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生慌忙道歉的声音让主管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主管走过来，环视一圈就明白了大致情况，当即低声吩咐服务生几句，小服务生再度连连向孟佳寻抱歉后，低着头走出了包厢。
主管走到孟佳寻跟前，递给她一件披肩让她先遮住污渍。
“这位女士，非常抱歉给您带来了麻烦，请您稍安勿躁，随我移步休息间，我们这就为您准备新的更换衣物。”
“啊，好。”孟佳寻拢了拢披肩，总算回神，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转头对着魏昭，语气讷讷：“抱歉，可能要耽误你一会儿。”
想了想，她提议道：“或者你先回去，也可以，我一会儿打车就行。”
魏昭垂着眼，声音又低又冷：“不用，这里不方便打车。 ”
“我等你。”
孟佳寻还想再说什么，但看着魏昭同样情绪不高的样子，最终保持了沉默，跟在主管身后。
主管把她带到休息间，简单登记了她的衣服尺码，又问了过敏材质和品牌习惯，孟佳寻报了尺码，不太明白后两个问题是什么意思，有些茫然。
魏昭靠在门边，侧着脸，淡淡地接了一句：“bouthentique家的衬衫，没有过敏材质。”
主管用眼神征询孟佳寻，孟佳寻懵懵地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主管又安抚了她几句，并安排服务生端来水和点心毛巾摆在小几上，出门准备衣服去了。
孟佳寻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魏昭今天的表现，太奇怪了。
一举一动都在自己意料范围之外。
“你……怎么知道？”
“什么？”
“衣服材质。还有品牌。”
停了很久。
久到孟佳寻以为他不会再回复的时候，只听到对方说了一句。声音又沉又哑。
“你的喜好和习惯，只要我见过，都知道。”
孟佳寻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爬起，总觉得自己应该感到害怕，但最终却没有，甚至有一丝隐秘的……欣喜？。
没等她有所回应，魏昭闭了闭眼，补充道：“你也没有刻意隐瞒，只要留点心都能知道。”
哎？
是这样吗？
孟佳寻觉得就算是关梓月，也不可能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
她总觉得，这种感觉很陌生，催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
又是沉默。
魏昭再度开口，带着几分不甘心，或许还夹杂着浓浓的不解。
“能告诉我，为什么是席明吗？”
“他在对的时间出现了。”
孟佳寻顿了顿，又接上。
“感情是讲先来后到的，我是先遇见了席明。如果没有他，我会喜欢你。毕竟你真的对我很好很好。”
“好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孟佳寻垂眸，声音很轻、很淡。
“可是我高……”
“女士，您的衣服。”主管提着新的衣服进来，打断了魏昭的话。
魏昭只能咽下了嘴中未尽的话语，站到了门外。
算了。
她应该是彻底忘记了。
只有一个人记得的故事，叫回忆。
两个人都记得，才叫故事。
那就让它湮没在过去吧。
-
孟佳寻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魏昭叫住了她。
她转过身，路灯暖黄色的光洒在身上，刚换上的丝质衬衫微微反射着，流动又莹润。
衬得她整个人气质卓然。
魏昭开门下车，没有走过来。
他只合上车门，站在门边，双手扶着车顶。
直直地、深深地看着孟佳寻。
眼中好像包含了千言万语。
孟佳寻抬头看着他，笑了一下。
眼眸弯弯，神情明亮。自信张扬，就像他们初见的模样。
魏昭突然就舍不得放她走了。
但再纠缠下去，只会更加狼狈，还不如趁着体面尽早收手。
纵使艰涩，他还是说出了口：“那……再见。”
“再见。”
孟佳寻知道，以魏昭的骄傲，这句话一出口，自己和他的联系就算是彻底切断了。
但她不后悔。
就算最后没有追到席明，她也不后悔自己在今天拒绝了魏昭。
她孟佳寻，从来不是需要依靠别人活着的人。
得之她幸，不得……
那就洗牌重来。
反正她还年轻。
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吗？
孟佳寻没再多说，果断转身，衬衫被晚风吹得鼓起些许，后摆在半空划出一个凌厉的弧度。
温暖的灯光在丝织品上流动，映照在魏昭漆黑透亮的眸子里。
半晌。
魏昭缓缓笑了。
干脆利落，豪不拖泥带水。
这才是她。
-
孟佳寻回到宿舍，关梓月凑过来围着她转了几圈，嘴里啧啧。
“一股子高级味，说！去哪吃饭了？”
孟佳寻好笑地推开她，调侃道：“什么高级味，不都是柴米油盐。”
“你不懂。”关梓月故作高深，“我对金钱的味道很敏感的。”
突然她眼尖地注意到了什么，惊叫道：“我靠，你换衣服了？！我记得你出去的时候不是穿这件啊？”
脑子转了一圈，反应过来之后，关梓月的笑容逐渐变态和猥琐：“哦哟，是谁哦～这么早就放你回来？”
孟佳寻收拾好东西准备洗澡，闻言无语道：“在餐厅吃东西不小心撒了，服务员拿给我换的。”
关梓月“切”了一声，无趣地撇撇嘴。
孟佳寻走进浴室，迅速把身上残留的葡萄酒味冲洗掉，擦着头发出门。
“佳寻。刚刚有人来找你。”姜纹注意到她出来，从电脑前抬起头，提醒了一句。
“是谁？”
“好像是王昭苒，咱们专业去年年级第二。”
孟佳寻有些懵，在脑海里扒拉着本就不多的记忆，没啥印象：“她找我有说干什么吗？”
“没有，只说她宿舍在404，有空的话上去找她。”
孟佳寻站在门口，对着404这个门牌号无语了很久。
总感觉自己下一秒会开始报错。
她抬手敲了敲门。
“来了！”
只听一声隐隐约约的招呼，连带着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音，大约半分钟后，门终于打开了。
“我找王昭苒同学。”孟佳寻直说。
开门的女生大约一米七五左右，发尾处卷成大波浪，规整地贴着肩头，透明架子的半框眼镜服帖地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眼眸偏狭长，眸中神色尖锐逼人，嘴唇紧抿。
气场十足，面容冷峻，乍看上去甚至还有些不好惹。
如果忽略她身上粉红色的睡裙的话。
孟佳寻看着她的衣服，神情有些尴尬，迟疑地伸手指了指她露出的半边肩。
女生毫不在意地随便扯了一把衣领，简单盖住，眯着眼看她：“你是孟佳寻？”
“我是。你就是王昭苒同学吗？”
王昭苒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没什么表情：“嗯。你等会儿。”
王昭苒转身进屋。
孟佳寻耐心地等在门侧，认真地数着地板砖。
“走吧。”
五分钟后，身边传来规律的脚步声。
孟佳寻回头，只见王昭苒已经将头发束成了马尾，衣服也归整的衬衫长裤，卡其色长风衣将整个人修饰得干净又利落，马丁靴盖住脚踝，和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王昭苒摇了摇手上的文件夹，率先往前走：“事情有些复杂，这里不好讲，去讨论间。”
等孟佳寻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讨论间正襟危坐了。
王昭苒开门见山，抽出一份文献综述：“这是你写的吗？”
孟佳寻定睛看去，是她交给吴老师的那份，点点头：“是。”
王昭苒点点头，说明来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昭苒，目前大二，大一学年中文系年级第二，古代文学方向相关科目均分92+。但目前还没有找到和我同一个方向的本基队友，请问可以邀请你组队吗？”
孟佳寻愣了一下，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反问道：“这份综述是文学理论方向的，你怎么知道我对古代文学感兴趣？”
“老吴说的，”王昭苒身体往后一靠，单手撑在椅背上，“也是她向我推荐的你。”
说完还补了一句：“虽然感觉你看起来也就那样。”
孟佳寻：……
孟佳寻算是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不过有些事还是得提前说清楚：“我大一学年的绩点很差，全年级倒数，你确定要冒这个风险吗？”
王昭苒眉头微皱，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不可能。”
“以你的文献综述呈现出来的思路和逻辑，就算完全不听课，也绝对不可能考倒数。”
孟佳寻看她完全不信的样子，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把成绩单放大给对方看。
每看一科，王昭苒眉头就拧紧一分，看完之后只觉得不可思议：“你被人夺舍了吧？”
“要不然这个综述就不是你写的。”
孟佳寻眨巴着眼：“还不允许人进步的吗？”
王昭苒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你发生了什么？”
一句话，让孟佳寻脑中全是自己从早到晚趴在桌前翻着大部头，还有魏昭给自己梳理逻辑和关键词的画面。
见孟佳寻沉默，王昭苒也不再深究：“好吧，暂且相信你是个努力一下就能有所成就的天才。反正我邀请摆在那儿，要不要加入随你。”
孟佳寻想了想：“你没有找过其他同学吗？”
说起这个王昭苒就愁：“找啊，要么不是一个方向，要么文章连话都说不清楚。当然更多的是不想当组长。”
等会儿。
“组长？”
”嗯？我刚刚没说吗？害，我这人比较懒，而且老冯那边又有个课题组，我家里也挺忙的时不时要回去看看，本来我都不想做本基了，老吴硬是要压着我找人组队，说什么积累科研经验。真烦，我以后干不干这个都还两说。”
孟佳寻有些羡慕，这就是学霸的烦恼吧。
那魏昭，是不是也这样呢？
“那既然你不介意，我愿意试一试。”
孟佳寻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