地甩了祁拓一个耳光:“这些是不是你安排的?”

    祁拓哪怕被打得发丝凌乱,神情却丝毫不乱:“不错。我觉得将太子殿下与清河郡王牵扯在一处于我们并无益处。正好妹妹倾心清河郡王,两人男未婚女未嫁,父亲您还能借此和衡阳公主搭上线,有何不好?”他先前去找陈鸢便是为了拖住陈鸢的脚步。

    祁尚书冷笑:“衡阳公主?想把清河郡王过继,嗣位太子?也不看看圣上有没有这打算。”

    祁拓抬头:“那父亲您是何打算?二弟都与殿下成婚了您还这般设计?莫不是太子您也看不上?不消我说,圣上看咱们家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二弟与太子结亲不正是咱们靠过去的契机?”

    祁尚书定定看着祁拓:“太子?哈哈哈哈哈。也罢。这事不消你操心。为父定会为你洗脱商户出身的污点。现在要紧的,是你的二弟。”

    “我们去看另一场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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