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昂，怎么了？”
席明连连摆手掩饰：“没有没有，我就是想起来好像之前公示的时候见过，就随便问问。”
孟佳寻就算再两耳不闻窗外事，大创是什么，国家级是什么概念还是知道的。
当即也不敢耽搁，只说了声“我们走吧”，三人便一同离开了博物馆。
下车之后，席明表示他还有事需要先行离开，被孟佳寻叫住了。
他先看了魏昭一眼，嗯，如他所料，果然脸又黑了，真有意思，单相思啊。
又看向孟佳寻，耐心地等她说话。
只见她摸出手机，开口道：“收款码，车费多少，我A给你。”
席明诧异地挑眉，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但基本的绅士风度还是要有：“没几块钱，不用了。”
孟佳寻坚持道：“不能无缘无故让你吃亏。”
席明觉得好笑，又耐不住她一直坚持，只好算了个数字：“十七块四毛八，你给我十五就行。”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就响起了清脆悦耳的语音播报：【支付宝到账17.48元】。
席明被这煞有介事、有零有整的转账弄得哭笑不得。
魏昭在一旁看着他俩撇清关系式的互动，嘴都快笑裂了。自己也调出支付宝以同样的数额转给席明。
连续听到两次到账提示音的席明嘴角抽了抽：……
等下他就把这破语音系统关了。
把钱转给席明以后，魏昭正打算收起手机，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孟佳寻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他：“还有你的，水，多少钱？”
魏昭满不在意地摆手：“不贵，请你了。”
孟佳寻秀气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开口却冷漠无情：“你又不是我的谁，我凭什么要你请？”
一句话让魏昭如坠冰窖。
席明也拧着眉看向孟佳寻，眼神里皆是不赞同，但孟佳寻侧对着他，没注意。
魏昭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就像有人用手紧紧攥住他的肺，将空气一点一点挤出，体会到的是一种喘不过气的窒息。
定了定神，他自嘲一笑，收拾好情绪，再开口时语气淡淡，让人摸不清情绪：“六块。微信吧。”
说完也不等两人反应，转身就走。
孟佳寻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错愕，她转头看了一眼席明，对方心思完全在手机上，没分给她一个眼神，失落之余，她又看向魏昭离开的方向。
入眼处只有一个修长的背影，慢慢的，逐渐变得模糊。
不知为何，孟佳寻的心里忽然空了一块。
她把红包发给【魏昭】，如石沉大海，没有回应。她沉默地收起手机，有些不是滋味。
连席明喊了她几声都没听到。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没等孟佳寻答复，冷眼看着这出闹剧的席明也干脆利落地朝另一个方向离开，毫不拖泥带水。
孟佳寻转过身，在原地呆呆地看了席明地背影几秒，又扭头看向魏昭离去的方向。
莫名的，魏昭的身影给她一种熟悉感，甚至……比席明还要抓人。
刚才他转身的背影，让她有一种周遭色彩全褪为黑白，仿佛被世界抛弃的错觉。
……不会吧。
-
去博物馆只是一个小插曲，魏昭究竟在想什么也不在孟佳寻的考虑范围内。
只是偶尔回想起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话也挺伤人的，只觉得当时自己应该再委婉一些。
又是新的一周，孟佳寻收好东西，准备出门。
兜里的手机突然就欢快地震动起来，她皱着眉把手机摸出来，这年头谁还打电话。
手机持续震着，孟佳寻看了一眼显示屏，是尤宝珍的来电。
哪怕再不情愿，孟佳寻也还是接通了电话。
“……妈。”
听筒那头有些安静，孟佳寻耐心地等着，半分钟左右，传来哽咽的声音：“寻寻，你在学校要照顾好自己。”
孟佳寻对半天不进入主题的对话显得有些恼火，她努力压着火气，温声道：“终于决定离了？什么时候走。”
尤宝珍的抽泣顿住，又是好一会儿，浓浓的失落和疲倦才从电话那边传来。
“不是。你爸爸他在做手术，胃穿孔。”
孟佳寻瞳孔骤缩。
慌张中带着几分急切：“什么时候的事，缺人吗？我要不明天回去？”
“昨天，医生说来得比较及时，所以没有生命危险。你还是在学校好好学习，妈打电话的意思是让你照顾好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得照顾你爸，可能顾不上你那边。”尤宝珍劝住了孟佳寻直接飞回去的举动。
先前也没见你们顾过。
孟佳寻轻轻叹了口气，从鼻腔里冒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好。”
“那你们照顾好自己。”
孟佳寻收拾好情绪，抱着书走到了教室。
席明身旁难得有空座，孟佳寻把阴霾压在心底，连声抱歉穿越一整排的人后，终于披荆斩棘到达了席明身边。
当她扬起笑脸准备和席明打招呼时，席明冰冷的视线突然扫过来，经过她时皱了皱眉，又一言不发地把头转回去，和另一边的同学说话。
就好像孟佳寻是什么令人生厌的垃圾。
她垂着眼睫，原本压下的情绪一并翻涌上来，眼前起了一层薄雾。
孟佳寻失落地收好书包，低着头连声抱歉，重新穿过一排起身让她的同学，终于从中央的座位挤到了边缘。
老师站在台上已经整理好讲稿，眼见就要上课了，孟佳寻只好独自一人硬着头皮坐到第一排。
第二次。
但这次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摸出手机在日月昭昭（备注席明）聊天框里敲敲打打，敲上又删去，最后还是一咬牙，狠下心发了出去。
【西云：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没人回应。
算了。
孟佳寻把手机塞回桌肚。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席明这忽冷忽热的性子，过去一年自己还见得少吗，早晚得习惯。
只不过她以为，能够被他约出去，说明自己和他的关系近了一些。
果然只是她以为。
秉持着都坐第一排了不如听会儿的心理，孟佳寻还是掏出了笔记本电脑，认真记录老师讲述的重点。
自从上次图书馆一别，孟佳寻把魏昭给她的书单上的书全部搬回宿舍，她看书还算快，短短几天时间已经看完了两本，虽然不成体系，但也算有所输入。
她的笔记本上有从这周开始的课堂笔记，还有她看书时的一些资料整理和心得体验。也就短短一周多，她整理的资料和学习笔记已经有了一定规模。
老实说坐第一排被老师注意到的概率真的很高，孟佳寻又一次被请起来，四周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低头装蘑菇。
巧的是，这个问题她刚好在前天读的书里面看到相关理论，这次她不再紧张，不再无措，而是镇定地站起身。
不过因为情绪不太好，语气透着些冷。
“根据魏晋南北朝的诗文坛风气，子建，也就是曹植的诗文……”
“……所以钟嵘才会称其‘骨气奇高，辞采华茂。①’”
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孟佳寻也没什么表情地坐下，在关梓月疯狂刷屏的[你真棒]表情包中，敷衍地回复了几句。
孟佳寻的手机一直在震，一键阅读完关梓月毫无营养的刷屏信息后，她忽然注意到了一条孤零零的消息。
【魏昭：表现得很棒。很厉害。】
孟佳寻的失落散了些许，她想了想，把手机支在电脑屏幕后面，成功避开老师的视线，打字回复。
【西云：谢谢你提供的书单，很管用。】
总觉得这感谢过于轻飘没什么诚意，她又发了个俏皮的表情包：【西云：[动画表情]魏老师，请受我一拜！】
【改天请你吃饭。】
坐在最后一排的魏昭对着屏幕上弹出的新消息乐出了声，周边同学疑惑地看过来。
他握拳在嘴边咳嗽了一声，指尖轻点。
【魏昭：好，我等着。】
孟佳寻又和他聊了些有的没的，两人都很默契地避开之前红包的话题。
红包超过了24小时，早已退回孟佳寻的账户里。
聊了大概一两分钟，魏昭先行掐断没什么营养的对话。
【魏昭：你先听课，我下课去找你。】
孟佳寻刚想说下课后席明有个活动，自己得去参加。
又想到他刚才看自己的神情，原本稍稍雀跃起来的心情又重新低沉下去。
【西云：啊，我下课后有事，改天吧。】
【魏昭：什么事，方便说吗？】
【西云：抱歉，不太方便。】
魏昭手上正在转动的笔“咔”的一声裂成两节，吓了身旁的同学一跳，他们恐惧地看看魏昭，一个戳一个，下意识地往边上挪。
很快他左右都空出了几个座位，他几乎独占一整排，周围都像是真空地带。
魏昭眸色沉沉，视线穿过整个教室，精准定位在第一排侧边瘦弱的身影上。
不太方便。
呵。
孟佳寻回复完后，收起手机，重新将注意力转到课堂上
下课铃声很快响起，她迅速起身收拾东西，席明眼神的冷意又突然闪过脑海，她的动作慢了下来，到最后，干脆坐回椅子上。
去什么去。
纯纯给自己添堵。
话说……老孟的病情怎么样了，要不要问问尤女士？
孟佳寻心头思绪翻涌，情绪繁杂。头埋在手臂里一深一浅调整呼吸平复着心情，乍看上去像是扑在桌子上睡觉。
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魏昭从后排起身，随意地把捏断的笔杆往兜里一揣，朝着第一排的孟佳寻走了过去。
站在桌边，眼神落在孟佳寻的后脑勺上，语气凉凉。
“怎么孟同学，课后补觉是什么不方便说的大事吗？”
孟佳寻听到声音后懵懵地抬头，脸被热气捂得红扑扑的，眼角还挂着一行生理泪水，发出不明所以的一声：“啊？”
魏昭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不是，我也没说什么啊，你哭什么？”
然后在心里疯狂唾弃自己刚才嘴贱，说什么不好非要取笑她。
孟佳寻抬手往脸上随意一抹，对着手背上的水花愣了一下，又看看站在一旁动作僵硬的魏昭，莫名地生出了几分尴尬。
“额，我没哭，它自己蒸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
说着还打了个哭隔。
孟佳寻：……
行吧。
丢人都丢到这份上了，再藏着掖着也没意思。
她干脆地站起身，低声抱歉，垂头耷眼，动作迅速地收拾东西，错开魏昭的身体就想要离开教室。
魏昭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不是衣摆、不是书包，而是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不能轻易挣脱，但也没使劲。
只是刚好能感受到对方手心中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意。
红晕逐渐爬上了孟佳寻的耳尖。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不可以和我说吗？”
熟悉的哑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