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炙热的风吹进东大的教室，即使窗外还没有蝉声响起，也足够让人意识到又是一个夏季来临。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特别是在日复一日过着重复人生的时候。
菊丸英二打了个哈欠，视线从手中的笔记上移开，转向教学楼外郁郁葱葱的枝叶上，不知不觉地有些走神。
“菊丸学长，菊丸学长。”
耳边出现了如同蚊吟一般的嘟囔声，好几秒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茫然地转过脸去。
教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空了，只剩下面前站着面红耳赤的女生，以及她的朋友。
“啊，抱歉我刚刚没注意，你说了什么吗？”菊丸英二看了她们一眼，随后一边回应一边站起来开始收拾自己的书本。他集中注意力以后能听见身边手忙脚乱的翻找声，一个薄薄的信封在视线的角落中递了过来。
“学长，我、我有话想和你说，可以今天下课以后到音乐楼后的空地来吗？”
啊。菊丸英二走神的脑子终于在此刻彻底回过神来，他又抬头认真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女生，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对不起啊，我今天有事要忙，之后再说吧。”
“啊……不，可是我——”女生猛然收回了手中的信封，神色手忙脚乱起来，大概是预计的几个反应里没有现在的情况吧。
虽然菊丸英二觉得自己正处在无论如何都会很尴尬的境地，但此刻被正好堵在座位上的姿势，导致他必须请两位女生给自己让个位置。
“英二——！”在他准备说出声之前，门口传来了熟悉的招呼，菊丸英二立即松了口气，神情变得明朗了很多，“大石！我这就来！”
这次他可以自然地和两位女生点头致意，随后大步跑向熟悉的搭档，朝大石秀一郎的背上一扑，被对方无可奈何地背着朝前走。
“……啊，果然被拒绝了。”拿着信的女生有些失落地耸了下肩膀，得到来自好友的一个拥抱，以及一个八卦。
“也难怪，我听以前在青学上过的学姐说过，菊丸学长国中的时候交往过一个年级大的姐姐，后来对方意外去世了。那之后他好像就没有再找女朋友。”
“早死的初恋？这我可比不过啊。”女生露出了意外的表情，随即松了口气无奈地笑了起来，将承载心意的信封重新塞回包里。
“怎么样英二，行礼已经收拾好了吗？”大石秀一郎边走路边翻着手里的单词册，引路的菊丸英二就在边上，他也不至于走歪路线。
“一切OK！”菊丸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朝着大石比了个‘V’的手势，说完又把手背在脑后，晃晃悠悠地朝前走，“终于等到小不点的决赛了，还真是期待，能达到现在这个程度，他可真厉害啊。”
“作为前辈要认输了吗？”借着背单词的间隙，大石笑着揶揄了菊丸英二一句，意料之外地看见对方抿着嘴巴，过了两秒叹了口气。
“虽然不是完全认输啦，但我们毕竟都没有走上职业的道路，也许是稍微有那么点逊色。”菊丸英二边说边表情痛心地闭起眼睛，随即忍无可忍地啊啊大叫了两声，猛然转向大石，“大石！这次到以后咱们再和他比一次吧！”
大石先是被这突兀的叫嚷弄得一愣，随即了然地笑了起来，伸手和菊丸英二放在空中的手掌轻轻一拍。
“那是当然的！”
这次越前龙马的比赛，当初那一届的正选都参加了这次出国观赛的活动，出国的费用不算便宜，好在他们都已经是大学或者已经工作的成年人了，机票的钱还是有的。并且越前的父亲越前南次郎先生说要招待他们在那边的食宿问题，让这次活动得以实现。
“为什么要我和臭毒蛇坐在一起！”即使上了大学，桃城武的大嗓门显然没有任何改善，原本他们的身高就足够张扬，此刻又堵在不算宽敞的过道吵嚷，立刻就变成了焦点。
一道眼镜的闪光在桃城武的脸边闪烁了一下，汗毛立刻本能地全部竖起，来源于基因的恐惧让桃城武吞咽了一下，甚至不敢转过脸去看。
“是我安排的，阿桃。”乾贞治微微一笑，用手指推了推眼镜，“需要换位置到我边上吗？”
“啊……不，不用了乾学长。”桃城武四肢僵硬地把自己塞进座位里，随即落座的海堂薰嗤笑一声，“胆小鬼。”
“臭毒蛇你！”当初三年养成的习惯几乎让桃城瞬间跳脚，但下一秒他还是平复下来，对着海堂露出了诡异的微笑，“看来你还没喝过乾学长才调配出来的乾汁吧，之后敬请期待。”
‘乾汁’这简简单单的发音，就已经足以唤起在场除了不二周助以外所有人发自内心的恐惧，海堂感觉自己这几年越发健康的肠胃突然搅在一起，不立刻捂住嘴巴都是他定力强了。
最闹腾的两个人在乾汁的阴影下安静下来，这段行程之后都变得一片祥和。
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异国他乡，无论附近的景色和人种自己有没有见过，也总有些好奇心。
菊丸英二正拍着河村隆的后背，几个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之后看完越前龙马的比赛，绕道去看自由女神像的行程。
“手冢，我去接点水。”大石朝手冢晃了晃手中的水杯，随后转身朝稍远一些接水点走去。
这边的天气有些热，反正他们还要在机场等待刚刚出门的越前南次郎，想了想，他干脆走到公用洗手池边接了点水洗了下脸。
“你让人跑了？果然之前对你那些高评价都是假的吧。”一个有些沙哑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一般情况下这种公共场合没人会去注意身边的人在说些什么，巧合的时，对方正好使用了日语，于是下意识大石秀一郎就竖起耳朵听得一清二楚。
他从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纸巾，默默地擦着脸上的水渍，脑子里却茫然地觉得这个声音很有辨识度的耳熟。
但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呢？
“如果出现任何意外由你付全部责任，我会赶去国家网球中心。”那个女声已经转而变成了英文，虽然没有日式英语独特的口音，但反而更好辨认。
硬底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大石从低着头躲避视线的动作转过身，只看到一个女性的身影正转过出站口的大门，藏匿进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失去了目标，大石端着手中的杯子，一边思索一边朝大家身边走去，他的大脑开始疯狂检索曾经见过的女性，从近期的回忆逐渐朝更早的过去延伸。
“喂大石！南次郎先生说明天就带我们去看自由女神像哦！”菊丸英二第一个注意到大石的靠近，他快速挥了挥手告诉对方这个好消息，随即愣了愣，神情逐渐变为疑惑。
“怎么了大石？那个吃惊的表情，你忘带什么东西了吗？”
大石秀一郎猛然捂住自己的嘴，然而他惊慌的神情完全从眼睛里透露出来了。
他没办法直视菊丸英二的表情，此时直视敷衍一般地摇摇头，转过身重新看向那个身影刚刚消失的大门。
一身黑的打扮，黑色的头发，差不多的背影，语调有些随意的对话。
和已经消失在他们眼前五年的那个女性一模一样。
“嗯？怎么了大石，难道是水土不服吗？”不二周助敏锐地注意到这里的异状，注意力从交谈中转向他们。
“……不，什么事情都没有。”大石绷紧嘴角，随后调整出一个和往常一样的笑容，朝着关切的队友们笑笑，但很快就陷入了沉默，安静地站在一边出神。
可是怎么可能呢，那个女性，那个人应该已经……
虽然这么多年菊丸英二都没有详细讲述过关于那段时间的经历，以及最后的别离，但他们还是从一些只言片语中猜出了少许。
他们这些曾经和那个人接触过的国中生们都被公安找去谈话过，大石也试着问对方想要得到一些消息，得到的也只是讳莫如深的告诫。
难道其实和他们这些朋友猜测的并不同，实际上当年那个人并没有死，只是和菊丸英二断绝了关系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如果刚刚看见的那个人真的是当时的女性，这件事情要不要和英二说清楚？
“——大石！”一个用力的敲击让大石秀一郎回过神来，他抽了一口气，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面前已经站着越前南次郎先生，一如既往披着松垮外套穿着拖鞋的打扮，此刻正用手指敲着脸颊，满是探究地打量他。
“我说大石，你是不是真的有点不舒服？”菊丸英二皱了皱眉头，有点担心，“要不你先去南次郎先生家里休息吧？比赛也可以看电视直播。”
“是啊，少年，不舒服可不要勉强。不过真可惜诶，这可是在法拉盛公园的国家网球中心打网球，那个场面还是很——”
“国家网球中心！对了！”大石猛然敲击了一下手心，之前那个人似乎也说过要去国家网球中心，现在想想如果真的是那个人，怎么感觉这次比赛过程会很不妙啊……
“不，南次郎先生，谢谢你，我没事！我们这就走吧！”大石又看了一眼菊丸英二，一弯腰拎起地上的行礼。
考虑这些似乎有些早了，就算真的去国家网球中心，那也不是个小场馆，真的能在那么多人里找到五年前并不算熟的一个身影吗？想想大石反而有些松了口气。
如果真的碰上了，那也算是对曾经的事情有了一个交代。如果什么都没发生，也未尝不是好事。
“走吧英二！”
“诶？啊哦，来了大石！”菊丸英二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大石秀一郎的背影，莫名感觉对方似乎背上了很沉重的包袱一样，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