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后，席明直直地向孟佳寻走来，周围几个还没收拾东西离开的同学都朝这边看过来。
孟佳寻一下子成了视线中心，和在讲台上感觉不一样，这种充满八卦和评判意味的视线让她有些坐立难安。
席明扬起招牌微笑，主动抛出橄榄枝：“我准备申请本基项目，目前已经联系好导师，想要邀请你加入我的团队，可以吗？”
周边同学窃窃私语。
“我靠，直接傍上学术大佬，那不躺平等加分了。”
“愣着干嘛啊？答应他呀，和席明合作，每天打工打累了看一下脸又能满血复活。”
“为什么不请我，哦，原来我是学术垃圾。”
孟佳寻被这突如其来的邀请弄得不知所措。
自从上次魏昭提到大创后，她也从各种渠道了解到文科生参与较多的本基的含金量。
其实也就那样，本科生要出科研成绩始终不太现实。
但是相对而言，有一个国家级项目最起码可以证明学生具有一定的科研潜力，对以后升学、评奖评优、拿奖学金都有帮助。
不过她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看席明这个姿态，摆明了冲着国家级去的。
本来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既能借此机会每天见到席明，又能捞一个科研给自己加分，一举多得。
但孟佳寻就是说不出来哪里不得劲，感觉很奇怪。
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阻拦自己答应他。
孟佳寻斟酌着用词，想尽量减少席明的尴尬，尤其是在周围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她的语气也不由自主官方起来：
“嗯……很感谢你对我的重视和肯定，但我目前学术能力还有待提升，我可能会给你们团队拖后腿；其次，我不太清楚你们的前期的准备工作，也没有和老师提前交流过，贸然插入会经历很长的磨合期，到时候可能还会耽误科研进度。”
说完，她顿了顿，看向周围，声音柔和地请求：“这是我的个人私事，可以请各位先回避一下吗？”
几个看热闹的同学突然被cue，脸上挂不住，推推搡搡地走了。关梓月担忧地看了孟佳寻一眼，孟佳寻也示意她先离开。
完全没想到会被拒绝的席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他见左右没有其他人，强行放柔自己的神色，蹲下身和她平视，轻声哄道：“刚才是我考虑不周，抱歉。我重新介绍一下，我们研究的是当代文学综合文艺理论，具体的作品还没定。”
“目前正处于资料收集和文献整理阶段，老师那边只进行了邮件沟通，另外一个同学也很好说话，而且你今天表现让我刮目相看，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你的加入不会让我们小组拖后腿的，对吧？”
孟佳寻一听，条件似乎也还可以。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一阵凉凉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说得真好听啊，这不相当于啥也没干吗？挺能包装啊，看上一个学术能力还行的就迫不及待地抓去给你从零开始打工？说不通这是准备上美人计了？嗤。”
孟佳寻循声望去。
魏昭正抱着手臂，斜靠在门框上，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面上神情不善。
席明抬头望去，神色冷硬。
两人视线交锋，气氛剑拔弩张。
席明站起身，动作斯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下摆，语气冷淡：“学长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只是在劝说佳寻加入我的团队，并没有出卖什么。”
闻言，魏昭放下手臂，抬脚走了过来。话语间带着几分刻薄：
“哦，所以她都已经义正词严地拒绝你一次了，还纠缠着不放干什么？”
“还有，我的印象里，你和她也没这么熟吧，何必叫这么亲切。”
席明眉头紧皱：“我是在向她解释当前的项目进度，希望她多了解一些，有错吗？”
而对魏昭的第二个问题，他只是挑眉笑了笑：“佳寻都没有反对我这么叫她呢，怎么，你可以做她的主？”
魏昭噎了一下，没出声，只是看向孟佳寻。
席明也看过来。
两道视线目光如炬，盯得孟佳寻如芒在背。
孟佳寻根本没遇到过这种男上加男的局面，见两边都等着自己表态，自己也确实不想给席明拖后腿，只好含糊道：“抱歉啊席明，我目前还没想好要不要做科研。所以还不能给你回应。”
顿了顿，像是下定决心，鼓起勇气再开口：“还有，就像魏昭学长说的那样，以后还是喊我孟佳寻吧，这样我听起来也习惯一些。”
席明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
事情好像有些超出自己的掌控，再纠缠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他退开半步，维持着风度和体面，笑着对孟佳寻解释，眼里流露出哀伤和遗憾：“只是一个邀请，孟同学不能参与，我深表遗憾。没关系，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合作便是。”
说完就告辞离开。
孟佳寻被席明的眼神震到，心里升起些许愧疚。
“他装的。看不出来？”
魏昭看着孟佳寻的态度因为席明的一句话、一个表情就有所软化，恨铁不成钢道。
虽然孟佳寻自己对席明的态度也很复杂，但她就是听不得别人说他坏话，皱眉道：“别这么说。”
魏昭见她表情有生气的征兆，连忙转移话题，但语气还是冷硬中夹着酸：“好，我不说。”
孟佳寻收好书，拎起书包，看向魏昭，脑子转了一圈才后知后觉：“话说你怎么来了？不是在跑代码吗？”
魏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今天很棒，恭喜。”
顿了顿他又道：“没看到你的高光场面，至少这声恭喜得亲口说到。”
最后添上一句：“我还等着你先前答应那顿饭呢。”
孟佳寻还以为魏昭是有什么别的事情，完全没想到只是为了恭喜自己而刻意跑一趟。
她呆了一会儿，心胀胀的，有一种在温水里被柔和而舒适的水流包裹的暖意。
怎么说呢。
这种一点小事也被人刻意放在心上的感觉。
真的很不错。
她抬头扬起笑，眼神很亮：“走吧，请你吃饭。”
-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孟佳寻把魏昭带到了学校附近小吃街的餐厅。
不是什么大品牌，但很受学生欢迎。孟佳寻和舍友来这里聚过几次，味道不错，而且座与座之间有隔板，近似小包厢，不容易互相打扰。
孟佳寻率先坐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这家菜品我感觉味道还不错，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惯。”
魏昭低头翻着菜单，闻言抬头，唇上挂起笑：“肯定吃得惯，我不挑食，很好养的。”
孟佳寻咀嚼着他话里的含义，周遭原本干冷的空气忽然就泛起热意。
她盯着面前的盘子，似乎要盯出朵花来，小声嘟囔：“我还以为……你平时都是吃鲍鱼人参之类的，有钱人不都这么吃吗？”
魏昭直接笑出了声，柔和地解释道：
“我家只是经营着小本生意，不是你说的那种有钱人。”
孟佳寻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可是他们都在传你家庭背景很好。”
魏昭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抬手招来服务生，孟佳寻点了几个菜之后，魏昭添了个汤就结束了点单。
这才转过头回答孟佳寻刚才的话：“传言这种东西真真假假，夸大的很多。”
“估计是看到车吧，我妈没啥喜好，就是爱买车，家里有点钱都让她弄车上了。”
这倒是和关梓月说的相差不大。
孟佳寻没再多说什么，只抱起水杯小口小口地喝水。
倒也不是渴，就是手上得握着点东西打发时间。
半晌。
魏昭忽然出声，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你放心，我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到时候安心进门。”
孟佳寻完全呆住。
魏昭笑着等她回应，见孟佳寻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眼里的光亮一点点黯淡下去，只好出声缓缓圆上：“我假期的时候偶尔会带同学去家里玩，他们也没觉得拘谨。”
“有空也欢迎你带舍友来，我家附近风景不错，家里设施也齐全。”
“哦。好。”
一阵沉默。
直到服务生将菜品端了上来。
孟佳寻不傻，恰恰相反，她对情绪感知还比较敏感。之前她还没朝这方面想，自从关梓月分析之后，她越发觉得魏昭是在向她示好，虽然不知道对方图个什么。
刚才应该是直接试探了，只不过自己没有立即答应，魏昭也只能用场面话来圆。彼此心里都清楚。
孟佳寻心底盘算着怎么和魏昭讲清自己喜欢的是席明，毕竟一直让他感觉被吊着也不太好。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出明牌，猜来猜去很可能产生误会。
“魏昭……”
“孟佳寻……”
两人异口同声。
顿了顿，又非常统一地主动让步。
“你先说吧。”
“你先说。”
再度同时出声。
两人相视一怔，继而大笑。
热腾腾的汤蒸出满堂的热气，模糊了两人的视线。
“那我先说吧。”
孟佳寻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管不了这么多了，自恋就自恋吧，这事儿必须先说清楚。
就在她鼓起勇气准备开口的时候，一直放在桌边的手机却突然响起，欢快地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