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依

    墨翎羽自觉天之骄子一般的人,恃才傲物,但他此刻,神色沉了几翻。

    眼前的小女子,对他竟是如此冷酷。

    心里愈发明白了几分,看起来当初那婚事被推拒,根本不是那太师府的长辈们做的主,而是她亲口推拒的了?

    半晌,他才道,“当初那墨宝一事,我于你有所欠,今次你进了此地,我便想法子将你救出来,至于你那余氏一族……”

    “呸!”

    话尚未说出,迎面便被深深喷了一口。

    他那白璧无瑕的气质甚至出现一瞬间的缺口。

    余梦依“呸”完他以后,便飞快朝后面退去。

    内心里其实还挺怕地。

    但她心里气得不行,“墨翎羽,你早知我的身份?当时给你那外室诊脉时,你便识出了我。我被捉到这大牢,也是你做的吧?”

    一口气吐出这番话,余梦依气得胸口起伏。

    现在回头想想,那个秦管家看她的眼神就不对劲,可能,早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墨翎羽把她当猴儿耍。

    现在还要冒充好人呢。

    “我问你!”

    接触到墨翎羽冷峻的眼神,余梦依心生怵惕,鼓足勇气走近他,怒瞪道,“当初我为你买墨宝,使你能用上墨写字,为什么恩将仇报,现在害……害我?难道我做好人做错了,旁观你被欺负才……才是对的吗?”

    余梦依气得胸脯起伏。

    这样一想,余氏一族获罪,怕也是与这眼前人脱不得干系了。

    身子如坠冰窟。

    娇嫩脸颊滑出的泪滴子,被破旧的囚衣卷起,不一会儿,已殷出了一片混浊的水渍。

    卷在衣袖里面的那些咬人的小虫子们,似乎受不了水汽,纷纷爬出来,密密麻麻总有种会被它们吞噬的感觉。她抿抿唇,并不愿露怯,手紧紧抓着牢门的,身高虽不及他,却也不致要自己失了气势。

    “你在石康城时,我本有意救你,奈何临时有公务脱不开身。”

    “待我前去时,你已然成了逃犯。”

    “依依,你可知道你在外头逃,竟是有多危险呢,在此地,至少不必被不明不白地杀了……况,我也及时赶来,救你出去,现下你却是有条路的。”

    墨翎羽本来是生了怒,但见面前小女子哭得跟泪人儿一般,模样生得愈发妩媚动人,虽怒嗔却眉目含情,软得不行……她这般样貌,在这大牢呆得久了,难免不会被人觊觎。

    他亦不能就这么放着她。

    “上次相见,我曾言说此事,你留在那宅子之中,等过些时日,等我接你回墨府,可好?”

    墨翎羽的声音温和了下来。

    身体靠近牢门,手欲穿过牢笼的缝隙去触碰这美丽的小姑娘。

    任他这般无瑕的尊仪男子,又是这般温声款语地相劝,没有女子会不动容。

    然而余梦依却朝侧躲了躲。

    并不让他触碰,反是伸手拽住他的衣袖,仿佛求证似地问道:

    “莫非是……是做、做你的……小妾吗?”

    墨翎羽并未言语。

    并非是不能说,而是默认的意思。

    想到书里面的结局,余梦依叹息一声,她好不甘,但是,但是……她还有武器的,不剩最后一口气,她绝对不会认输的。

    “可以宽限我几日吗……让我好好想想……”

    从她囚服上钻出的小虫,像是找着了更适合的温床,一路密密麻麻地,从牢笼上、从小姑娘的指尖,找到了桥梁,浩浩荡荡地去了对面。

    “三日的考虑时间。”

    说完,墨翎羽看着近在咫尺的柔荑,最后决定,待人到了他的后宅之后,再去施为。

    收回手,墨翎羽志得意满地负手离去。

    余梦依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最终缓缓收回视线,开始想自己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她紧紧抱着自己,疲惫地歪着头,闭上了眼睛。

    很渴,也很饿。

    但都比不上身体的乏累。

    还好,她还有三日的时间。

    等她好好睡一觉,醒了之后好好分析一下当前的局势,幸好,她有剩余积分,到时候模拟一下,选定当接下来要走的路。

    这个时候,她依靠不了任何人了。

    墨翎羽心情极佳地出了京兆府大牢。

    彼时单俊发正恭侯着他,只见这位首辅大人格外意气风发而来,两人又说了些场面话,单大人送首辅大人离开,望着首辅大人离开的马车,单俊发禁不住喃喃自语:“怎么觉得这个墨大人好像有手疾似地?”

    墨翎羽回到府里。

    妻子冯氏立即知道他回府,便派人告知,自己院里做了他最爱吃的汤点,请老爷前来享用。

    “你告知夫人,让她好生管着些内宅的诸事,这几日公务繁忙,便不过去了。”

    墨翎羽说道,想到三日之后他要接余梦依入府,也正是他的好日子。

    这几日自是要养精蓄锐,万不能让余梦依小看了去。

    冯氏听人回来传话,心里便极为不解,她一向内宅抓得紧,为何老爷还这般说?

    莫非府里要添新人?

    这一晚,冯氏没能睡着觉。

    第二日一大清早便急急赶到老爷的书房,结果就看到墨翎羽露在外头的手背,脖颈等处都有一块块的红肿疙瘩,看着甚是渗人。

    “老爷,您这是怎么啦?”

    冯氏心疼,忙去询问。怎么才一晚不见,人就变成这样?

    墨翎羽却认为她大惊小怪,“无事,我时候不早要去上朝,你好自为之。”

    说罢离开。

    “梦依,梦依……”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肯定是女牢头送牢饭来了,好渴,她要先喝点水。

    挣扎着爬起来,摸索地到了牢门口,却撞上一个不软不硬的东西。

    余梦依仰起小脸,睁开了一点眼睛,她知道牢门没有这么近的。

    模糊中,看见一道欣长的身影,这人穿着殷红色的五爪团龙瑰丽袍服,神光飒然,幽黑的凤眸直直望来,拨云见雾,折射出不可同日而语的凛然光色。

    是凤砚。

    “很好,……很好,你做了皇……嗯,做了王爷了呢,很好呢。”

    余梦依满足地笑了。

    她摸索着朝牢门口而去,她要先喝水,要先照顾好自己,才能想接下去的路。

    “梦依。”

    身后传来凤砚的声音。

    他在叫她。

    “嗯?嗯!我在,我在呢……”

    小姑娘小声啜泣着,像是害怕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整个缩成小小的一团,低低地一面答应着一面委屈地哭着。

    “是砚哥哥呢。”

    凤砚俯下身,修长带着薄茧的指尖,勾起小姑娘瘦瘦的下巴,让她好好看看自己,“是砚哥哥,砚哥哥来了。”

    小姑娘睫羽沾满了泪珠儿。

    为她擦去这些泪水,凤砚平生头一次体味到何为心酸。

    他一直守着的女孩儿,瘦了,穿着脏兮兮的囚服,像被折去了大半性命,连眼神都没有了光泽。

    见女孩儿不哭,定定地望着自己,痴了一般。

    凤砚连声道,“是我,梦依,你受委屈了,是砚哥哥来晚了。”

    女孩儿眼睛终于是,亮了。

    蓦地,一股地扑进他怀里,那样强烈,几乎以为是错觉。

    小姑娘在他怀里哭得紧了,两只小手紧紧地圈住他。

    这种感觉,不但不令人讨厌,反而是给凤砚一种喜欢之感。

    他轻抚女孩儿的额发,温柔以极,“乖,梦依乖,咱们这便回家去,好不好。”

    女孩儿泪水决堤。

    哭着拿手打他,“你还是走了,你是骗子。”

    她拥进怀里那一刻,凤砚的心都被她牵系着了。

    虽然她的力道不大,却让凤砚心都跟着疼了,连声保证,“以后再不如此了。”

    凤砚本以为哄着女孩儿,便慢慢好了,只是怎么都没料到,怀中的女孩儿竟是没了声息。

    “啊,肯定是哭累了。”

    单大人连忙解释道,不敢说自己一直命令着连水也不给这女子喝。

    “哼。”

    凤砚冷冷地一哼,凤眸扫过单俊发,眼神冰凉,带着杀气!

    “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单大人……好自为之!”

    单俊发一哆嗦,眼看着这位小世子抱着钦犯余梦依离开了,转头,他赶紧将此事禀报了首辅大人。

    很快收到消息,单俊发才知道,原来圣上那里有所松动,余氏一族的案子有可能会重审,这位余小姐竟已经被皇上下了特赦之令,暂时放人,以观后情。

    庭院都是被重新装扮过的。

    是二进的院子。

    洒脱奴婢,管事婆子……无一或缺。

    余梦依沐浴熏香之后,穿着干净香喷喷的衣裙,便由丫鬟服侍着在院子里转,她认出来了,这是她之前租的那间院子,而且用具什么的也都是之前租的院子搬过来的,没有一样短缺了的。

    “姑娘,公子快回来了,您先回屋吧,外头风大!”

    丫鬟劝了几番,余梦依稳了稳心神,确定自己不会再被抓到大牢时,才恋恋不舍地收了祖母,先回屋去。

    她现在已经不渴了。

    是很饿。

    喝了一点薄粥。

    多的,婆子不让她,怕是弄坏了胃。

    说是过些时候再吃。

    这时已经是到黄昏了,算起来她出了大牢已经快要一日了。

    她真的不用再回去了吗?

    凤砚去哪了呢?

    “梦依!”

    突然,一道低沉的男音自身后响起。

    本来要进屋的女孩儿,听到声音,二话不说跑过来,一头扎进他怀里,声音又哽咽了,“砚哥哥,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说到这,又叭嗒叭嗒地掉眼泪。

    “笨蛋,砚哥哥几时说过不回来了?”

    “之前在那租院里,不是保证过了,永远不会离开么?”

    女孩儿听言,依然是眼圈红通通地,撒娇得紧,“你一直没来,我好渴也好饿,他们都不给我吃的……听说,听说人家砍头的话,还要做个饱死鬼,他们都给吃的……嘤嘤嘤……”

    女孩儿瘪瘪小嘴,眼泪串了一串儿地往下掉,撩开手臂的衣裳,展示被虫子咬过的手臂——

    “很疼,一开始是痛,都红了。”

    “嘤嘤嘤。”

    女孩儿白嫩的藕臂细生生地,随着委屈地哭泣,一颤儿一颤儿,琼鼻哭得迹是通红,那双大大的杏眼,被泪洗刷过格外乌黑灵动。

    看着女孩儿嫩生生的手臂一片通红,凤砚眼眸狠地瞬间殷红起来!

    抿唇未语。

    “姑娘……”

    丫鬟赶过来,一副阻止的语气。

    想着姑娘这样撩衣裳,不成体统吧。

    只是,察觉到公子那副骇人的神色,丫鬟惊得忙止了声,吓得退到一旁。

    女孩儿擦擦泪眼儿,不解地朝这看来。

    “无妨,她才多大,尚未及笄。”

    是凤砚格外宠溺的声音。

    他见女孩儿瞅着自己,俊美的容颜遂变得温暖起来,仿佛与方才并非同一人般。

    他有力手臂抄过女孩儿的膝弯,拦腰将人轻轻抱起,凤砚格外怜爱温柔的语气,“砚哥哥亲自为梦依上药可好,这次让你受委屈了,不若你想个条件,若不是摘天上的月亮,砚哥哥便想法为你办到,梦依莫要再哭鼻子,小心外头那三岁的孩童都笑话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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