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声在耳边响起：“苡宁！”

    不知何时来这儿的林姨娘正扑坐在悬崖边上，哭喊着。

    赵姝楞楞望着面前的悬崖。

    林姨娘哭声渐渐小了下来，倏然转头，恨恨瞪着赵姝，伸出捏着帕子的手，指着她道：“是你！是你害死了苡宁！”

    话罢，一个起身扑到赵姝身上，双手死死掐住赵姝的胳膊，发疯的扯着她，要将她往悬崖边上带，一起跟来的张宣与等人见情况不对，立马上前将赵姝从林姨娘手中扯了过来。

    林姨娘身子一直朝赵姝那边够着，手臂疯狂的挥舞着，神情隐隐约约透着几分癫狂，她眼里看不到旁人，只看的到赵姝一人，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赵姝送下去陪她女儿！

    赵姝神情依然愣愣的，人就这样没了？

    一直挡在赵姝身前的张宣与，脸上被林姨娘的指甲刮出了几道血痕，疼的他“嗞”了一声。

    张宣与抬手往脸上一摸，手指上顿时湿湿润润的，一时心中恼怒不已，手下没再留情，狠狠将林姨娘往地上一推，指着她的鼻子，大喝道：“住手！”

    林姨娘倒在地上，也没再起身，脸上的泪一直往下掉着，神情呆滞而麻木，转头望着悬崖，喃喃道：“为什么呢？”

    那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赵姝看向她的嘴唇后，才知道她说了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张宣与看着林姨娘的样子，表情似是有些不忍，但最终还是开口道：“这件事......回府后再说。”

    张宣与挥手唤来两个婆子，那两个婆子半扶半架着林姨娘上了马车。

    张宣与看了眼一直低垂着头的赵姝，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叹了声气，只开口道：“回吧。”朝赵姝无力的摆摆手，转身上了马车。

    赵姝一直没说话，抬脚走向马车，在掀开车帘踏入车内的那一刻，回眸淡淡的看了眼一直安安静静站在角落里的张苡静，又平静的收回目光，弯腰进了马车。

    正厅，除了老太太所有人都在，连谢瑾也在，也不知是谁将他请过来的。

    张宣与坐在主位，扭头看了一眼张宣良和双眼麻木的林姨娘，又转头看了眼站在厅堂中央的赵姝，朝她喝道：“跪下！”

    赵姝望了一眼大舅舅，没说话，“咚”一声，笔直的跪在了地上。

    那声响很脆，同时也落在了谢瑾的心上。

    谢瑾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握紧，但又慢慢的伸展开来，抬起茶杯垂眸抿了一口。

    张宣与看着赵姝，脸上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开口道：“你怎么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苡宁可是你的姐姐！”

    这是直接给她定罪？

    赵姝抬起头，目光向四周寻视着，最终视线落在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张苡静身上，淡淡开口：“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啪”张宣与重重拍了下桌子：“还敢狡辩！”

    赵姝目光移到张宣与身上，重复道：“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张宣与看着她执悟的样子，一口气堵在胸口，手指指着她半天愣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李若眉拿着帕子擦拭着脸上根本不存在的泪，假模假样道：“苡宁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就这样没了。”

    “你怎么知道那就是张苡宁？”赵姝直直望着她，开口道。

    李若眉喉头一哽，没再出声。

    “那是苡宁。”一直沉默的张苡静开口，边说边走到赵姝身边，直直跪下，歉意的望着一旁的张宣良与林姨娘：“前几日苡宁从府外找人递了信给我，信里说约我今日与之见面，且危险我不能告诉第二个人，否则她就叫我们一辈子寻不到她，”说着，额头深抵在地上：“我本想着今日去将苡宁劝回来，可没想到姝儿表妹突然出现在那，还发生了那样的一幕，都是苡静的错。”

    看着女儿额头上红了一块，李若眉心疼极了，连忙走到她身边将她扶起，心疼道：“怎会是你的错，你唯一的错就是不会看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意味深长的睨了赵姝一眼，便拉着张苡静回了座位。

    别人一心想让她当这个替罪羔羊，那她也没有必要再替她们遮掩什么了。

    赵姝背挺的笔直，望着张宣与开口道：“大舅舅人不是我推下去的，还有，张苡宁在不见之前就已经有了身孕，”

    “你说谎！”一直陷在自己思绪里的林姨娘，突然目眦欲裂，奋力的扭着身子，想要冲开婆子的挟制，往赵姝这边冲过来。

    但那两婆子也不是吃素的，生的膀大腰圆，力气大的很，硬是没让林姨娘挣脱开来。

    那两婆子往她肩膀上一按，林姨娘瞬间就不能再动弹，林姨娘见挣不开，口中喃喃道：“你说谎”

    “你说谎”

    ......

    赵姝看着众人的表情，除了林姨娘，其他人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但有两人例外，谢瑾和张苡静，他们二人脸上皆是淡淡的，仿佛对于这个惊世骇俗的消息并不意外一般。

    谢瑾不意外，她能理解，毕竟这信息就是他告诉她的，但张苡静......

    赵姝垂眸，对，她肯定是知道的。

    赵姝抬头，淡淡开口：“我有没有说谎，把之前在张苡宁身边伺候的丫鬟叫过来问上一问便知。”

    张苡静捏着手帕的手一紧，可随后又松了下来。

    张宣与一动不动的盯着赵姝，赵姝眼眸平静，大大方方任他打量着，片刻后，张宣与敛眸唤来身边的小厮吩咐他去将人带过来。

    在小厮去领人的期间，大厅内没人再说话，个个都神色各异。

    很快，那小厮身后跟着个身量不高的婢女，两人一齐进了院门。

    还不待那婢女站稳，张宣与厉声喝道：“贱婢！还不跪下！”

    婢女心慌的抬起头看了眼张宣与的脸色，见他一脸厉色的盯着自己，腿一软，瞬间瘫软在地。

    连忙抖着身子，匍匐在地，脸色惨白道：“奴婢不知、不知......”

    张宣与狠狠拍了下桌子：“贱婢，还敢狡辩！来人，拖下去给我狠狠的打，打到她招为止！”

    两个小厮应声过来扯她，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那两人，跪在地上往前趴行了两步，随后脑袋一下又一下的重重磕在地上：“奴婢、奴婢说，什么都说。”

    赵姝的余光一直在张苡静那，只见她听到这婢女的话后，攥紧了捏着帕子的双手，然后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一般，双手微微松开，朝她回以一笑。

    望着张苡静那温婉的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她到底要干什么？

    “姑娘、姑娘她......”

    婢女的双鬓都被汗水浸湿了，脸色惨白惨白的，最后咬咬牙，双眼用力一闭，头重重磕在地上，颤着嗓音道：“姑娘、姑娘她跟外头的男子有了首尾。”

    “奴、奴婢劝过的，可姑娘根、根本不听奴婢的劝。”

    现下已经没人在听她在说什么了，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她那句“首尾”上。

    李若眉的眼神落在林姨娘身上，上上下下将林姨娘打量个遍，又轻蔑的收回目光，像是怕被什么脏东西污了眼睛般，果然妾就是一个供人玩乐的玩意，生的子女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可能是这件事太令人震惊了，以至于让挟制林姨娘的两个婆子出现了片刻怔松，而林姨娘也在这时挣脱了她们的桎梏，冲向了那婢女，嘴里还疯狂的喊着：“贱人！我撕烂你的嘴，看你还敢编排你的主子！”

    赵姝早在林姨娘扑过来的那瞬间，利落的爬起来，躲到了张宣与身后。

    只见林姨娘癫狂的将那婢女扑倒在地，骑在她身上，手一左一右的在她脸上死命的扇着。

    那婢女用力的扭着身子，但双手被林姨娘的双膝死死压着，根本就挣脱不了，不到一会，那婢女的脸颊已高高肿起，挣脱的力道也渐微小了下去，双眼也已微微翻白。

    张宣与蹩眉，再这么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眼神示意小厮将林姨娘拉开。

    小厮收到眼神后，就立马上前把拖拽了起来，林姨娘被拽起来时，脚朝那婢女乱踹着，其中一脚踹到了那婢女的胸口上，那婢女疼的蜷缩起身子，脸色发白。

    赵姝垂眸看了眼发饰散乱眼神呆滞的林姨娘一眼，随后从张宣与身后站出来，来到那婢女身旁，开口道：“大舅舅，跳崖那女子是否是张苡宁，还要等府中的人将她找到再说。”

    说曹操曹操就到，只见一小厮快步从院外走进来，恭敬的在张宣与身边耳语了几句。

    张宣与听着小厮的话，转头看了眼张宣良，皱眉道：“抬进来吧。”

    那小厮得了主子的令，朝院外高声喊道：“抬进来！”

    很快，四个小厮抬着担架走了进来，小心的将担架放下后便退了下去。

    “咔”赵姝听见从林姨娘那边传来一声类似于木头被折断的声音，便见林姨娘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硬生生挣脱了小厮的手，一头子冲到了担架面前。

    白着脸，胸口大起大落的起伏着，似是在拼命的呼吸着，过了会，呼吸像是畅快了些，又颤着手想将那白布掀开，手指去捏那白布的一角，但捏了几次都没捏起来。

    林姨娘猛地收回手，身子伏在地上喘了两口气，双手紧了紧，蓦然转身，将白布掀开了来。

    一张面目全非的脸暴露在众人面前，那脸上像是被什么撕咬过一般，除了一双眼睛，竟无半点好皮肉。

    李若眉微微侧身，嫌弃的用帕子捂住口鼻。

    林姨娘将那女子鬓边的发整理好，双手绕过那女子的肩膀，用力将她抱了起来。

    林姨娘左手紧紧的搂住她，右手在她背上轻拍着，含着哽咽，喃喃道：“苡宁乖，姨娘煮了你最喜欢喝的莲子羹，”说着，唇角僵硬的扬了起来，哄道：“可不能再贪睡了，否则该凉了。”

    李若眉看着这一幕，将捂着口鼻的帕子移了开来，脸上嫌弃的神情也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