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卷

    00

    略听得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似乎是个性格颇为温和的女性,操着柔软的语调在耳边模模糊糊说些什么。

    真季费力掀起眼皮,满屋烛光霎时刺进眼底。鼻腔一酸,她下意识重新闭上眼睛,便再没了多余的气力。她像被封存在层层保鲜膜里的食物,五感失灵,只觉被裹在棉花云朵里,四肢沉甸甸的,有种缓慢的下坠感。

    她还记得昏迷前遭遇了什么,意识呐喊着快清醒过来,但身体终究不听使唤,沉重地呼出一口热气,渐渐坠入梦乡。

    01

    真季不知道自己究竟从几岁开始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那些外形大多同小狗大小的不明生物或攀附在人身上或蜷缩在阴暗的角落,偶尔发出几声意义不明、怪声怪气的咕哝。

    她不知道那些是什么,身边甚至没有其他人能看到它们。不过这些东西似乎并不太敢靠近她的样子,在头几年里一直和她达成着某种互不侵犯的奇妙共识。

    直到那天她遇到只大家伙。

    "咔咔咔……给我钱……给我……"

    转过拐角听到这尖细嘶哑的声音时真季浑身都僵硬了。眼前的家伙有将近三个她高,看起来原本是其右臂的地方如今空空如也,粘稠的紫色液体还在不断外涌。细碎的呓语从那张同样往外吐着粘液的嘴里断断续续响起。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但身后是用来暂避风雨的集装箱,此时却断了她的退路。

    "快……给我啊!"那只仅存的左爪当头抓下。

    02

    "嗬——"榻上的人抽吸一口冷气翻身而起。

    跪坐在小几边拧着帕子的中年女人闻声望来,正好看见真季攥住被子蜷起膝盖警惕打量周遭的模样。

    女人生得貌美,虽然上了年纪,但脸上的细纹并不减其风姿,反添几分慈和。见真季醒来,她难掩眼中惊喜心疼。

    递出帕子以示自己并没有恶意,她试探着向前膝行几步开口道:"孩子你终于醒了,身上可还有哪里疼?"

    她的语气里满是长辈对年幼孩子的疼惜,可对流浪的孩子来说最危险的向来是糖衣炮弹。在这上头栽过跟头的真季登时炸起了毛,撑着酸痛的身体往角落里靠了靠,像只受到威胁的幼猫般摆出防御的姿态,语气中的不信任感溢于言表:"你是谁?这里是哪?"

    女人也不恼,将手里将将冷却的帕子重新放进温水里浸泡,然后柔声开口:"你别怕,我夫家姓禅院,这里是禅院本家。我不会伤害你的。"说着,她重新拧干帕子,起身弯腰行至真季身边递过帕子。

    "方才你睡着时一直在不停冒冷汗,是做噩梦了吧?"她看着她,像在看自己遭了罪的女儿,语调轻缓地哄道,"快擦擦汗吧,别生了病,我的孩子。"

    在禅院夫人的连番劝说下,真季终于稍稍放松抗拒的姿态。她疏离且冷淡地躲开禅院夫人为她擦汗的手,仍旧警惕地挪开了些许距离:"我不是你的孩子。"

    被拒绝的禅院夫人没有半点尴尬不虞,她把帕子塞进真季手里,像是想抚摸她的发丝,但终又怕她拒绝,收回手说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了。"

    03

    禅院家的议事厅难得热闹,宗家的掌事者均跪坐下首,纷纷敛眉垂目思索着禅院直毘人刚刚一番话。

    一鹤发鸡皮的老者把玩着从禅院直毘人手中接过的断成三截的玩偶,眯起眼:"像是刍灵咒法,不过是个命大的小鬼罢了,依老朽所见倒是没什么带回来混淆禅院家血脉的必要。"

    禅院扇在旁支面前向来同身为家主的自家兄弟沆瀣一气,闻言不赞同道:"虽然这只咒灵先前已被兄长所创,但以七岁的稚龄祓除一只仍有反击之力的准二级咒灵足以见得此子的潜力绝不简单。"

    眼见下首人分作两派便要吵嚷起来,坐在禅院直毘人左手边与其年纪相仿的男子轻咳两声站出来打圆场。

    他把主意折了个中,笑道:"小事罢了,诸位何必如此兴师动众。且先收作养女便是,赐个禅院家姓养着,左不过还小,过些年便知好赖。若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废术式,底下还这么多小辈,支给哪个不是打发。"

    他这话说得周全,刚才方要起唇枪舌战之势的众人无不暗暗点头。这时守在门外的禅院甚壹出声示意众人来人了。

    拉门被人推开,一个约莫五六岁身高的孩子站在门口。她的形容显然打理过了,身上的污渍被擦洗去,伤口精心包扎了起来。但那头显然是之前胡乱剪过的枯黄黑发胡乱散着,身上也不知为何没穿仆人准备的和服,换回了原本那套处处短了一截的衣裤,露出伶仃的手脚。

    门内的老古板们皱起眉头打量着门外的真季,像在看什么脏兮兮的野生动物。

    而外面的真季也同样在打量着众人,用她那双在凹陷脸颊的衬托下大到有些吓人的眼睛一一扫过在座所有人毫无善意可言的神色。

    她的耳朵很灵,刚刚里面那些话她听了个七七八八。她是摔摔打打才长到的七岁,听得懂那几句潦草打发她余生的话。

    真季知道语言上的反驳软弱无力,她只需用这副模样站在这里就足以表达抗拒。

    但她实在有些太弱小了,这样的拒绝在对面的人们看来更像是跳梁小丑。

    禅院扇轻蔑地看了一眼这个和整个禅院家格格不入的野孩子,冲着门外的人吩咐道:"带下去,请人教她规矩。"

    禅院家没有不体面不听话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

    04

    家里的天之骄子第一时间就从消息灵通的家仆口中得知自己多了个没准会成为自己未来妻子的便宜妹妹。

    他有些好奇有些挑剔有些高傲地来到母亲的院落打算一探究竟,没想到却撞见了混乱的一幕。

    禅院直哉才走到院门口就看见那位专门教导家里姐妹礼仪的老师捂着脸鼻血长流地夺门而出,行色匆匆甚至没来得及和他行礼。

    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一踏进院子他就透过打开的拉门看见一片狼藉的内室。

    桌上的茶具碎了一地,真季被两个躯俱留队的成员合力按在地上,一旁赶来处置的禅院扇脸色甚是难看。

    他真是小看了这个小癫婆,不过上个礼仪课的功夫,她居然能把桌上的茶具拎起来就照着礼仪老师脸上砸,砸完还逃出了院子,滑溜得跟只泥鳅似的,三四个人围追堵截才堪堪抓住了她,几个躯俱留队的人简直丢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思及此,他垂头看了看脑袋被强制摁在地上的真季,心中不由更为恼火。

    看看她那双跟狼崽子似的眼睛,绿油油的,淬了毒似的,哪有半点服软服输的样子,禅院扇真恨不得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毛丫头点颜色看看。

    但想起禅院直毘人的吩咐他那满心的怒火终于散了点,他居高临下睨着她说道:"认清现实吧小鬼。这里是禅院家,不是什么东西都能随便撒野的地方。"

    他的语气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高高在上,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听说自你母亲死后你的监护权就被移交到你表舅手里了?真是不孝啊,偷偷从家里跑出来这么久,想必你的好舅舅一定很担心你吧?"

    真季的瞳孔猛然一缩。

    得到想要的反馈,禅院扇的姿态越发从容了起来:"想来送你回去应该也不错吧?"

    真季挣扎的幅度慢慢小了下来。

    她还记得第一次逃离表舅身边又被警察送回去后的挨得那顿打。

    那是她第一次换牙。

    05

    拿捏住真季的软肋,禅院扇清楚自己算是打消了她乱来的念头便带着躯俱留队的人离开了,只留了仆人打扫屋子。

    真季抹了把鼻血默默坐起身,眼底的恨意还没来得及敛去,便看见个衣着华丽的男孩冲到自己跟前,一脸的惊怒交加。

    禅院直哉站定,目光从真季那头杂草般的头发开始一路打量到她干瘪枯瘦的四肢,随即一股复杂的情绪涌来,让他的怒火冲到了顶峰。难以置信、羞愤、嫌恶……浓重的耻辱感让他的表情看起来轻微扭曲,他愤怒地大声叫喊起来,指着真季的手甚至有点抖:"把这个杂种给我赶出去!不…不对,给我把她扔进处刑室!父亲是疯了吗!居然把这么个粗鄙的鬼东西留在家里,还要……还要……"他住嘴了,一张脸憋得通红,有种说不出的恶心难受。

    真季在他的咆哮声中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她面无表情地仔细端详了一下禅院直哉这张和禅院扇有两分相似的脸,像是要把他的长相深深刻在脑海里。然后……

    一拳盖在了禅院直哉脸上。

    06

    打输了。

    真季像块破抹布般被甩在墙角,身上包扎好的伤口全部裂开,纱布沁满鲜血,不用拆开看都知道伤势更重了。她冷眼看着禅院直哉捂着飙血的鼻子一边在仆人们的劝说制止下对着她进行一个全面的族谱问候,一边警告在场的仆人们绝对不可以把他被打伤的事情说出去。

    她当然打不过禅院直哉。从小精心教养锦衣玉食长大的大少爷打起架来像只牛犊子,下手蛮横狠戾。但如果仅止于肉搏的话她倒不至于输得这么难看,奈何禅院直哉还用了那些老头口中称之为术式的东西。她只觉有好几回时间像是突然凭空消失了一秒,等她回过神,下一瞬直哉的拳头已经落下来了。

    真季当然知道自己也可以用自己的术式来对付他,但她的术式一旦成功就是一击必杀,她怕自己到时候得跟着一起陪葬。

    没关系。

    她吐了口血沫子死死盯着禅院直哉。

    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压在地上揍。她这样想。

    07

    对于禅院家的后院曾短暂地被一个新堂妹捅出个窟窿的事,禅院甚尔倒是略有耳闻,不过转眼就忘到了脑后。直到那天他偶然撞见厮打在一起的直哉和真季两人时他才想起不久前的这桩趣事。

    好像有点意思。

    他顿了顿脚步观望了一下。

    也没什么意思,看一个废物被另一个废物摁着打什么的。

    脚步只是迟缓一瞬,甚尔收回视线,面不改色地继续朝前走去。

    "甚尔君!"

    禅院直哉的进攻突然停止了。真季放下格挡的手,略带疑惑地看向直哉。

    只见这位向来不可一世的少爷脸上居然尽是狂热之色,视线早已移向另一处,一副明显想上前但又不知为何畏惧胆怯的模样。她顺着看去,在回廊看到了一个侧影。

    视线聚焦到甚尔的那一瞬间,真季浑身上下汗毛过电般炸起。直觉告诉她,谁要是惹到这人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但相对的,他很强,他一定很强。真季从来没有在禅院家的任何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过如此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仅仅是一个背影,就像座不可翻越的山岳压在人心头。

    看吧,这就是强者。只有强者才能随心所欲。

    她看着甚尔远去的背影攥紧了拳头。

    08

    自上次那个礼仪老师被她打跑后终于没什么人敢在真季面前逼逼叨叨什么三从四德了,当然禅院直哉除外。

    听着仆人们背后闲话说起她一举给人鼻梁干断时略带畏惧的唏嘘声,真季觉得自己似乎在禅院家这条"男性咒术师>普通男性>女性"的鄙视链中找到了一条全新的生存之道。

    禅院家有给她这条九漏鱼安排文化课。得知这件事时她倒是难得真心实意对这个发烂发臭的地方产生了一丝丝感恩,感谢各位为她未来干翻禅院家的事业添砖加瓦,她实在是太需要快点了解咒术世界的模样了。

    但……

    真季看着手里那几张资料,她的沉默震耳欲聋。大概禅院直哉三岁时候知道的东西都比这些多,禅院家的女人果真连半点站在咒术师起跑线上的权利都没有。

    没关系,聊胜于无嘛,好歹上面记载的关于禅院直哉的术式情报让她有了些许打架的灵感。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了甚尔。

    禅院家从古老的平安时代延续至今,曾有过【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这样颇具讽刺意味的格言,可见术式与血脉之于禅院家的重要性。

    而在如此崇尚强大家传术式的家族里,没有术式意味着底层,至于连咒灵都看不见的人……恐怕禅院家都耻于赋予其家姓吧。

    但真季觉得可笑。因为只要见过甚尔就知道,如果他愿意的话,杀死这些自诩天赋异禀的咒术师们不过轻而易举。

    强大的术式是天赐的礼物,但谁又能说"天与咒缚"带来的不是恩赐?

    强不就好了。拳头硬才是硬道理。

    真季坚定地迈步踏入了甚尔的住所。

    09

    禅院甚尔低头看向刚刚撞在自己腿上的小孩。

    禅院家很少有这么孱弱的孩子,站直了也不及他腿高,浑身上下找不出二两肉,四肢细的仿佛掐一掐就会断掉。这是猛兽窝里最可能会被丢掉的崽子,甚尔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对上视线后对方那双眼睛却让他罕见地留下些许印象。

    甚尔想自己大概知道他那个堂弟为什么这么喜欢找这姑娘的麻烦了。

    从小就被他人奉为天才的自大狂自然看不得这样一双野心勃勃的眼睛,尤其是当它们出现在一个如此弱小的女孩儿身上时。

    不过....她刚刚跟自己说什么来着?

    “帮帮我,我想变强。”

    是这么说的吧?

    甚尔掏掏耳朵,一把扯下被女孩儿攥在手心的衣角。

    “没兴趣。”

    他吝啬于再多吐出半个字,绕过她径直离开。

    10

    甚尔很快就从别人的口中再次听说了真季的名字。

    因为她踢断了直哉的肋骨。

    听到这里甚尔挑挑眉。他回忆起女孩瘦小的身材,不由暗暗咂舌。

    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他心想着,注意力渐渐飘到旁边的闲言碎语,原本闲散的坐姿不自觉正经了起来。

    “真的假的?竟然伤了直哉少爷?那她...?”

    “听说已经关到处刑室去了。”

    “啧啧啧...才七岁吧?丢下去怕是马上就连骨头都啃干净了吧?”

    “可不是呢,一个乞儿好不容易撞了大运被接进禅院家,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但半点不知感恩,还一天天闹得鸡飞狗跳的。”

    ......

    甚尔意兴阑珊地收回目光,手指下意识刮过嘴角的旧疤。他可比别人更了解禅院家的处刑室是个什么地方,不过一个七岁的孩子,竖着进去只有横着出来..............

    话说早了。

    甚尔看着那个靠坐在院门前等待自己的身影猛地止住了脚步。他不可遏制地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真季人早就已经半昏迷了,垂头坐在地上,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跟从血里捞出来似的。

    杀光了里面的咒灵自己逃出来了?

    不可能。要知道处刑室里的咒灵多半能口吐人言,属于一二级档次,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就算再强也没法虎口逃生。

    甚尔迅速作出判断,恐怕是禅院家的人本意并不是要她死,因此降低了放出咒灵的等级。此番她独自拼杀出重围显然是已经向禅院家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以后恐怕是不必再过这种连仆人都可以轻视的日子了,那也自然就不需要来求自己教她变强了。

    思及此,他淡淡收回目光,迈开腿正欲从真季身边跨过,却再一次被拉住了衣角。

    “现在...我有...资格了吗?”额间的血流进眼睛衬得女孩的模样分外恐怖,她一瞬不瞬地盯着猩红视线里甚尔的脸,迫切渴望从他的脸上看到肯定。

    这一次禅院甚尔终于缓缓勾起了唇角。他再次扯回自己沾了血渍的衣角,跨步进了院门,只丢下一句:“可别死了,小鬼。”

    11

    大概异于常人的体魄和生命力是同术式一样被镌刻在咒术师□□上的天赋,那一身伤真季修养不过半月便能照常下地行动。

    她养好伤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禅院甚尔。

    甚尔见过她跟直哉打架。那一身体术烂得可以,完全只是依靠着野兽般的本能在行动。他猜她的术式应该不差,毕竟当初能从百十只咒灵的围攻中存活下来。

    他窝在座椅里问她:"你是怎么伤到那个废物的?"

    真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个废物"指的是直哉,她回答道:"他知道我躲不开他的术式,那么利用他的惯性思维和对我的轻视,我只需要克服意识空白后身体的下意识停滞,在结束冻结的瞬间挥拳,就能伤到毫无防备的他。"

    这无疑是用挨打换经验的笨办法,但这种态度很不错。这头哪怕自己头破血流也要从对方身上撕块肉下来下来的态度。

    甚尔不知道自己心里的愉悦到底是来自于看到像真季这样明明是拥有天赐恩惠的咒术师却还是要过着自己过去那样的生活,还是因为看到了这个猫厌狗嫌的禅院家被他们所看不起的孩子弄得乌烟瘴气。

    总之,他现在心情不错,愿意拉扯一把眼前的真季。

    他站起身,但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出声道:"为什么不用你的术式?"

    真季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说实话:"我怕会杀了他……"

    她说着企图拿眼去觑甚尔的神色,却只见男人脸上玩味的笑意更浓。

    一个捡回来的、被禅院家公认的杂种,居然说打架的时候不用自己的术式是怕一不小心弄死了家里的天之骄子,如果不是场合不对,甚尔简直想大笑出声。

    他噙着笑走到庭院空旷处朝着真季勾勾手:"我可不管你是怎么回事,一秒二十四回动作,你最好能早日做到。"

    12

    禅院甚尔大抵是那种信奉棍棒底下出奇迹的老师,指导的唯一方式只有对打。

    但由于天与咒缚的加持,甚尔的体术技巧对于普通人来说借鉴意义并不大,因此真季能从甚尔这里得到的大部分是身体强度和素质的锤炼。

    但在某天她再次和往常一样与禅院直哉打起来,而他的术式效果却迟迟没能触发时真季意识到自己也许该藏拙了。

    都说一个孩子的成长是个漫长的过程,但对于像真季这样成长的过程中身后始终挥舞着一只鞭子的孩子来说,长大只需要一瞬间。

    彼时她已经九岁了,她突然意识到禅院家预留给她来挑衅胡闹的时间和容忍度可能已经不多了,更遑论她还如此清晰地展露着自己意图脱离禅院家掌控的念头和行径。

    她对甚尔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禅院甚尔看着她的眼神很复杂,像是在看一场好戏即将谢幕般的惋惜,又像是在看闪烁星辰即将熄灭的失望。

    真季觉得自己也许能猜到甚尔在想什么,他大概觉得被教化成人偶般的"禅院家的女人"也许就是自己最后的下场了。但真季想说甚尔还是不够了解自己,没能看到一直燃烧在她心底的一团火焰。

    她并没有为自己辩解,因为这种事说不如做来的更有说服力。

    但甚尔却告诉她,他要离开禅院家了。这个曾给予他痛苦、仇恨、阴霾,现在却通通只余下无趣的牢笼,他终于要一脚踢开了。

    真季羡慕他有选择去留的自由。但显而易见,能在背后支撑这种自由的,是甚尔强大的实力。

    在亲眼见证甚尔一力碾压被称为禅院家顶层精锐的"炳"组织、狠狠抽飞拦路的禅院扇,尔后头也不回地离开禅院家后,真季更加清醒地认知到这一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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