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中茧(6)

    虚无缥缈的声音自林碎身后传出,如同鬼魅般缠绕上林碎的脖颈,冷不丁地让她打了个激灵。

    这个“域”内的怪异物都那么喜欢当背后灵的吗?

    林碎抚了抚受惊的小心脏,掩耳盗铃般松开拉扯在手中的枝条。

    可能是她向花坛里灌了太多水的缘故,干枯的荆棘竟不再像刚开始那般僵硬,在她松开手的瞬间,枝条像是弹簧一样缩回了花坛中。

    林碎转身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不足她下巴高的少年,垂在身侧的拳头捏紧,似是仇视般恶狠狠地盯着她。

    “我在修剪枝条啊。”林碎见此丝毫不慌,她晃了晃挂在手指上的剪刀,

    少年黝黑发红的瞳孔似乎闪烁着,因为变声期而变得嘶哑的嗓音仿若那晦暗处的黑猫伸长了指甲刮擦着铁皮,“谁准你伤害它的。”

    林碎抬手托住右侧脸颊——当然,隔着手套触碰到的也只是面具,“我没有伤害它,这是我的工作,李叔给我的纸条上写过的。”

    “是吗?”大约是方才的老者在庄园内拥有一定的话语权,听林碎提起他时,少年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些许,但他似乎还没有完全相信林碎的话。

    “当然啦。”林碎从包里掏出一张揉皱的白纸递到少年跟前,“咯,不信你看。”

    少年接过白纸,转动着眼球快速浏览着上面的字,比起林碎来,他倒是对那歪七八扭的狗刨字体熟视无睹,能够完完全全无障碍阅读。

    又或者说,它其实看不懂字,现在的举动只不过因为她方才试探规则,企图伤害“蔷薇”而触发的类似死亡预警的剧情罢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它并不是完全无法沟通。也就是说,只要没触及到真正的规则,在被彻底扭曲之前还是能够再垂死挣扎一下。

    “好吧。”少年又把纸条重新递回给林碎,指了指荆棘丛,“但是你要对它温柔点,它很怕疼。”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难不成还是它亲自开口对你说的?”林碎拉住少年伸出的手腕,猛地凑近他的脸。

    少年盯着不过一指距离的林碎,还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唰的一下就红透了。他磕磕巴巴地反驳道:“花,花怎么会说话。”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花会说话呢。”林碎挑起眉,松开少年的手后倒退了几步。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眼睛却看向房子的方向,几秒后远处传来几道焦急的声音,他们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人。

    “少爷?少爷!?”

    “完了,老师来了。”少年也听见了那呼喊的声音,他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转身跑向房子之前对林碎再三叮嘱道:“总之你一定要记住,不许对它太粗暴!”

    林碎将手中剪刀合拢,刀刃与刀刃的碰撞发出清脆响声。她眯眼微笑,“放心吧,我一定…会很、温、柔的。”

    少年渐行渐远的身影在林碎的视野里消失不见,她将张开的剪刀合拢,两片刀刃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用力将什么切断。

    林碎侧脸撇向花坛里的荆棘,眯眼微笑,“嘿嘿嘿,让我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好好照顾你呢。”

    “你笑得好像那什么…反派?”浮黎突然出声道。

    林碎扒开外层稀疏的荆条,一边反驳着,“世界上又不是非黑即白,好坏不过是人在拥有思想后对主客观事实的辩论,奶茶都有微糖全糖去糖之分,怎么到了人身上就只有好坏了?”

    浮黎赞同道:“说的也是,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确实是反派。”

    “利己为人之天性,而思想禁锢天性。人类生而为恶,善才是思想枷锁。反派之所以被称之为反派,不就是因为他们都为利己主义,又与所谓的大多数背道而驰吗?”林碎走进花坛,发现自己周围的枝条竟在僵硬而缓慢地蠕动着。她越是往里,身边的枝条互相裹得越紧,倒没有主动攻击她,只是阻碍了她前进的脚步,驱赶着她从原路退出去。

    林碎瞧着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它那里面藏着什么宝贝呢。

    “太过内向可是会让其他人苦恼的。”她兴致缺缺地吐槽着。

    浮黎的声音低沉而平和,“好坏善恶谓之你我,根本毫无意义。不过只是标签罢了,被困在自我世界的人才最喜欢给自己贴标签。”

    “自我标签化,思想被驯化成功后的产物。”林碎晃了晃手中的剪刀,周围的荆条似乎有所感应般,慢慢地从她的身边远离了些。动作虽缓慢,但不难看出有几分仓皇而逃的意味在里面。

    “就比如说,‘女子本弱’?”林碎歪歪头思考了一会,“自然界中近乎所有的雌性都比同类雄性更加强壮凶猛,生存能力和狩猎能力都要强于雄性,唯有人类,却是反过来的。”

    “这一切,都是来自于男|权社会对女性身体与思想进行长达几百甚至上千年洗脑驯化的结果。战争筛选并驯化一部分人,而另一部分,由有限的知识与局限的思想来驯化。”

    可是女孩,不但生来就是幸存者,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会成为更加优秀的幸存者。

    “战争么?”浮黎似乎陷入久远的回忆,“从本质上来说,世界或者人类,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筛选。”

    林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么说来,世界不就是个巨大的过滤网吗?”

    “对啊,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过滤网。”

    最初的世界诞生,远古时期的火山爆发是筛选,冰河世纪是筛选,地震、大洪水、瘟疫肆虐、小行星撞击、种内角斗竞争,一次又一次的被动或主动筛选...谁在操纵这一切?最后又能留下什么?

    “尸神的出现是为了筛选什么?”林碎不经意问道。

    浮黎却不再回答,像是已经断开了与她的连接。

    又来了,每次只要提到这类似的问题,不管是浮黎还是医生,他们都会心照不宣地沉默,就好像是在刻意勾起她的好奇心,提醒并引导她去探索所谓的真相。

    只不过,她从来不咬钩就是了。

    林碎突然停下脚步,看着眼前那不可名状的生物,甚至算得上是精神污染的画面,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知是厌恶还是兴奋的情绪,“看来,我找到了一点不得了的东西啊。”

    肥肉堆积的躯体,浑身覆盖细细的绒毛,长满瘤子的形似人脸的头上毛孔粗大,密密麻麻如同芝麻大小的孔洞正源源不断的向外冒着脓液,外露凸出的口器像是脱垂的胃袋,粉嫩柔软。布满锯齿的圆口牢牢钉在那快要干枯死亡的枝条上,吸食着荆棘的生命力。

    这就是虫子?

    林碎将剪刀塞回工具包,从中抽出一把巨大的锯齿刀,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挥刀切断那肉虫暴露在外的口器。

    啪嗒。

    拥有一定重量的肉块落在略微湿润的泥土地上发出厚实的声音,虫子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但失去口器的感觉明显使它焦躁了起来,笨重的躯体蠕动着转身。

    林碎接着砍下第二刀,将虫子的身体对半切开。

    那虫子的身体只依靠着外皮的包裹,没有半点骨头,连内脏都没有,一层层的肥肉混合着少许乳黄体|液从截断面流出,像融化的香草冰淇淋。

    “噫~”林碎嫌弃地挪动脚步远离虫子尸体。

    虽然早就知道“域”内扭曲的怪异物都不怎么好看,而且她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类似的怪异物,但她真是见一次被恶心一次。

    她甚至有些犹豫要不要把手上的锯齿刀也给扔了。

    正当林碎还在纠结的时候,几节枯骨般的枝条挥动着进入她的视线。

    哦不,不是枝条,是虫子的脚!复数的手脚支撑着身体站立在地上,白色长鼻面具后只有一坨被水泡得浮肿的血淋淋的脑花,细长曲折的脖子后连接着蝗虫一般肿胀拖地的腹部。

    这也是虫子!?

    林碎捏紧刀柄就要上前重复刚才的动作。

    不对!她的视线中,不知为何凭空多出了另外两个怪异的物体。

    一个由眼睛组合而成的不规则球体,堆积褶皱的肉皮将眼球与眼球连接起,中央空出的缝隙一张一合,仔细一看,原来是没有嘴唇的嘴。宽大整齐的牙齿上下张合,像在咀嚼,又像在喃喃细语。

    另一只虫子浑身长满枯黄的毛发,向下连同脑袋一起捆住,多出的一截扎成几股麻花辫,如同长毛的章鱼,几根麻花辫代替它的手脚在地上挪动。拨开毛发透出的一个空洞里一颗红色的眼球转呀转,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四:若是发现视野内的虫子数量大于等于三,请站在原地不要动,虫子不会主动攻击你。】

    电光火石之间,林碎想起那纸条上的类似规则的“工作内容”。像是一瞬间有人点了她的穴,将要迈出的脚步硬生生被她克制住,就连手臂的幅度都没再改变过。

    她咽了咽口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三个诡异的“虫子”,内心无声地催促着它们赶快消失。

    可惜天不遂人愿,怕什么就会来什么。那三个虫子注意到了站立在荆棘丛中的林碎,它们扭动着身躯,缓缓向林碎逼近。

    “不会个集贸。”林碎低声骂道。

    但她依旧站在原地,只是默默将手放下,接受命运般静静地等待那些虫子靠近。

    拥有长足的虫子伸出其中一只脚凑近林碎,堪比木乃伊一般枯瘦的肢体与她最开始遇见的那个虫子有着天差地别。

    长足的末端尖锐又枯削,能够轻易将血肉组合的身体刺穿。它直直伸到林碎的眼睛前晃了晃,与戳爆她的眼球也就四五厘米的距离。

    林碎刻意地放缓呼吸,尽量压低着呼吸的声音,轻得就连自己都快要听不到的地步。她握着刀柄,思考着如何在一瞬之间将那三个虫子一并杀死。

    纸条上没写遇见三个虫子除了装木头人之外的办法,虽说越不清晰的规则大多都代表着触发死亡的几率越高,但有些时候这同样也代表着,她完全可以利用规则的漏洞。

    只要,她的实力够强。

    就在她要忍不住动手的时刻,那虫子却只是轻轻敲了敲林碎戴在脸上的防毒面具便将长足收了回去,它歪着头,同样敲了敲自己的白色长鼻子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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