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天气这几日逐渐变暖，花也开得愈发多了起来，江幼枝便着手做了些香。
这日吃过早膳，江幼枝带着月见出了门，姜姒送她的书她已经看完了，对宋曣多少有了些认知。
作为回礼，她除了准备一些江南的胭脂还亲自给姜姒调制了一份香。
有香丸，香薰，还有沐浴用的精油。
她没有往将军府去，而是去了红妆在京城最大的店铺中。
果然，才进店中就看到了正在忙碌的姜姒。
“姒姒。”江幼枝摘下帷帽，对着诧异的姜姒莞尔一笑。
“我就说我今日怎么一起来左眼皮就一直跳，原来是枝枝要来啊。”姜姒放下手中的笔，合起账本将江幼枝迎到了会客厅。
会客厅是半开放式的，其实就是用三面都用黄花梨木架子围起来的，架子上放置的都是当季最好的胭脂。
架子中间置放了一张小桌和几个椅子。
小桌上放置着的是春盈阁最热卖的糕点和时下最好的花茶。
这里只是用来接待贵客的。
“枝枝来的真巧，这是上午刚刚送来的茉莉花茶，据说春饮茉莉，夏能赚大钱。”
姜姒对江幼枝很随意热情，她取了两个透明的琉璃杯盏，各放了几朵茉莉花。
江幼枝低头笑笑：“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歪理？”
“你信我，这花茶喝了准能让你头脑清醒，头脑清醒了还愁不能赚钱吗？”
姜姒今日看起来浑身都是商人气息，说话干净利落，做事也是。话才说完她就将店中伙计刚刚送上来的沸水浇入杯中，随即盖上。
“好看吧？”
即使被盖上了，江幼枝也能从一侧看到茉莉花在沸水中绽放，她点点头：“这个杯盏倒是蛮好看的。”
等待茉莉释放香气的时候，江幼枝将自己准备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我自己做的一些香，为了感谢你的赠书之恩。”
姜姒看着桌子上放了一小排的东西不由得有些惊喜和意外，红妆的牌子已经打了出去，但是眼下只卖胭脂，可姑娘们爱美除了胭脂还有香。她这些日子正研究呢，可寻了好几个做香的师傅都没让她满意。
她挨个拿起来闻了闻，又现场焚了一下香，仅仅是这味道就甩了京城里制香师傅几条街。
她闭眼感受着，心想着怎么说服江幼枝。
此时的江幼枝端起已经泡好的茉莉花茶品了一口，一股清芬填满了整个胸腔，连带的还有一种轻松的情绪。
“茉莉茶确实不错，让人心情很愉悦。”
“对了，姒姒，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姜姒睁开眼，看向那双澄澈的杏仁眼，嘴角一弯：“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说完，她就从身后的黄花梨木架子上拿起一个小巧精致的胭脂盒放在桌子上。
“这是送你的，枝枝”
江幼枝拿起盒子，上面用写着两个红色的字：红妆。妆字的后面还有个绿色的字：枝。
江幼枝有几分不解，看向姜姒，姜姒则示意她打开盒子。
一股淡淡的杏花香甜被江幼枝吸入肺腑，那一瞬间她有些许动容。
她最爱杏花。
“这是我们每年春季都会上的胭脂，我亲手做的，每年限定一百份。”
“它的名字就叫红妆·枝。也就是你的名字。”
“它背后的故事就是你想知道的答案。”
江幼枝有几分诧异，她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听着姜姒娓娓道来。
*
延熙初年，杏花灼灼。
七岁的姜姒和五岁的江幼枝在一颗杏花树下捡花瓣。
江幼枝说落了的花可怜，要将它们埋葬起来。
其实埋葬的是姜姒的生母杏绮兰和弟弟姜旭。
前几日，杏绮兰在生姜姒弟弟姜旭的时候大出血没能救回来，生为庶女的姜姒和姜旭自然被放到大夫人名下寄养。
可才去几日姜姒便浑身都被针扎了个遍，而弟弟姜旭也随着娘亲去了。
姜姒和江幼枝是邻居，只隔着一堵墙，偏偏这堵墙有个洞，江幼枝个子小，经常钻洞去找姜姒玩。
那日江幼枝撞见姜姒在院子中的杏花树下哭泣，江幼枝以为姜姒是因为花瓣落了而哭。
于是她拉着姜姒一起捡掉落的花瓣，将她们都埋在杏花树的树根旁。
“可是我不想把他们埋在土里，埋在土里能做什么呢？我想永远和他们在一起啊！”
姜姒不愿意埋，在一旁嚎啕大哭。
江幼枝刨了个小土坑，将花瓣丢进去，再盖上土。又跑去旁边的小池边洗净手上的泥，才跑回来抱了抱哭泣不停的姜姒。
而后像个小老成的大人说道：“把它们埋在杏树根部，它们就会变成肥料，明年春天，这颗杏树就能开更好看的花啦！”
“而且，谁说没有办法永远和它们在一起的。”
江幼枝说的话似乎和姜姒心中想的完全不一样，但是“永远在一起”这句话让姜姒停止了哭泣，她凑过来看着江幼枝问道：“什么办法？”
江幼枝不说话，捡起一片刚刚掉落的花瓣，放在姜姒鼻子前：“闻到了什么？”
姜姒刚刚哭泣过，鼻子正塞着，使劲闻了半日也闻不到，于是她摇摇头。
“香味啊！”江幼枝拿出怀里的小帕子，给姜姒擦了擦眼泪鼻涕。
帕子上淡淡的香味被姜姒吸了进去，姜姒瞬间明白了江幼枝的意思。
“我知道了！把它们变成胭脂就能留住了。”
江幼枝撇撇嘴，摇头道：“我要把它变成香，在屋子里焚，屋子里就香香的。焚在衣裳上，衣裳也香香的。”
姜姒点点头：“那我们来比赛啦，看谁先完成。”
江幼枝不服输地点点头。
*
姜姒说完脸上也浮现出一抹不属于商人的笑容：“没想到因为一句比赛，我就有了红妆。”
“当时研制胭脂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一定要做一个不一样的胭脂。”
“也就是红妆·枝。”
“其实枝枝，你当时根本不明白我的境遇吧？”
江幼枝点点头，她确实不知道姜姒那时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
如今听来惊觉唏嘘，原来姜姒是经历了这么多才成了如今的样子。若是那时候她知道，定当好好安慰姜姒，可看着如今的姜姒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一脸平静，江幼枝也就闭上了嘴巴。
她想，曾经的那些伤害已经无法伤害姜姒了，她才会在再次说起的时候一脸平静吧。
“正是因为你不知道，所以你误打误撞地安慰我，才有了今日的我。”
江幼枝摇摇头，眼神坚定地看向姜姒：“并不是因为我，是你自己足够勇敢和强大。”
说完，她举起那盏茉莉花茶：“今日便以这茉莉花茶代酒，敬过去勇敢的自己。”
姜姒也笑笑，端起茉莉花茶和江幼枝轻轻碰了杯。
喝罢，江幼枝拿出江南的胭脂：“红妆不错，可江南的胭脂也不错。”
江幼枝送姜姒江南的胭脂其实并不是给她用的，而是她觉得红妆既然已经做到了京城最大的胭脂铺，那么也应该融入一些大元其他地方的特色。
不过她并未将话完全说透，姜姒那么聪明，肯定会知道的。
与姜姒拜别后，江幼枝又带着月见去逛了好几个卖香的地方，每次都期待着进去失望着出来，她竟然今日才知京城的香居然这么差。
也许是受了姜姒的熏陶，江幼枝心中居然生出来一点点赚钱的想法。
可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在花朝节上赢得殿下的青睐，嫁给宋曣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宋曣，他已经好几日都没消息了。江幼枝的心中也沮丧起来。
“小姐，前面有卖话本子的地方！我们快去买几本，来了京城我还没看过话本子呢！”
是耶，她要买话本子研究研究殿下所说的真爱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