岔开腿，弯腰将胳膊肘置于两膝上，沈庭辉两手交握相合间，在凉椅上坐得更舒展了些。

    之后，他侧头看了眼她，然后很快又看向别处。

    真是张杂糅着清纯和娇媚的漂亮面孔。

    以前这个时候，或许是她曾在他面前表现得太自卑，故而让他没太注意到她的真容；也可能是他本身长相不差，还自恃颇高，故而对旁人的相貌没太怎么关注。

    这么多年来，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长得好。虽自夸挺让人难为情。

    长得好的确有优势，但也有麻烦。就像她……

    这话让李芳晴立时便有了十分尴尬的情绪。

    他们很少离得这么近说话过。

    她尴尬不已又浑身不自在。

    往旁边相反一侧挪动了下，离得他稍远了些，她这才没那么紧张了。

    随后，她低头抿了下嘴角，组织了下心里要说的话后慢吞吞道：“对不起——我这样让你感到困扰了，但我不是故意的。对此，我表示十分抱歉。现在我已经意识到我这样属于青春期的萌动，并非真正喜欢你才暗恋你。我应该——我应该是喜欢我构想的你的样子——”

    话至此，不好意思起来，李芳晴面色以及耳后都不自觉的红了。

    确实，真正面对他时，她并非会如之前所想的那般能坦然面对。

    她欲言又止，抬头看了眼沈庭辉，想看看他的反应。

    倘若他又像前世那般，嘲笑看轻她，她就不说了。她直接再次道歉，并将这暗恋被传开的事抛之脑后就完了。

    从此，她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也当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

    沈庭辉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却自若又淡定。他点头示意她继续。

    如今，对她的暗恋，他早已经没觉得有什么了，也不会笑话她。

    尽管他也没背后笑话过她。当面嘲讽她，上一世他是有过的。

    看他如此，尽管还会不好意思，但李芳晴还是接着往下说了下去。

    “乱世佳人里有句话，大概意思是说——是说，我只是给我喜欢的人搭了个架子，而事实上，我并非真喜欢他。我就是喜欢我幻想中的他罢了。我觉得这话很符合我如今的心境。”

    “我最近也想通了，我实在和你不熟，也不了解你。所以，我暗恋你也非真的喜欢你。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罢了。”

    “由此对你造成的困扰，虽非我故意，但到底还是打搅了你的生活——抱歉，我以后再不会如此了，希望你能谅解我——”

    不想如上一世那般，又再一次被沈庭辉不耐又严肃的劝着要好好学习。

    这道理她已然明白。

    话至此，李芳晴紧接着看向对方又补充说道：“学生的本职工作就是学习，我为此耽搁学习也是不应该。以后我不会再如此了！只是——真是太对不住你了，再一次希望你能谅解我。”

    暗恋他好几年，如今说放下就放下了吗？倒是果断又绝情。

    静默一时，沈庭辉看向她认真回应道：“你不必感到这么抱歉，我——其实没觉得有什么，也谈不上什么谅解不谅解。你能自己想通就好。”

    “事实上，你不必那么顾忌我。对这些暗恋什么的事，我——我其实也习惯了，并不会感到困扰。”

    “而且，我不会笑话你，你也别觉得不自在。旁人的闲话，你不必在意。”

    “你看，我便不在意旁人都在说什么。毕竟日子是我过，不是我和旁人过。旁人和你我都没什么关系，且不必顾忌他们。”

    知道他真的不惧那些流言蜚语，做得到他所说的。不然，他不会在上一世离婚后，有胆子若无其事的回来燕市任人嘲笑。

    想起那些传闻提到的，关于他那上一世有些可怜又可笑的婚姻经历，为掩饰李芳晴不免低头，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她想笑却压制了。

    她知道人家安慰她时，她笑话人家不对。可——可她忍不住。

    此时，沈庭辉还在继续说着。

    什么习惯暗恋的话，他就这么大剌剌说出口，其实挺不好意思。不过，怕她再误会他的什么，他觉得此时有必要说的直白一些。哪怕有些话说出来让人尴尬又难为。

    否则，若话说得太隐晦，再在两人之间造成什么误会，他就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上一世那一场误会，他想解释却没机会，真是让他无措良久。

    “你在大院见了像我这样年纪的人，都叫对方哥。以后你也可以这样称呼我，就像吴家兄妹那样叫我庭辉哥。”

    “我年纪确实比你大，以后——你我正常来往就是了。”

    他被人暗恋送情书兼表白的情况不少，对此应要习以为常的。

    其实该是他表示抱歉才对。

    前世两人再遇，那时项目对接，她因婚姻问题选择了回避他，且将对接工作交给了其他人去做，可最终她还是因他而离了婚。

    为了表示道歉，在她离婚后，他打算和她好好谈谈，就拜托陈唐约了她。

    他觉得，若是他直接约她，她很大可能不会见他。

    他和她再遇后，她对他的态度很是冷淡，就像两人从来没见过也没认识过。对此，他感觉得出来。

    加之，她又因他而离婚。

    那会她应该和他避嫌还来不及才是。

    两人约见后当时倒是谈开了些，还叫了酒喝……喝醉酒后他明明清醒，却忍不住以玩笑口口勿对她说了些胡话，问她可想跟他过夜……

    他认为大家是成年人，都需要纾解某些本能欲/望。当时他并不是随意对待她。他若是随意，曾经的五六年他不会一直没那种生活，过得和苦行僧一般。

    那五六年里，也不是没别的女士主动尝试过和他接触。

    他只是当时正好对她起了心思，便坦然面对了这种谷欠望。何况她那时心情不好，他觉得或许可以通过和他……发泄。

    不想这话引得她误会，让她觉得他轻看她，继而惹恼了她。两人的对话就那么戛然而止。

    她气愤间朝他泼了酒，又想动手扇他，被他抓住。结果，她又反应极快的使劲踩了他脚背——他只能说，高跟鞋真是女士极好的伤人利器。

    趁着他疼得什么都顾不上时，她带着满面气愤以及被羞辱的情绪很快离开了。

    之后，他一直没找到机会向她解释并道歉，应是他遭受到了她的刻意回避，所以才没机会。

    因此项目出差时，他便特意指定，让她和他一起出差。毕竟合作项目她也有参与，还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主导者。

    作为投资项目的甲方，强势要求处于被动请求项目的乙方做什么，还是比较容易的。

    谁料最后出了意外，导致她陪着他一起死在了那场突然而来的空难中。

    “那就好。不过，该道歉还是要道歉的。还有，谢谢你的开解。”李芳晴抿了抿嘴角，松下一口气来。

    其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眼里又露狐疑之色——上一世这时他可没对她这么耐心过——

    她想看向他，到底忍住了。她只觉这事匪夷所思，概率不大又不应该……

    其实，这些道歉的话，她早年就一直想对他说的。可上一世她一直没机会，有机会时候又时间过去了太久，已经没那个必要了。

    想起上一世陈唐对李芳晴的亲昵称呼，如今大院里很多人也这么叫她。

    沈庭辉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突兀的问：“我听吴婷兄妹总叫你帘帘。大院其他人也经常这么叫你。刚开始，我以为大家发音不准，把年年叫成了帘帘。可仔细想来，也不能都叫错吧？”

    “呃——随意就好，不管叫什么都是我。”带着些怀疑和不确定，李芳晴简短回应了他。

    该澄清的事情如今已经说明白了。她实在和对方不熟，也实在没兴趣和对方说起自己小名的来历。

    不管如今对方知不知道，她还是厌恶他，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

    路遥知马力，这话一点没错。也不管他知不知道他曾说过些什么话，人的本性是不可能变的。

    以前她很喜欢他，幻想中他哪哪都好。而后来，她才知道，大家都是俗人……

    真是幻想破灭！

    她的小名，反正只要有心打听，大家都知道原因。

    只是王岚母女不爱这么叫她。可能是不愿和她这个扫把星亲近吧。

    在王岚眼里，她可不是扫把星么？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李芳晴因自己那小名想到身世。

    而在看了她一眼后，因两人无话可说的状态，沈庭辉不免想起前世那些传闻。

    他心道，这张脸太艳丽，如今她年纪小，成人后的娇媚还未有显露，但还是总容易给人一种感觉，让人觉得她不安份。

    现在回头再看，这个结论却有以貌取人的武断。

    事实上，她并非这样的人。

    她有时候还是蛮认真老实的，不然不会傻的暗恋他好几年。

    当然，这些对她相貌的认知，是他后来才有的。

    “大院院花”，“集团女神”，“最妖狐狸精”……是不是大学校花他不知道。那时他和她不在一个学校。

    何况那时他也没在国内，只在三年后陪着孙颖回国过一趟。

    就那一趟，他还因此给了她次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