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细雨楼的事务被苏梦枕抛给了白愁飞和厉雪岚。王小石和温柔两个人在外面畅畅快快地疯玩，末了终于想起来去探望夫子与婆婆。
他们进门的时候，夫子在修屋顶，婆婆刚洗完衣服。
看着温柔乖乖顺顺地把手上的糕点递过去，王小石的心仿佛被捏了起来，放进一个名为紧张的水缸里，随之起落。
从白须园到细柳镇的路他曾在一位老先生家里住过一段时间，老先生的儿子带心上人回家时也是这样的场景。
他笑着点头，眼神里带着期待和喜悦。
不出所料，婆婆很喜欢温柔。
他也很喜欢。
“婆婆你就让他去，他要是做不好，让他赔。”温柔拉长语气，多有威胁的味道。
王小石爬上屋顶和夫子一起修瓦片，温柔则扶着婆婆坐下讲故事。
饭后走出梨花小院，王小石说要带温柔去看京城风景。
“铁塔行云还是州桥明月？”
“我带你去的，可比这个美多了。”王小石头上的辫子和他现在的语气一样得瑟。
等温柔被他带上一座楼的顶层，连成一片的屋顶和屋顶映入眼帘，不以为然。
“就这啊？屋顶屋顶的，有什么好看的？你啊还是对京城不熟，你要是想看风景的话，我带你看。”拍拍胸脯，摆出东道主的姿态说道。
王小石笑着说先别急，又伸出手指了指：“你仔细看看。”
温柔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一看，有些吃惊。
她看到婆婆在掰花生，夫子手里拿着本书，两人有说有笑。
“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先前我和大白就住在那，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我就瞎转悠，这转着转着就被我发现这个好地方了。”
王小石摸了摸脖子。
大白自从支起画摊后，每天夜里都要上屋顶待好久才回来睡觉。
有一次王小石耐不住好奇心的驱使，缩在角落偷看，才发现他在上面并不孤单。
“怎么雪岚姐也睡不着？”小石头纳闷。
皎洁的月光被夜风搅碎，稀稀散散地落在白愁飞的肩头，平添几分柔情。
角落不是个好地方，他可不想和那晚的老鼠一样被大白喂飞刀，于是兜了一大圈才找到这个绝佳看点。
“那这么好的地方，你可不能带别人来。”
“放心，”说着向温柔一侧靠去，“就连大白都不知道这。”
（知道了他就完咯。）
温柔挑眉，得了王小石的许诺心情大好。
轻嗅梨香，凭栏远眺，夫子不知道又说了什么，逗得婆婆笑眯了眼。
她好像有点明白他说的风景是什么意思了。听车马声，看秋霜冬雪，雨来窗下有花圃，梦回年上生白发，平淡的日子也另有一番写意。
风急雨骤是江湖，风平浪静是江湖，两个人相守也是江湖。
燕子飞久了，说不定就会找颗石头停下歇息。
石头很常见，寻常屋外的篱笆旁就能找到。
看着前面探头探脑的两个人，她无声地靠近。
“这样能行吗？”
“信我，他今晚绝对会经过这儿。”
抬手轻拍温柔的肩膀，小声问道：“你俩在这干嘛呢？”
王小石和温柔同步后退，差点摔了出去。
温柔抚着胸口，安慰自己：“吓死我了，岚姐姐你走路怎么没声啊！”
“我还没问你们呢，你们两个偷偷摸摸地在这干什么？”厉雪岚双手抱胸，不给他们蒙混过关的机会。
“我知道傅宗书今晚会从这里经过，我们打算给他个教训。”王小石右手虚扶着温柔。
两人手舞足蹈的样子，她有些忍不住笑。
“所以呢，你们怎么给他个教训？总不能直接一板砖呼上去吧？”
王小石躲闪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厉雪岚默默地吸了一口气。
好吧，这确实是他干得出的事。
“就这？你一板砖过去他顶多也就受点皮肉伤，都不用三五天就好了。”
“那...那怎么办！”温柔着急地握住厉雪岚的手臂。
温柔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能坚持下去的事情不多，夜袭傅宗书有幸成为其中之一。
更重要的是小石头和大白菜被关在牢里那么久一定吃了不少苦头，这些都要他还回来才行！
安慰了温柔几句，问道：“你知道傅宗书今晚要去哪吗？”
王小石点头：“他今晚去外宅。他在外面养了个女人，怕被正房知道，估计不会带人去的。”
厉雪岚眼神的算计一闪而过，三人低头耳语了几句便分开行动。
傅宗书的轿子在一处宅院停下，刚进去没多久里面就传出尖叫和哀嚎。
“哎哟！夫人别打了，我错了！”
“傅宗书你个老王八居然给我养外室，还把我的首饰拿来送人！今天我跟你没完!”
“夫人你听我解释，这些首饰是我...是我...我真的没有拿你的东西啊！”
他自然是解释不清，因为那些珠宝首饰皆是厉雪岚从他夫人房里搜刮出来的。
傅宗书窥香心切，连官服都不换就跑来外宅，如今他衣衫不整跌跌撞撞地跑出来，红肿的脸上几十道血痕触目惊心。
今夜过后傅宗书又将成为京城的一桩笑谈。
——
温柔走在最前头，得意的笑容挂在脸上。
“傅宗书这个狗官看他以后还怎么耀武扬威！”
夜市刚开，人头攒动。
“有人落水了！”
“有人落水了！”
他们隐约能看到桥下有一个人在河里扑腾。
厉雪岚按住正欲下河救人的王小石，平淡地开口道：“别急，看清楚再去。”
“可是......”
“你想一想，刚才我们是先听到落水声还是先听到求救声？”
被喷火杂技吸引的温柔没有去注意这些，王小石看了看厉雪岚，又看了看一直挣扎的那人。
方才竟然是先有人喊救命再有落水的声响。
“这...他...”
“你再看那船上。”
豪华的船舫上站满了衣着锦衣，手摇团扇的姑娘。尖细的嗓音此起彼伏，一声盖过一声，却丝毫没有慌乱和害怕，反而带着娇笑。
“她们怎么都不慌啊？”温柔看破后问道。
“因为她们知道那人根本不会有性命之忧。”
王小石往前再倾身，才看清落水之人看上去手足无措地乱蹬，实际上双臂展开微微拨动。
这人是会水的。
“雪岚姐，我——”
王小石还是想救他，万一他是中了药掉下河呢？万一他不小心被河里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东西缠住脚，那就危险了。
此时她手里已经多了根粗壮的木头，顺手抛入河里，随着水面的流动慢慢靠近落水的人。
“让他慢慢玩，走吧。”
厉雪岚眼神示意温柔，后者立即心领神会，半拉半拽地带走王小石。
临走前她再次看向河里，岸边的人群里冲出一个侍卫，三下五除二就把他捞回船上。
紫色衣袍紧贴躯体，男人鬓边的发丝滴着水。虚伪的笑容挂在脸上，缓缓起身，与她对视。
厉雪岚虚行一礼。
水喝饱了吗，小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