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燕展翅

    “你……”秦越顿了一声,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为什么?”

    他私心不愿林净君手上沾有鲜血,林净君双手疼痛难忍,将头靠在秦越的肩上,声音微微颤抖,“不为什么,我必须做。”

    秦越气愤于林净君什么都不愿告诉他,但又因知晓她的性格而选择不强求,他低头用脸颊轻轻蹭着她的发顶,随即将腰间的锦囊解开,便要把那随身的药物敷在她伤处,却又遭到林净君的拒绝。

    他并非不明白林净君的意思,他趁着夜色浓厚闯入孙府,尚且能以府上护卫及时护主为理由,可若是在此时上了药,难免落人口舌。

    秦越心疼更甚,不待她说什么,将锦囊整个摘下,系在了林净君腰间,在她发顶上印下一个轻吻,“圣上赐的药,偷偷抹些还是好得快点,少受些苦。”

    语毕,他起身将门拉开,任由夜风闯入尚有暖意的房中,趁着黑夜无月,还将匍匐在地上的巳蛇一脚踢得口吐白沫又翻着白眼晕了过去,才悄无声息地又从屋顶离开。

    “林姑娘?”孙老爷沿着桌椅向门口摸索,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他竟一时没反应过来,门被打开后,护卫们听到动静匆匆赶来。

    林净君回想今夜发生的所有事情,静静地看着大夫替自己包扎,直到被几人绑起来的巳蛇苏醒过来,她才似刚回过神来般因为肉.体的痛苦喘息着。

    巳蛇醒来勉强扭着脖子便要找林净君,见她这般,露出更加轻蔑的神情,叫人看了极为不适。

    “你是谁,为何要害林姑娘?”孙潜本在书房处理他爹交代给他的事,后来还是府上的丫鬟们行事慌张,他才意识到出了事情。

    按照他爹回府时的吩咐,若有人造访,便让那人自行回去,可巳蛇偏偏打伤府上的护卫,故意挑衅,躲闪引得护卫们以为能轻松抓到他了,实则调虎离山,他甩掉了护卫就又回了此处。

    “我?野人一个,专杀不忠之人。”现下被扭按着跪在地上的巳蛇笑着露出舌尖,舔舐一番自己干涸的嘴唇,自夸忠义。

    “不忠之人?”林净君包扎好手臂后站了起来,缓缓靠近他,面色苍白,虚弱得如弱柳扶风,“所以文主让你来杀我?”

    “是又怎么样,你要哭着去找你那情郎吗?”

    孙潜心中一惊,听言转头去看林净君,却见她忍俊不禁,咧出一个笑来,“我有情郎,你也要一并告诉文主吗?”

    “当然……”刚说完,巳蛇就反应过来,林净君把他当孩子一样逗弄,他告不告诉文主是一回事,前提是今天能不能离开。

    可他也顾不着那么多了,挣扎着要起身去抓林净君,却立马被眼前人踩住了肩膀,轻盈却让他挣脱不得,裙裾垂坠,鼻尖隐隐有馨香,让人恍惚。

    意识震荡还未清醒的那一瞬,他已然被她蹬了一脚,怔怔地看着林净君唤来了身旁别着长剑的护卫,在他看来,林净君不过一副以色媚主,狗仗人势的作态。

    “林姑娘,这是文去澜的人……”孙潜上前挡住了护卫,与她对视,却见她轻轻摇头,只好再换了话题,“寝居不见血,院中好打扫些。”

    “孙大少爷,你为维护这贱女子杀了我,文主不会放过你的,连同你的家人!”纵使活着毫无牵挂,巳蛇也不愿就这样轻易死在一个女子手里。

    ……

    “主上,林姑娘回去了。”如飞燕落脚轻点屋脊,女子抱拳单膝跪下行礼。

    文去澜捉了一晚上老鼠,现在颇有百无聊赖之意,坐在檐上,看着白日被绿色侵染的整座文府,窸窣动静尽收眼底,闻言看向她,“巳蛇还与她一起?”

    “巳蛇冒犯林姑娘,已经被姑娘杀了。”申燕规规矩矩守在一旁,若是没有文去澜的吩咐,她不会随意开口。

    “澄景做事向来胆大,这不出我所料。不过巳蛇当初可是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你可否高兴林姑娘替你出了这口气?”

    申燕稍稍抬起了头,她不明白这么多年了,文主偏偏今天提起了她与巳蛇之间的恩怨,但看他兴味正盛的模样,很明显文去澜并不需要她的回应。

    “痛快吧?想来传出去该是一出好戏,题为什么好呢?”文去澜远远见到几个老家伙被逮住了,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笑道,“观微公子斩贼救风尘。”

    “可惜卞津这地方人还是太少了,你把这故事讲予京城百姓听去。”

    京城闲话最甚的地方,当属阙音阁,士子闲人贪图享乐,酒水入肚便进了琼宫仙境,金银钱财挥洒,衣带不系,嘴不把风。

    苏悯儿还是乔装打扮一番进了阙音阁,她随意丢出去二十两银子,坐在极为偏僻的一处座位上,与众人隔开,倒也不失为一个独自欣赏歌舞的好地方。

    她今日来此不为别的,就是来找人的,方才进阁楼之中时已然见到了。

    不消一会儿,一女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旁,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牵上她的手往她曾经的房间走去。

    “愫儿今日为何来阙音阁了?”

    “当然是想你们了。”苏悯儿此话三分为真,七分做戏,因她今日一行本就有别的目的,可她不能那么直截了当,佯装娇嗔,“难道我换下阁中掌事的衣裳,我们姐妹间这么多年的情分就当做是无了吗?”

    申燕闻言一愣,接着便抿唇笑,与苏悯儿闲谈起来,又唤了人送来糕点,她做事细心,连苏悯儿的喜好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半晌后,苏悯儿才状似无意间想起兰心似乎不在,问了一嘴,才发现原来申燕并不清楚她去了何处。

    苏悯儿抚着鬓角沉思,凭她对兰心的了解,兰心虽然让人捉摸不透了些,但与她倒是有几分真情,少有诓骗人的时候。

    阙音阁多有来历不凡的女子,但规矩就是不能打探透露有关自己及他人的身份,申燕行事规矩稳重,若问她,恐怕只会适得其反,倒不如她自己安排人去寻找线索。

    “近来可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苏悯儿拐弯抹角地向申燕询问,许是她平日里就这样古灵精怪,申燕犹豫了一瞬,却立马释然。

    “京城中的事情你可比我知晓得多,要说城外的天地,趣事儿得去听楼下那位讲来。”

    申燕领着她往房外走去,此时正巧是阙音阁少有的说书时候,而往往正是此时客满为患,乌泱泱一片,静待那女先生开口。

    “世人不知欢好甘苦,轻言情爱令人靡靡,纵有满堂花醉三千客,一腔侠义肝胆仍不能磨灭!”

    阙音阁说书的女先生的声音如情人杂融馥郁馨香的柔夷般牵住了众人心神,轻易拿捏他人心思,将那一出“观微公子斩贼救风尘”的故事讲得艳香四溢,暗潮频频,阁中暖烛晃荡,蒸腾得直让人喘息不已。

    连伏在栏边的苏悯儿都红了脸,原来听的都是些帐暖春宵,淫词艳语,她转身欲回房内,申燕并不阻拦,静静地跟在她身后,等苏悯儿缓和些情绪,她才说道,“故事里的观微公子真能在见到腐华蔽日的情景后,还如此高洁出世吗?”

    苏悯儿知道阁主在拿观微公子一词造势,而她师哥早些时候又有此般雅称,稍稍知道些内情的人,恐怕也能联想到那样一个玉人似的谦谦君子,只是在所有流传出故事里,她的师哥,观微公子都是象征着光明的香草君子。

    藏起来自己的疑惑,她笑着开口,“如此美人愿意以身相许,终身追随,恐怕是个男人都狠不下心,会否对我来说,皆非好结局。”

    申燕对于这段以她的曾经为蓝本编写的逸事传说并无多少感触,问出口的话也是临时起意,可苏悯儿坦然又新奇的说法勾起了她的些许兴趣。

    “为何?”

    “相比于因为过往而看低自己去迎合他人,我更希望那女子放下心中的包袱,从心底里认为自己与世上千千万万人都一样,不遗忘自己的苦痛,也不必刻意强调自己的仇恨。”

    苏悯儿粲然一笑,窗隙透进来一阵微风,抚弄着她的鬓发,“所以我觉得,那女子大可以不去追逐明月清风,而也要认可自己同是无限风光。”

    “言之有理。”申燕低下了眼,安安静静像是思考着苏悯儿刚才的那段话。

    “我随口一说,并无根据,你只当我说了些玩笑话罢了。”苏悯儿抹了抹拈过点心的指腹,看了眼斜阳,她该回去了。

    “留下来用晚饭吧,我与你说些事情,是你会想要知道的。”

    申燕绷直了身体站在苏悯儿面前,流缎般的长发铺在身后,乌黑绚丽,像雨燕展翅般美丽。

    苏悯儿自以为自己装得深藏不露,实则漏洞百出,申燕知道她有话要说,却迟迟找不到机会开口,既如此,今日倒不如卖了她这个人情。

    殊不知,一次例外注定了无穷无尽的烦扰,申燕也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的。

    “好姐姐,你真懂我。”苏悯儿有些意外,但相当接受得相当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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