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窗外雨声淅沥。
风从未关严实的窗缝里透出,带着几分凉意。
露在外头的胳膊微冷,应眠睁开眼睛,看着上方略显陌生的天花板,短暂愣了片刻,才习惯性抬手捞手机。
苏苏:我知道你回国了!为什么不和我说?!怕我拉你去校友会吗!!
继苏簌的信息轰炸下,还有助理和摄影师发来的消息。
助理:眠眠姐,周哥那边说临时有个采访,要改时间,但摄影师不同意...
摄影师:我不喜欢给不守时的明星拍照,应主编,抱歉,希望下次还有合作的机会。
应眠轻轻蹙了下眉,切到微博去看热搜。
周哥指的是周迟宴,娱乐圈近两年爆火的男明星,演技不错,有背景,一路顺风顺水。
#周迟宴九洲天下 官宣#
#周迟宴穿搭#
#Muse慈善拍卖邀请名单#
热搜前三,他占了两。
周家么。
应眠眼前浮现出模模糊糊的影子,找到周迟宴经纪人的电话,径直打过去。
“喂,哪位?”
黄玲的声音在刚接起时很不耐烦,但她之前存过应眠的电话,看清名字后语气好了不少。
电话里的环境噪音放大又变小,她找了个僻静地方,语气温和:“哎,应主编,有什么事儿吗?”
应眠回国的时间很不巧。
上任主编离开得匆忙,金九银十,截稿只剩一个多个月,她刚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开主题策划会,昨天凌晨才休息。
Muse是全球知名的时尚杂志,在娱乐圈地位不可估量,每一期封面都让所有明星趋之若鹜。
应眠压了压额角,语气有些疲惫:“今天下午的封面,周迟宴不拍了是吗?”
她声音平平静静的,也不着急,黄玲一噎,马上笑起来,“哪有...这不是我们小宴临时有个采访,家里的人情,不好推,只能麻烦你们那边改时间——”
家里的人情。
应眠笑了下,也很善解人意:“理解,既然你们来不了,牧姐说他们今天下午正好在附近拍戏,我联系他们好了。”
整个娱乐圈谁不知道牧予是周迟宴的死对头?
黄玲咬牙,看看旁边已经在上妆准备采访的周迟宴,松了语气,“哎呀,应主编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不是一开始就说好了,下月的封面是小宴嘛?微博都官宣了,这样换人不好吧~”
既要又要还要,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应眠轻笑:“黄姐,你也知道微博官宣了,如果拍摄不能正常进行,耽误了后续工作,我这边倒是没关系,你让粉丝怎么想?”
单方面违约延误拍摄进度,不大不小的黑料,周迟宴的粉丝会理解,牧予的粉丝可够他们喝一壶了。
黄玲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把靶子递出去了,笑容有些僵硬。
“应主编这是说的哪里话,实在是不好意思,但是小宴的采访已经在进行了,中间打断也不好,要不然我们推迟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一定到拍摄场地,您看这样可以吗?”
应眠没说话。
黄玲咬牙,“四十分钟!应主编,我也不好做,您那边宽裕一点,这边小宴也好完成采访,向家里交代嘛。”
两次提起家里,是怕她不知道周迟宴在娱乐圈有背景吗。
应眠笑了下,“可以,没事的黄姐,互相理解。”
黄玲松口气,寒暄两句,正要挂电话,应眠语带笑意:“但我希望不要有下次了,毕竟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
“您觉得呢?”
黄玲一口气哽在心头,“这次是我们不好,应主编说的对。”
应眠挂了电话。
原定的拍摄时间是下午一点,应眠点开助理的聊天框。
应眠:带赵哥去旁边的餐厅吃饭,报我的名字。
得到回复后,她给赵元打电话。
摄影师工作忙,时间极不固定,赵元上午才拍完两个明星,饥肠辘辘赶来Muse大楼,万事俱备准备开工,突然被告知主角不来了。
从业数年少有明星放他的鸽子,赵元留下一句不拍了,打算给自己放个假。
中午下起了倾盆大雨,Muse大楼前车流如注。
赵元没打到车,等来了应眠的电话。
“还是应主编贴心。”
他烦躁的心情总算缓解下来,语气缓和地回了这么一句,转身正和下来找他的助理碰上面。
助理替他撑开伞,赵元笑笑,“哪里哪里,封面嘛明星都是抢着上,谁知道他们会突然被变卦?这和你没关系。”
“好,下午见。”
结束电话,应眠重重躺回床上。
黄玲和周迟宴的举动,稍微一想就很明显。
九月封面人选未定,周迟宴本来是最有希望上封的大热人选之一,眼下却被她安排在了八月——
黄玲之前还满面春风的宣告自家艺人今年最有竞争力,通稿发了不少,八月封面官宣一出,整个娱乐圈都知道周迟宴上不了今年Muse的金九银十了。
黄玲的脸被当众打的啪啪响。
应眠把脸埋进柔软的棉被里,闭上眼。
他们想趁她刚入职赶鸭子上架,就要承担失败的风险。
雨过天晴,光线从窗帘缝隙中洒入,应眠把手机丢到一边,在床上躺了会儿。
她前两年跟着Anna在Muse做编辑助理,这个被外界称为女魔头的女人对她异常赞赏,一年后,Anna让她去法国做Muse French的主编。
从业仅仅两年,薪酬职位就升到行业顶尖水平的情况并不多见,Muse French在她手下销量飙升,一度翻倍。
Muse French是她创造辉煌的地方,继续待下去前途不可限量,可应眠只呆了半年,就向Anna提出更换工作地点。
那个人也在法国,她怎么可能留下来。
考虑到各方面原因,Anna拍板,让应眠回国,继续当主编。
短时间内更换工作地点不是简单说说。
三个地区的读者调性不尽相同,应眠一个月前回来,已经过了大半个月昼夜颠倒的生活。
眼底都多了一层淡淡的乌青。
她穿着素白睡衣,一照镜子,面色苍白的吓人,像个女鬼。
应眠轻叹,趿着拖鞋去厨房给自己做了个三明治,倒了一杯牛奶。
准备出门时,电话铃声匆匆响起。
应眠一边弯腰穿高跟鞋,一边接起来。出门时瞥见墙角的黑色短柄伞,几乎没有犹豫,拿了离门口最近的一把透明长伞。
这把伞是她刚回国,某天出地铁时发现突然下雨了顺手买的,颜值一般,质量也一般。
伞面不大,苏簌每次和她共用这把伞时都要抱怨自己半边身子湿透。
“年薪七位数,能不能给自己买把好伞啊应大主编!”
雨下得很大,雨水噼里啪啦砸在头顶。
陌生号码接通后,对面开头一通流畅的“我们这边是xx报社周迟宴酒店私会——”
应眠并未多做犹豫挂了电话,冷清面孔闪过丝厌恶,真有这个闲心,为什么不直接打给黄玲。
撑着伞走出单元门几步,她发现自己下错楼层了。
脚边出现一个个小水洼,应眠收了伞往回走。
开车出停车场时,入眼街道上的行人行色匆匆去旁边的屋檐下躲雨,马路对面的公交车径直驶过,车轮溅起水花。
握着方向盘的细白手指紧了紧,应眠有些怔愣。
和顾熹平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样的下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