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之恩

    第二日,二人早早起来收拾停当坐船去河上视察。这日早晨天气难得放晴,一扫连日的阴霾,常忆溪心情大好,好似终年在狱中服役之人终得释放一般。可以跟着王爷出去走走,即便是公务也很开心。

    船很大,坐着还算平稳,并不怎么晕。梦兰舟同李知府在船头照着地形图指指点点地谈论着,目前的治理政策已初见成效。间歇之际,常忆溪为二人递上水壶,水壶里装着热水,河上风大御寒用。梦兰舟观常忆溪有些瑟瑟发抖,欲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给她披上,手刚触碰到披风又停滞了,想着不可让她产生错觉了,便打消了念头,继续与李知府商议接下来的策略。

    过了许久,常忆溪有些无聊,突然狂风大作,船身一阵猛烈地摇晃,所有人站不稳,常忆溪被甩在甲板上。只听李知府喊道:“不好了,王爷落水了!”

    松林立刻卸下宝剑,喃喃道:“王爷不会水。”他迅速脱了鞋和外衣,以风驰电掣的速度跳了下去,许久不见踪影未浮上来。船稍微稳了稳,常忆溪回过神来,站起身方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面色凝重地脱掉所有外衣,只留淡薄的内衣,李知府欲上前阻止又不敢离得太近,劝说道:“王妃莫要着急,松林定会将王爷救上来的。”

    “我会水,去救王爷。如若我出事,烦请李知府告知王爷,忆溪此生生死相随。”说完她踉跄地扶着桅杆,艰难站上船头,扑通一声跳进江里。李知府有些慌了,命令船上尽可能所有人下水营救王爷王妃,船上一阵混乱。

    过了不知多久,常忆溪再度睁开眼,看到碧玉坐在她床前红着眼睛,她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捉着碧玉的手问:“王爷他可还安好?”

    “王爷无事,郎中说无大碍,晚些时候便会醒转。”

    常忆溪挣扎着起身,要去看王爷,被碧玉制止,碧玉略带哭腔地说着:“小姐你身体虚弱,需要好好休息,莫去了。为了救他,命都不要了,平日他待你如此冷淡,值得吗?”她替小姐不值,嫁进王府后的点点滴滴,碧玉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连她都知道王爷喜欢的是从其失忆的小姐,不是现在的小姐。虽说不曾苛待她,但爱与不爱还是有区别的。

    常忆溪复躺下来,平复了下心神,她记得下水后她不断地往深处游去,在深不见底的地方发现了梦兰舟。她使出浑身力气撑着他奋力向上浮,浮出水面后竭力向岸边游。所处位置离岸边有些距离,她一只手环抱着梦兰舟的胸口,筋疲力尽难以辨别方向,貌似在看到河岸处忽然失去了意识。许是被松林或是其他属下及时发现,将他二人救上岸来。

    至于“值得么”?她从不后悔,不知何时,她早已对梦兰舟——她的夫君芳心暗许并死心塌地,只是他心上有人,同一副皮囊下的另一个她,想来真是讽刺又不可思议。因如此,想走进他的心比登天还难。既尚未和离,她便还是他的夫人,陌生人遇难她尚且不能见死不救、袖手旁观,何况是她心爱之人呢!

    傍晚时分,梦兰舟方才醒转,望着在他房间内踱来踱去的松林,虚弱地问道:“是你救了我?”

    “王爷你可算醒了!是王妃,我下水后第一时间没找到你,是王妃她熟识水性,将你救到河岸附近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幸好我们的人及时赶到,将你们救了上来。”

    “她可有事?”梦兰舟闻言,甚是惊讶,危难之际竟是这平日里弱不禁风的兰王妃救了他,着实匪夷所思。她竟不顾自己的安危,为了他奋不顾身么?

    “王妃刚刚便醒了,郎中说无碍,同您一样受了些风寒需要休养。”松林答复。

    梦兰舟想起身却有些头晕,复又躺下吩咐道:“抽空代我去看望下王妃,感谢她的救命之恩。”他说话的语气中却有些许无奈。

    松林不解:“王爷为何不等身体好些当面道谢?”

    “叫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便是!”他咳嗽了几声胸口发闷,许是落水太久肺部有些感染,但态度强硬。听这霸道的口气,松林便知王爷并无大碍。

    松林只得乖乖答应,还是忍不住问道:“王爷,到底为何成婚后你待王妃大不如前?”

    梦兰舟长叹了一口气惹来一阵咳嗽,说道:“她不是从前的小溪,只是常忆溪。”

    松林挠挠头更加疑惑不解:“王妃怎么不是从前的王妃了?只因她忘了你们此前的种种么?”

    “不仅如此,死而复生后她性情大变,我第一时间便发现了。此前的小溪胆大妄为,既不端庄也不贤惠,就好似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起码不是相府培养出的千金。如今的常忆溪也是任性随心,却是个大家闺秀,更为保守端庄些。我这样讲,你明不明白?”

    “好像明白些,你这么一说,确是如此,王妃前后变化还是挺大的,碧玉也常常提及。不过你们二人已成婚,王妃待您一心一意,小的都看在眼里,你就这样冷着她,合适么?”松林还是劝和不劝分。

    “没办法,我过不了心里那道坎。每当我不由自主想亲近她,心里便有个声音告诉我:我爱的人不是她,是从前的小溪。”他面色有几分痛苦状,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松林不便多问,只得劝王爷莫想太多,好好将养身体为要。这回他总算弄清了王爷的心思,方便今后对症下药。可二人的症结确实难解,他怕是无能为力了,可怜兰王妃深情厚谊要付诸东流了。唯一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一个人即便失了一段记忆,缘何性情会差那么多,不会与什么巫蛊之术有关吧,想想就令人毛骨悚然。

    常忆溪听闻梦兰舟苏醒,本以为会来瞧她,等了一日未见他踪影,等来的是松林的代为道谢与安抚。她心思沉了沉,想着:即便救命之恩也不能令他心意有丝毫改变,和离终成定局,她也不必白费心思了。她本就不是个善于谋算之人。此后的日子她专心调养身体并无它想。兰王殿下调养好身体后又投入了治理河道的工作。三个月后河道被疏通,雨季已过水患退去,兰王殿下又着手安置灾民。又过了月余,此项任务圆满完成,兰王一行便打道回府了。

    回府后不久,探子来报:此前调查的事情有了眉目。山体滑坡众人险些被埋是太子殿下的手笔,他手下有人家住此地,熟知那里的地形,知道雨季会有滑坡、泥石流等灾害发生。暗中派人在他们途径之前动了手脚,大雨过后灾害本易发生大可掩人耳目,埋伏的人找准了兰王一行人途径的时机,推下了原本疏松的山土。河上遇险本以为是不慎触石,据调查也是太子的人埋伏在船底撞击船身,力道敲到好处并未沉船,只是恰到好处地令立在船头的兰王不慎落水罢了。

    听闻这些消息,梦兰舟一阵心寒,未曾想他的皇兄竟已这般容不下他并痛下杀手了。只是看着他平安回京,他的好哥哥又会作何感想呢?此前滑坡一事他略起疑心,调查后无果便未多想,河上遇难后他越发觉得两件事不只是巧合而已,便命人细细调查,果然查出了端倪。如此一来,他也不必再留什么情面,只是眼下刚立了点小功,还需在父皇面前韬光养晦,不可锋芒太露。这些账,他一笔笔记下,到了绝杀时刻再拿出来一击必中。

    日子平静了一阵,常忆溪每日精心搭理府上事务,学着经商打磨时光。白驹过隙,日子如此不经过,转眼间二人的一年之期就要到了。常忆溪已做好了离开兰王府的思想准备。

    这一日,梦兰舟难得与她共用晚膳,准备了许多她喜欢的菜品,常忆溪想着:这或许是最后的晚餐。他居然还为她体贴地夹菜,却忍不住问道:“王爷有话直说便可,不必如此。”

    “五日后就是一年之期,你便可自由了。”他的声音很沉稳,似乎在话着什么家常。

    “多谢王爷提醒,日子我也记得呢。想来和离书王爷已备好了。”她目光暗淡,声音却镇定地掩饰着内心的丝丝苦楚。

    梦兰舟微微点头,拧了拧眉说道:“只是今日母后叫我过去叙话,说我一直无所出,要给我安排一位侧妃进府。”

    常忆溪呵呵一笑,说着:“侧妃之流同我再无瓜葛,王爷不必知会我的。”她顿时没了胃口,起身想走。

    他朝她伸手道:“等等。我想着不如委屈你几天,待她入府后我们找个日子再和离如何?”他的声音轻了几分,似带着一丝恳求。

    常忆溪大惑不解皱着眉头问道:“为何?提早和离不正好给二位腾出空间吗?何故要推迟?”

    梦兰舟面色凝重地说着:“我想着这样更稳妥些,否则停妻再娶于你我名声不太好。”

    常忆溪鄙夷,这分明就是谎话,他兰王殿下何时在意过名声,他拥有过这个东西吗?便冷冷地说道:“你若说实话,我可以考虑看看。”

    梦兰舟润了润嘴唇,双手环胸无奈地说着:“我不想独自面对一个陌生女子,府上的事务你总需同她交代一番吧。”

    这倒是实话,只是他不觉得这样于她太残忍了些么?

    “王爷觉得我就想面对你这位侧夫人吗?哪个女子愿意同她人共侍一夫?虽说我们是逢场作戏,不日我便要离府,可你偏偏弄出个侧妃来恶心我。”她怒不可遏、口不择言,这或许是迄今为止她对他说过最重的话了。

    “抱歉,若你不愿,就按先前的约定吧。”他放下筷子,呆呆望着她。

    她终是心软,不忍他难堪便说道:“无妨,夫妻一场最后这个忙我帮了,就当给王爷做个顺水人情。待你们感情稳定后我便离开,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自始至终她都未曾询问这位侧妃是何许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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