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怎么不算青梅竹马呢?

    林穹沧屏住呼吸,在床上一动不动,试图装死。

    轻轻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让她不由地绷直了脊背,脑袋疯狂地思考师父现在在想什么,整个人高速运转到了快要发烫的地步。

    过了很久,背后传来一声叹息。

    她被缓缓地抬起,暖意从背后传来,她枕在了什么软软的地方,太阳穴处被恰到好处地揉按着。

    “又做噩梦了吗?”

    温和的声线带着的是无限的宽容,好似无论林穹沧做了什么坏事,他都可以接住。

    林穹沧能感受到身后因发声而产生的微微抖动,莫名地,尴尬被驱散了,剩下的全是安心。

    “师父……我做了一个不好的梦,”林穹沧小心地斟酌着自己的话,“梦里面,我对你做了很多很坏的事情。”

    “有多坏呢?”郑望天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笑意,或许是因为是看着林穹沧长大的,他看林穹沧总是多了几分宽容。

    “梦里面,师父跟我同岁,被我以家族相威胁强娶了,还给我生了个孩子。”

    太阳穴上的手顿了一下,又继续轻柔地打圈。

    半晌没有听到回音,林穹沧有些不安地支起自己,反身看向郑望天,却发现郑望天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责怪的神色,倒是耳尖略有些发红。

    见林穹沧神色有些不宁,郑望天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林穹沧的脑袋,随意地接了一句话:“所以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林穹沧:?

    这是可以说的吗?

    林穹沧想了想,努力扯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双胞胎。”

    “这样啊……”郑望天沉默了一下,“那么长得更像谁呢?”

    “师父希望长得像谁呢?”

    郑望天仔细地想了想,将手抚上了自己腹部,露出了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像穹沧的孩子,应该会很可爱,还是像穹沧好了。”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看到郑望天的动作,林穹沧的心下突然一动,梦里和现实生活里的郑望天突然重合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梦里强烈的执念、爱意和欲望。

    想要得到他。

    变强。

    然后得到他。

    沉溺在幻想中的郑望天和注视着他的林穹沧在此刻突然有了同样的心声。

    我真不是个好东西。

    --

    或许是因为要学习如何成为制境师,林穹沧的日程越来越满,以至于几乎到了不眠不休的地步,人都有点瘦脱相了。

    郑望天看在眼里,心里着急,做了许多林穹沧爱吃的东西,但林穹沧许是太累了,竟吃着吃着就睡着了,脸整个都埋到了饭碗里,吓得郑望天赶紧把她抱在怀里,去探她的鼻息。

    “嘶——这么拼。我说——”齐流云看着郑望天探完鼻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给自己扇风,“——林师侄是不是最近有点躲着你啊?”

    正仔仔细细为林穹沧捡去脸上饭粒的郑望天顿了一下。

    确实,自从那次梦境过后,林穹沧似乎一直都非常忙碌,这让郑望天不禁在思考一个可能性——

    ——她是不是发现了自己的心意,但又怕伤害自己,所以选择了逃避。

    应该不可能的,他一边细细地用沾水的绸布擦着林穹沧的脸,一边暗暗宽慰自己。

    但万一呢?

    想到这个可能性,郑望天的身上一阵阵地泛起凉意来,手上却小心地控制着给林穹沧擦脸的力道。

    “穹沧只是要学的太多,太累了。”

    郑望天的声音稳稳的,若不是齐流云太熟悉他了,也很难从他的情态中看出他内心的慌张。

    “你为何不试试去询问林师侄的心意呢?你虽然近三千岁,但真要从心智看来,你二人不过相差了两岁。又有相伴几百年亦师亦友的情谊,若喜欢上对方,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郑望天沉默了一下,认真道:“不是近三千岁,是两千六百九十六岁,不要把我说老了。”

    齐流云:?我跟你说那么多,感情你就听到了个岁数??

    贫嘴归贫嘴,齐流云说的其实没有错。

    郑望天少年英才,镇压魔头时不过十六岁,之后便陷入沉睡,只在每旬一次的噬心之痛下才会醒来,之后服用了千寻花,便陷入彻底的沉睡,直至三百年前完全醒来。

    一醒来,他便感应到镇魔印松动,于是匆匆赶去加固镇魔印,又在路上捡到了十四岁的林穹沧。

    林穹沧被捡到的时候是冬天。

    她衣着单薄地倒在青石板上,整个人脏兮兮的,蜷缩在角落,面色潮红,眯着眼睛看向郑望天,却不忘对他笑一笑。

    众生皆苦,郑望天被师父反复告诫过要尽量避免介入凡人的因果。

    但看到林穹沧那个脏兮兮的笑的时候,他却莫名地有些心软,停下了脚步。

    鬼使神差地,他给林穹沧测了根骨,天生剑骨,是练剑的好苗子,按照宗门的规定,是可以带回宗门的。

    他想,他可能要多一个小师妹了。

    他把穹沧带回宗门之后,径直把人领到了师尊面前,想要师尊收下她。

    剑宗有命,仅有内门弟子能够使用部分珍贵药材。

    穹沧病得严重,人间大夫束手无策,但他知道门内恰有合适的丹药。

    “望天,你不应当带她回来的。”时隔三百年,但郑望天仍然记得师尊脸上复杂的表情。

    “师尊,人间冬日严寒,她那么小,又发着烧,身边没有家人看顾该怎么活下去呢?”郑望天怀里抱着林穹沧,蹙着眉头恳求道,“况且我帮她测了根骨,是天生剑骨,正适合我们剑宗。”

    冬日的剑宗被冰雪覆盖,冷风在两人中间尖啸着跑过,郑望天抱着林穹沧的手紧了紧。

    “你可知……”师尊欲言又止,手上的五子棋把棋盘敲了又敲,“……她若入门,你与她二人皆不得善终。”

    “那若她不入门,她可能得善终?”郑望天追问道。

    “当下便死。”

    师尊修的是未卜道,洞悉世事。能够让他这般欲言又止,定是大事。

    郑望天斟酌了一番用词:“那若她入门,对这天地可有害?”

    “无害。”

    “既然只对我有害,那又何妨?师尊不收,我收下她为弟子便是。”

    师尊不应,只是叹了一口气:“命数,终究是逃不过。”

    丹药下去,林穹沧的脸色立时便好了起来,软软地窝在郑望天怀里熟睡,紧皱的眉头也宽了开来。

    林穹沧虽然是十多岁,但可能是之前日子过得苦,手腕细细的,才郑望天一个指节这么粗。

    郑望天想尽了办法让她多吃些,长得高壮些。

    林穹沧虽还是清瘦,但身上却逐渐结实起来,总算是不辜负郑望天日益精进的做饭手艺。

    之后便是三百年的寒暑与共,同吃同练剑。

    二人朝夕相处,说是师徒,但相处起来更似青梅竹马。

    感情是在何时发生了变化,郑望天无从溯源。

    或许是在他想要做一锅饭,却一不小心烧成了一锅锅巴,林穹沧还能边吃边翘大拇指说真香的时候?

    又或许,是在他每旬疼痛难忍,却能得到暖意融融的拥抱和宽慰的轻拍时?

    还是,在二人联手除魔,互相放心交托后背时?

    爱意早在他心里涌动,他恍然发现时,早已成为了泥沼,翻滚着吞噬他曾引以为傲的理智。

    “你后悔吗?让穹沧成了你的弟子,连喜欢都要遮遮掩掩。”齐流云呷了一口茶,状若无意地聊到。

    郑望天看着怀里熟睡的林穹沧,脑子里闪过的却是第一次抱着她回剑宗时她小脸苍白、眉头紧皱的样子。

    如今,穹沧的脸色红润了许多,也结实了许多。

    他笑了笑:“不后悔。”

    穹沧出现前,他是剑尊,是拯救修仙界的英雄;但穹沧出现后,他才终于成了有血有肉的人。

    只是那不得善终的话,如同石块一般压在他的心上,与师徒的名义一同成为了锁住他的链子,让他终身不得寸进。

    该怎么逃过这谶语,以身镇魔,他使命完成,早已无所谓散于天地的命运,但她应当好好地过这一生。

    --

    明明最后一刻的印象是自己栽进了饭碗里,但再醒来时,林穹沧发现脸上已经是干干净净的。

    应当是师父帮忙清理了。

    师父……

    一般来说,人从梦中惊醒时对梦境的记忆是最清楚的,之后随着时间推移,约莫几个小时就会将梦里的细节完全忘却。

    但林穹沧那个迷乱的梦却如同在她脑海里扎了根一般,越发清晰。

    她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全是师父或是红着眼,或者红着脸的样子,让她心下发颤,只好多放些时间在学习制境和练剑上,哪成想竟会累得睡到饭碗里。

    师父,师父……

    穿越进来之后,她一睁眼就是郑望天,一身白衣握着一把剑,看上去帅得没有边际,让烧得头昏脑胀的她也没忍住笑了笑。

    林穹沧捧着脸,脑子里全是师父俊秀的脸和高超的剑招,还有这几百年来对自己温和的言语和细致的照顾。

    那么远,又那么近。

    修心界,师徒相恋是大忌。

    她怎么忍心将月亮从空中拉下,变成人人能踩一脚的泥?

    月亮就该高高地挂在空中。

    要更努力变强。

    她会永远,远远地守护自己的月亮。

    哪怕永远只是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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