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厦将倾

    兰心脸上的笑立即冷凝下来,随意扫视一眼慢慢朝她走近的护卫们,又将目光锁在苏悯儿身上。

    她不退反进,拳风凌厉,朝苏悯儿心口打出,像是怀了必死的决心,要拉着另外一个人下地狱。

    护卫们立即行动,电光火石间那拳头几近贴近苏悯儿的身体,而苏悯儿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去抓兰心的手腕。

    来不及了?!

    所有人视野中迅速多了一抹红色身影,像一道不可触碰的电光,他抽出了腰间的剑,斩下兰心的手,剑柄直直打向她的胸前。

    断掌之痛,骨裂之痛,箭伤之痛,全部叠加在瘦弱的女子身上,纵使兰心再如何嘴硬,这回也惨叫出声,卧伏在地。

    鲜血溅在苏悯儿衣裙上,血腥味直冲大脑,她迅速捂住口鼻往后退,也止不住犯呕。

    虽然在阙音阁中听说了不少这样的事情,可这还是她第一回真真切切看到,怜悯之心几欲让她忍不住要对兰心伸出援手。

    护卫们顿在原地,重重松了一口气,若是苏悯儿出了事,不止无法对苏府的人交代,更无颜再见王爷。

    他们看向站在他们中间的青年,随意站着也显得身姿格外挺拔,脸上带着些许不耐烦的急色,剑势未收,他用剑挑翻仍旧握紧的那只拳头,银针的针头淬着墨色,很快便让人联想到了有毒。

    剑尖轻轻一碰,那银针如白光一闪,钻进了泥地中,消失不见。

    “绣红?”苏悯儿怎会对这个东西不熟悉,她咬牙气急,兰心当真是来取她性命的。

    护卫们已经将兰心制住,她痛得直不起腰却被架起,逼不得已踮起脚勉力蜷起身体。

    “看好她,别让她死了。”苏悯儿强忍住恶心,从喉间挤出这句话。

    若堇借着地上掉落的黄帛,蹭干净了剑上的血迹,一句话没说就准备离开,无人敢拦,纷纷让开道来。

    可苏悯儿顾不上其他,匆匆叫住了他,“你是……”

    语言中带着试探,仿若在确认一些什么,而那青年头也没回,轻轻一跃便离开了。

    兰心紧紧攥着自己的断手处,鲜红的血液不断往下滴落,她脸色惨白,止不住的抽搐,像是才从水中捞出来一样,晚秋的风一吹,让她如同树叶一般簌簌抖动。

    可就算是这样,方才还疼得说不出话来的她,现在竟收敛了些脸上的痛苦之意,咬着牙提了提嘴角,“我知道他是谁。”

    苏悯儿冷冷地看着这个计划杀她的女子,并不搭理她,但她知道兰心不会在乎她到底回没回话。

    “他是阁主的师弟。”

    “既然你要杀我,那他为何要救我?”苏悯儿皱起眉头,眼里多了几分怀疑,“阁主究竟是让你来做什么的?”

    “本意就为了提醒愫儿小姐,一旦太傅倒台,苏府处境就危险了。”兰心浑身血污,她缓了口气,现下丝毫没有抵抗护卫们的钳制,反倒靠在他们的身上,“越王远在定北,今日崔大人所在的都察院又并非好去处,小姐可曾想过将来?苏解环苏大人与司盈夫人毕竟是将整个苏府都交给您了……”

    这便是苏悯儿一直忧虑的问题,她先前贪玩,从未想过要去结识权贵,到爷爷需要她的时候她又帮不上什么忙,而崔廷云是外人,没必要与她一起承担这些。

    “给她找个大夫,别让她死了。”苏悯儿弯下身子将地上的黄帛拾起,转身离开了再多的她已不想听下去。

    兰心知道她听进去了,今日之事在她心中种下一颗亟待发芽的种子,时候一到,恐怕无论是谁都阻止不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灿阳,知道自己今天是回不了家了,若非提前做下了准备,她跟父母做不了交代,可她还是小瞧了父母对她的担忧。

    苏悯儿紧攥着黄帛去了竹林,却没有发现苏太傅的身影,问了下人才知道苏太傅原来是出门访友去了,继而爷孙二人就这样错过。

    卞津吴延吉府上,丰念身周并无人陪同,坐在堂前见到了久久未见的林净君,他心中有些许着急,却在收到林净君那安抚式的眼眸后略微安定下来。

    堂上没有外人,他装作为吴延吉言语所策反,正如往年的巡抚们一般,当众人的谈话越深入,他就越是心惊。

    那名被尊称为真言先生的男子,是整场谈话的主导者,言语里尽是大逆不道,尽是凉薄无情,他让卞津的百姓沉醉在安居乐业的美梦中,知道康梁矿场的带给他们富庶充裕的生活,却不知那儿的壮丁每日要死去多少。

    他们每月往家中寄回的几两乃至数十两白银,便是用他们自己的血汗以及性命换回来的,关于卞津的富庶安定,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谎言,一边欺瞒着卞津的百姓自己,一边对外诱骗着更多的人往这儿赶。

    提及朝中局势变化,吴延吉哈哈大笑起来,心想着就快了,他被困在这方破败的地方太久,等这次机会也太久,如今孙府与文去澜都愿意信守承诺,那也不必冒险以卞津康梁的秘密为交换,且他也清楚,继续与文去澜一行人为伍,才能保障他坐稳高官位置。

    文去澜与孙潜相视而笑,其中对吴延吉的嘲讽不言而喻,可他们现在就是需要这样一个蠢货,撕开朝堂这张看似紧密的大网,吴延吉一旦入京,这就会成为大厦将倾的信号。

    “巡抚大人在卞津住了有些日子了,觉得如何呢?”文去澜笑道,好似待他像熟稔已久的好友。

    丰念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毫不意外地被文去澜看见了,还未等丰念开口,他起身将自己桌上的茶水送到丰念面前。

    “热茶太烫,大人何不试试我这杯?”

    丰念不自觉地皱着眉头,却还是将杯中温茶倒远了,低着头接下了文去澜亲自替他斟的茶水,“多谢先生关怀。”

    直至谈话结束,他仍旧心有余悸,若非越王提前告知他来到卞津之后可能出现的情况,恐怕他是不愿意相信自己能够顺利脱身的。

    文去澜揽着林净君先一步走出房门,在她耳边低语,“澄景不必担心我会伤他。”

    “只是曾经相识,你能确保他不将这些事情说出去就行。”林净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侧着头看向他的眼睛,“不过,我有件事想要跟你商量。”

    “什么事情?”文去澜享受林净君依赖他的这般模样,他原本揽着她的肩膀的手,滑至她的脖颈处,细细摩挲,看似清高的玉人,在怀中竟变得如此柔软,他心中涌动着满足。

    林净君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顿了一声,任由他按在自己脖颈跳动的血管,装作故意沉声让他听出女子娇柔之意,“明日我想去文家看一眼。”

    文去澜表面上毫无波澜,实则已然不喜起来。

    回到林净君的住处,素衣正百无聊赖,见他二人如此亲昵,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待二人进门后就将门关上,继续候在门外。

    ,

    林净君没在意文去澜的反应,反倒瞥了素衣一眼,知道她心有不甘是为何,觉得有趣,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她与文去澜坐开了,“孙淞出事,孙府就闹了一夜,现如今又有孙渺渺失踪,就凭孙家人向来护短的性格,孙潜就不该如此冷静。”

    文去澜自然知道,他在收到林净君寄给他的信件之时,就已经安排好人去调查了,得到的消息模糊,已经开始怀疑有人从中作梗。

    “个中原因,回去一趟你就知道了。”林净君微眯着眼,让人看起来毫无城府,只是她觉得有趣故意卖了个关子。

    并未特意低声说话,守在屋外的素衣是听得清清楚楚,既然与孙潜相关,她一定会去和顾辛妗说明此事,可接下来又听到了文主的话。

    “那明日叫上顾辛妗一起。”

    素衣不知为何心中一紧,她正欲离开却见到端着午膳的丫鬟们往这处走来,现在不是离开的好时机,她转而敲响了房门。

    林净君正擦干了桌上的水渍,双手交叠,看着领着丫鬟们进来的素衣,关怀的笑意未达眼底,当素衣与她对视的那一刻,立马察觉到冷意从脚底蹿上来。

    她也不知是否是自己多想了,再看文主,他的眼里只有对林净君的欣赏与喜欢,嘴角噙着玩味儿,未等文去澜发现她的视线,她已自觉低头忙活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时至夜晚,素衣待林净君睡下后离开了居处,同样用身上剩余的铜钱与影中的人取得了联系,在知道顾辛妗的位置后,立马赶去见她。

    她早就找好了林净君找她时而她不在的借口了,且心中的不安仿佛每时每刻都在警示她尽快找到顾辛妗说明情况。

    就在素衣离开不久,有人敲响了林净君的房门,文去澜直接推门而入,刚巧看见林净君用一根素净的木簪将头发绾起,一袭黑色衣裙衬得她更加肤如白玉,自然嫣红的唇色让她像吸人精血的妖精一般。

    “今夜月圆……”文去澜上前将她搂进怀里,就趁林净君没反应过来之前狠狠咬上了她的脖颈,嘴里立即沁入了血腥味,直到林净君用力将他推开,他才舔净唇角,露出餍足的神态,“若是没有惊喜我也概不追究了。”

    林净君方才不悦,听他说完时擦去脖子上的湿润,又莞尔一笑,“张狂之人做事素来喜欢留下痕迹,文主切勿因此让惊喜逃脱了才是。”

    文去澜喜欢她的挑衅,伸出手去抓住她的手腕,一收力便轻而易举将她重新纳入怀中,“该是我的,都逃不掉的。”

    彼时,孙府一辆马车隐入黑暗,无人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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