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季秋荻就收到了所购物品的快递。她同杨雪青说了声后独自待在房间里按着后半夜赶出来的画稿着手雕磨。

    在修真位面她可以靠独特的心音雕磨法来炼器。如今，她只能靠双手一点点打磨这根笛子。

    当然，这事难不倒她。

    无论在任盈盈的武侠世界的绿竹巷跟着绿竹翁，还是在音泓峥那里，她都学了制作乐器的手艺。

    午间时，响起“咚咚”的敲门声，季秋荻应声后，盛明茜推门进来。

    盛明茜走到季秋荻的背后，静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照在季秋荻的身上，像是镀一层浅金色的光芒。

    这让盛明茜想起曾经在天枢星上帮助过自己得那位中年女性社服工作者。

    那位女士改变了盛明茜得一生。在她短暂的人生记忆里，那位女士比季秋荻还要温暖。

    但是，盛明茜对那位女士却充满了说不出的愧疚。

    季秋荻上手后得那份专注和细心，是传统手艺人的工匠精神。

    旁人在看久后内心会产生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在这种宁和的感觉里，盛明茜加上一种“这是我所爱的人啊”的心态，会从心底生出一丝甜蜜和自豪。

    季秋荻等了一会不见她说出来意，手上的动作不停，边问：“茜茜怎么不说话？”

    “我怕打扰你，也想要你主动和我说话。秋秋，你做得是什么？”盛明茜再靠近些，伸出手环住季秋荻的肩头，俯下身后在她耳边亲昵地说，“这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笛子。等我做好后告诉你里面的窍门。”季秋荻被压着肩膀，不方便再动手雕刻。

    她拍下肩头的手，柔声说，“我知道你心情不怎么好。这两天趁大家休息，你去红珠星的各大城市走走、采采风。充实的生活可以忘记不少烦恼。你也别忘记向天狼星那边交新闻稿。

    而英城社服的文宣部特别在意你的稿子。她们希望你把红珠星的社会环境、福利待遇写得越吸引人越好。她们希望外星球的人多些到红珠星定居。另外，莓莓还会带你们出去活动，熟悉英城的周边圈子。你借此机会好好纾解下自己。”

    “我只想待在你身边，像刚才那样静静地关注你。”盛明茜轻轻地摇动她，希望她也能回头拥抱自己。

    季秋荻放下手里的刻刀，侧过脸，笑说：“听话。我需要更专心些，因为这东西很复杂，若这两天内完不成的话，我怎么给你答案？”

    “这……和我变强的方法有关？”盛明茜一下子关心起来，神色都认真几分。

    “你可是想好了？”季秋荻反问回去，意指昨日的事。

    盛明茜不由松开季秋荻，握下拳说：“那……我不打扰你。我和汀溪他们出去走走。”

    “好，记得带上杨雪青。”季秋荻等她转身，才在椅子上转过来，目送她关上套间的房门。

    她轻吁口气，抚在额头，“我怎么有一种渣女既视感。”

    相柳乐呵说：“宿主得这种魅力可以加快任务进度啊。这应该就是高级任务者的福利吧。”

    季秋荻想起在任务里奔波的李白和贵妃，高级任务者的啻芒和微微，再有无数虚空里如微芒闪现的叛道者和执法队成员……平静地说：“或许，道路的尽头只是疯魔。”

    相柳本想要再说什么，也知道她这一句后根本不需要旁人的回应。她见季秋荻不再出声，就平静下去。

    【宿主的成长已经走在自己的前面，所以才会提醒自己那些话吧。】

    相柳越发深刻地认识到距离宿主越来越远。

    良久，季秋荻把玉管打开成两半，开始装机关簧片。

    “相柳，我之前跟你说的事，你别忘记。等有机会，我们去时空所大楼把契约解开。”

    相柳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了一会说：“宿主，没有绑定天道的系统，容易被打上叛道者的标签，除非你绑定新的未开化天道。”

    “但是，时空所里也存在没有绑定未开化天道的任务者。”季秋荻放下手里的机关簧片，露出温柔的笑容，带一丝幽暗的眸光自问，“难道我不是叛道者吗？”

    相柳被问的无法回答。在虚空里，宿主得那一剑杀了天道王龙，却也没阻止他拿走天意丝的意识缕。在那些高阶任务者的眼里，宿主的成长过快，起初与天道王龙的合作行为也与叛道者无异。

    【若不是啻芒答应出手，宿主应该会在虚空里战死吧。】

    季秋荻也不需要别人的回答，继续在半片玉管上安装暗器的弹簧。

    半响后，相柳扯起话题说：“宿主，现在大家都用光能粒子枪，这么原始的暗器有什么用？”

    “我现在走的方向传承于音泓峥。但是，后来我结合自身的经历悟出自己的道。在某些时候，我还是要用音道作为辅助。

    我会用音道提升盛明茜的精神力，再把这把玉管——‘一寸微芒’送给她。

    暗器可以帮助她应付一些特殊的场景。”季秋荻轻声解释，再拿出一根比玉管稍窄的细长星钢陨铁片，卡进管身内。

    【除此外，这东西将会类似信物般得存在，正是我提醒盛明茜变强的工具。她拿着它将会更有勇气拒绝其他人的追求，类似于凤染初这样的人。】

    季秋荻用银色的秘银丝缠绕在开关处，轻轻一拨，半片玉管内的尖芒弹出玉管，长度刚好一寸左右。这个长度若能对准对手的穴位出力，基本能脱身且再战。

    这还不是一寸微芒的最大伤害力量。

    季秋荻开始缠第二道秘银绞纱线，弹出的星钢尖芒已经达到三寸，近十公分。

    这个长度用来刺穿一名Alpha的心脏已经绰绰有余。

    “希望她不会用到微芒尽出的时候吧。”季秋荻开始尝试复合玉管，恢复成为一根长笛。

    她又用银丝和秘银花片进行玉管相合处的封口加固，以及装饰整根玉管，成为一根精致而完美的玉笛乐器。

    季秋荻真正做成“一寸微芒”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盛明茜又来敲门。

    此时，季秋荻早已泡好两杯清茶，等盛明茜进房后坐下，推过去一盏清茶，含笑说：“茜茜，昨天玩得开心吗？”

    盛明茜默默地点头，捧起茶后轻抿了一口。温暖给了她勇气，眸光盯在季秋荻的脸面，她怀揣某种决心和克制不住的爱意弯起唇角，试着欢快地说：“秋秋，我……”

    “我突然有些怕听到你的答案。”季秋荻先一步开口，放下茶盏，舔下唇瓣说，“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从天枢星上离开吗？货仓星舰是怎么回事？在遇到我前，你又是怎么渡过结合热的困难期。”

    这三问像是停船时水手向大海抛下的重锚，直接稳住一艘漂泊的大船，也拉住盛明茜要出口的话，而且把她原本要说的话都沉回心底。

    她不能回避季秋荻的问题。

    盛明茜有她的清醒和理智，她知道若想要和季秋荻在一起生活，无论如何都瞒不了过往经历得一切。

    那些……迟早要被季秋荻知道的经历。

    “我……生活的地方是天枢星最混乱的城市。”盛明茜艰涩地开口，在季秋荻平静地目光下，回忆起过往的经历。

    天枢星上的欢乐城，又名地狱之都。盛明茜的母亲是女性Omega，在本应该日渐开放的天枢星上，地狱之都还流行Omega是Alpha们的私有财产的传统。

    “我的母亲是极为传统但自爱的Omega，而我的父亲也是传统败类里得那一类低等Alpha。他把我的母亲像奴隶一样关在家。

    新政到达天枢星后，父亲不允许母亲去新开的社区管理处登记。

    在那段特殊的时期，艰涩的岁月里，父亲不允许母亲外出是怕私有财产成为独立个体。”

    地狱之都沉疴已久，当地警方极难一下子整改旧俗。

    社区人员在忙碌一段时间后发现工作大致进展完成，慢慢得就没再管那些被遗漏在角落的可怜Omega。

    盛明茜的家庭像是被社会遗忘一样。当然，在这座阴暗城市的各处角落，有许多像她家这样的情况。

    一次，地狱之都有名的欢爱酒吧，母亲像是一只弱小的动物，被无情的父亲扔上酒桌去换酒。

    母亲拿劳动给自己赎身……因病被放回家，却遭到父亲更凶猛的毒打。

    所有人间可怕的脏话都向母亲扑去，说她的腺体里充满着别的雄性的肮脏信息素。

    “母亲狼狈地嘶吼说：我没有没有……我……没……有……他们怕我病死了，怕社区的人寻衅才放我回来。但是，我那个‘好父亲’不止不听，还趁着易感期的疯狂折磨本就病弱的母亲。

    那年的冬天，地狱之都的雪很大，母亲……是被折磨死的。”

    未成年的盛明茜亲眼看到那些恶毒的场面，深深地憎恨着父亲。

    然而，生活不会停止，痛苦依旧会持续。

    她成为Alpha父亲的下一个剥削对象。

    在被拖去欢爱酒吧的路上，盛明茜嘶声喊着自己是未成年，却被疯魔渴酒的父亲无视。

    半道上，她撒泼打赖的举动终于吸引一个男人的注意力。他就是西瑞达。

    西瑞达是一个刚刚分化为Alpha还没有标记Omega的男人，他的良心让他救了盛明茜。

    盛明茜被这个新成长起来的男人救了后还被他送去社服机构。

    她在社服度过一段平静的日子，在社服的帮助下分化为Omega。在社服的赞美声里，盛明茜却落下痛苦、怨憎的眼泪。

    她憎恨弱小的Omega身份……若是分化为强大的女性Alpha，她就可以去向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复仇。

    即使是女性Omega，也没有阻止盛明茜的仇恨之火。而且，成年的Omega要被社服返送回家。

    她无法想象回家后面对不是人的父亲会过上怎样的生活？那一定是水生火热的痛苦。

    盛明茜在一番筹谋后，与那名叫西瑞达的男人合作，设下一个“父亲违反新规”的圈套，彻底把男人送进监狱。

    人渣将在监狱里渡过所剩不多的余生，对酒精的诱惑也将伴随他剩下的时间。

    法庭审判出结果的那日，盛明茜以为这是她的自由和新生。

    没有人渣父亲后，她可以在家安心备考社服考试。

    但是，西瑞达在帮了忙后来向她讨要报酬。报酬就是他希望盛明茜成为他的女人。

    曾经路见不平会出手的西瑞达在这几年里早已成长为地狱之都得一名混世Alpha。

    他那些赤果果威胁的话，至今还在盛明茜的耳边回荡。

    “若是你不答应我，我就把你和我做的事告诉社服，让你再没有立足之地。监狱会把你那酒鬼父亲放出来。他会狠狠地揍你，再把你拖去欢爱酒吧当众拍卖。毕竟，你可是个干净又漂亮的Omega。”

    “你和我在一起吧。我当然会帮你继续隐瞒你做过的事。你依然可以去做你爱的社服工作。”

    “安悦（盛明茜的本名），认命吧。你遇上我得那天，我就在等今天的你。你的美丽和迷人的味道一直在勾引我。”

    ……

    “不……秋秋……”盛明茜含泪看向季秋荻，咽下艰涩后继续说，“你无法想象他那肮脏的手要碰触我时，我内心的厌恶和呕吐感。我找个借口拖过去。

    我去了曾经帮助我的社服机构，我趁苏阿姨在忙时，利用她的工号伪造身份证明。我还用借口骗取她账户上的信用点……成功买到一张货仓带人票。我还向曾经卖给母亲抑制剂的商贩购买了足量的劣质抑制剂……”

    季秋荻攥了下手，盯在茶盏里沉浮的绿叶。

    这时候撕开她的伤疤无疑是残忍的行为。但是，只有这样才能让盛明茜记起曾经“安悦”想要的梦想，而不是安于现状的风平浪静。【其实，她的背后还留有不小的尾巴，比方叫西瑞达得那个男人。】

    “我在入境时一直很害怕被查出用得是假的身份证明。可是……”盛明茜的目光里露出愧疚，“苏阿姨她……”

    “她没有曝光出来，甚至还帮助你坐实你的身份信息。你才能考进猫区社服，成为文宣新闻部工作者。”季秋荻接话说，“你遇到了一位真正好心帮你的人。”

    “是。可是，我还骗了她大笔的信用点。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肯借给我，货仓星舰的带人票并不便宜，几乎要一个社服工作者数年的工资。”盛明茜说到这，单手捂住嘴巴，越发愧疚地说，“但我一直不敢给她发送邮件，甚至自我欺骗说她一直不知道这件事。”

    “或许你的经历本就在她的注目下，她只是选择在合适、恰当的时间尽她所能地帮助你。”季秋荻这才伸出手，握住那只搁在桌上不知所措般轻轻颤抖的手。

    盛明茜微寒的心再次感受到温暖。她多想绕过圆桌，走到季秋荻的身边再拥抱她。但是，她知道不可以。一个立志要变强的Omega在短期内不可能拥有稳定的感情。

    季秋荻趁热打铁，垂敛眸光里的精意，轻声说：“你想好告诉我答案吗？你是选择成为普通Omega，如外面两对双胞胎一样嫁人，再安稳过一生，还是成为一名传奇的女性Omega，站在Alpha军人的舞台上，大声告诉大家，你是一位可以战胜第五梯队Alpha的女性Omega。”

    盛明茜随她一字一句说出后不断地张大瞳孔。

    她在惊异里眨了下眼睛，瞧入季秋荻幽幽的眼神，怀疑地问：“我……可以……吗？”

    “当然。你将来必定是一名战胜所有Alpha的Omega。”当拥有言灵力量的话语从季秋荻飘动巫纹的舌尖上出口时，无形的能量加持在盛明茜的精神上。

    盛明茜以肉眼可见的状态在改变她的精神面貌，充满自信地重复季秋荻肯定般的话：“我将来一定可以在Alpha军人的舞台上战胜他们。我一定能成为一名战胜所有Alpha的Omega。”

    “对。你可以。”季秋荻轻轻地收回手，取出那只镶嵌秘银装饰的绿色长笛。

    她把长笛捏在指尖轻旋，把正方向后说：“从今天、现在开始，你要学会利用一寸微芒，就是这支笛子来练习手劲。

    同时，我会给你找一名军术老师教你怎么在Alpha里生存下去，怎么参与军事战斗。

    除此外，我会用音律帮你改善你的精神力量。

    你将用你提高的精神力克制你腺体里的信息素。

    如果成功，日后，你将不需要再像普通Omega一样靠抑制剂渡过每月的结合热。”

    “我相信秋秋，我听你的安排。”盛明茜虽然没有完全听懂里面的方案。但是，她坚定地相信季秋荻一定能帮自己实现理想。

    入夜前，季秋荻带盛明茜去英航大酒店旗下的隔绝室。

    她把修真界静功冥想的方式教给盛明茜，手把手带她进入玄奥的本我层面。在盛明茜入定的时间里，季秋荻第一次尝试用音律给她提高精神力。

    这种方法可以感知腺体内的信息素在缓慢地增加和堆积，而增强的精神力可以尝试控制信息素流出的速率。

    第三次尝试后，盛明茜说她能感应到后脖子下的腺体，季秋荻就知道这个方向没错。

    在清越的笛声音律加持下，盛明茜甚至凭借精神力感应到腺体内信息素的增速。

    欲速则不达。

    季秋荻取出网上定制的人体娃娃，放在隔绝室的中间。

    她朝面色颇不自在的盛明茜说：“你害羞什么？这是机械人体娃娃，功能么……呵呵，全能型，而且不弹出一寸微芒，一时半会用不坏他呢。日后，你进入军队，面对得不止有男性Alpha，还有性情张扬的女性Alpha。他们大喇喇毫不在意这些时，你却在在意。你在意，这些就会成为你的弱点，被攻击的对象。”

    盛明茜一时间还放不开，但是隔绝室内只有季秋荻，也大胆地看向那具男性Alpha的人体娃娃，忽视娃娃的性征，关注上面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经络、穴位走向。

    “这……是你亲手画出来吗？”

    季秋荻点头，毫不夸张地说：“你我第一天见面那日，我们从外面回到社服大楼，你一直缠着我问‘秘密是什么’的时候我就开始准备。当时……只是想着Beta也需要一些防身技巧，没想到……也好。若你成了传奇，一切都值得。”

    【甚至有助于我实现诉求者季姝一的第二个任务目标。】

    她说完，直接把手里的一寸微芒递过去：“去吧。以后每日来这里练习一个小时，直到你能让杨雪青趴下的时候。”

    “嗯。”盛明茜紧紧地握住一寸微芒，按季秋荻教的折梅手用一寸微芒点刺向人体娃娃的关键穴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