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佳寻强忍内心的激动，手指颤抖，哆哆嗦嗦地发了个表情包出去：

    【西云：[动画表情]嗨！】

    “走啊？杵门口干啥呢？”关梓月注意到孟佳寻站在教室门边抱着手机一动不动，这可不像平时的她。

    平时孟佳寻恨不得光速闪进教室找个位置坐好，然后……

    对着席明的背影犯花痴。

    关梓月把脑袋凑过来，十分好奇：“看啥呢这么入迷？”

    孟佳寻动作迅速地摁灭手机，轻轻推开她的头，面上波澜不惊：“没什么。”

    她抬脚就往教室里走去。关梓月不明所以地跟在她后头。

    这节课是专业必修，一整个专业的人挤在一间阶梯教室。

    两人本来在宿舍就磨蹭了会儿，刚刚孟佳寻又站门边迟迟不进来，这会儿教室座位基本都坐满了，除了……

    第一排。

    只有助教坐在第一排的最右侧，中间一整行，十来个座位，空得很整齐。

    啊。

    关梓月脸都绿了。

    她的成绩说好听点叫一般，说难听点叫只是没挂，她可不想直接面对老师睿智的目光啊！！

    第一排啊！什么概念？偷摸玩个手机都束手束脚，更别说她原本计划是趁这个课打游戏，一雪昨晚连跪六局之耻。

    虽然一般来说老师也不会管他们这群学生上课做什么，但她心虚呀。

    孟佳寻也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

    她从来没有几乎快上课了才进教室，以前座位都是任她挑选。

    她环视一圈，自第二排以后靠边的座位都被坐得满满当当，大家都不是很乐意麻烦别人往中间跑。要是她俩突然插进去，动静估计不小，关键是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调整好PPT抱着手准备上课了。

    关梓月拉着孟佳寻，在老师热切的目光下，硬着头皮坐到了第一排。

    关梓月含泪划掉自己的游戏计划，规规矩矩掏出平板和课本摆好。

    课是不可能听的，但该有的姿态还是得表现出来。

    孟佳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有些懵，她没有带课本，自从上学期她发现自己根本不听课之后，干脆直接揣着手机就来上课了，真正实现全方位减负。

    她似乎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就这么坐在座位上发愣。

    哦，对了。

    她是来看席明的。

    孟佳寻下意识回头张望，却只见乌泱泱一片攒动的人头，她粗略地扫了一眼，没看到席明。

    上课铃就在这时叮铃铃地响起。

    铃声顽固地延续了近半分钟，孟佳寻最终还是没能看到席明，只能不甘心地转回脑袋，心里不停地猜测：难道他生病没来吗？还是临时有事绊住了走不开？

    一想到席明有可能生病，孟佳寻心里就没来由地紧张，她瞟了老师一眼，俏咪咪地摸出手机，准备发个信息询问对方的身体状况。

    “同学，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微哑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晃晃悠悠地飘进了孟佳寻的耳朵里。

    她“生病”两个字还没输完，听到这声音，吓得手一抖，手机屏幕朝下自由落体，“啪嗒——”一声，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讲台上老师讲课的声音顿了一瞬，目光落在产生动静的两人身上，随后又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继续讲课：“看第二部分，语言的功能……”

    孟佳寻疯狂低头，心里疯狂默念看不见我，头快埋进桌箱，尴尬得脚趾抠地。手机就这么孤零零地待在地上，她完全不敢去捡，生怕再弄出什么动静。

    一双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进入了她的视线，一点点的、慢动作似的靠近她贴着地面的手机。

    那双手捏起手机，手指被漆黑的屏幕衬得越发白皙晃眼，如玉般光滑莹润。

    孟佳寻盯着盯着，思绪忍不住歪了一秒。

    这手，好像比席明的还要好看。

    对方拾起手机，递给孟佳寻。

    孟佳寻凭着感觉抬头，不经意间撞上了一双漆黑却明亮的眸。

    对方看了她一眼，礼貌地笑了笑，从容地坐在了她旁边的座位上。

    她慌乱地别开眼，接过手机看都没看一眼就倒扣在桌面上，抿着唇又重新低下头。

    突然，关梓月戳了孟佳寻一下，孟佳寻疑惑抬头，发现老师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孟佳寻此时完全处于状况外，眼神向舍友求助：啊？

    关梓月疯狂对她做口型：“让你回答问题！”

    从来没坐过第一排，难得体验一次就中了头彩的孟佳寻：……

    她硬着头皮站起来，想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一般，压根发不出一个音。

    她不知道老师在问什么啊？！就算知道她也不会啊！

    孟佳寻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脸色又瞬间涨红起来。

    像个柿子。

    老师的本意是找个同学互动一下活跃一下气氛，心想敢坐第一排的同学基础一般还可以，自己的问题也很基础，应该很快就能过掉。

    结果他没想到孟佳寻是真一个字说不出来。孟佳寻一直站着一声不吭老师也尴尬。这又不是高中，不会搞罚站那一套。

    老师只好尽可能地给孟佳寻解围，他给自己主动递了个台阶，重复了一遍题目：“这位同学刚刚可能没听清哈，我刚才的问题是，人们所说的语言的社会功能通常有哪些？”

    老师觉得这下稳了，没有比这更基础的问题了，都不用看正文，教材目录就有。

    孟佳寻脑子里弹幕一般不断重复弹射几个关键词：语言，社会功能，语言……这都是什么东西？分开每个字都认识，合起来怎么就听不懂了？

    孟佳寻的余光疯狂往舍友的方向瞟，试图寻求帮助，结果关梓月头都快低到课本上了。

    好样的关梓月。

    孟佳寻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衣摆，额上的汗止不住地往下掉。

    虽然都大学生了，成绩没那么重要，爱怎么玩只要顺利毕业都没问题。

    但这种当着全专业的面，尤其……尤其可能是当着席明的面被公开处刑的感觉，真的让她恨不得原地消失。

    忽然，她感觉自己右侧的衣摆被人轻轻拽了一下。

    孟佳寻下意识低头看去。

    一双手推着教材朝她这边稍稍挪动了几厘米。

    很细微，如果不是就在身边极难发现。

    修长的指尖落在米黄色的书页上，左右反复滑动，上方是一行文字。

    孟佳寻看着对方的动作，突然福至心灵，照着那两行字念了出来：“第一是语言的信息传递功能；第二是语言的人际互助功能。①”

    明明简单两行字，孟佳寻愣是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闻，说完还弱弱地加了一句：“对吗老师？”

    老师狠狠松了口气，甚至有些感激地看了孟佳寻身边的男生一眼，迅速点头让她坐下，然后自己接着刚才的内容讲。

    太恐怖了，他下次再也不直接叫第一排的同学了。

    孟佳寻坐下后，关梓月在桌子下面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孟佳寻毫不客气的回敬了一个中指。

    她抬手抹了把汗，却发现手心比额头还湿。

    右边出现了一张干净的纸巾。

    孟佳寻以为是关梓月递给她的，下意识接过擦了擦手，日常口嗨语录顺着就从嘴里蹦出来：“谢谢老婆。”

    “……。”

    没有关梓月日常插科打诨的回应。

    孟佳寻突然僵住，脑袋一点一点往左偏去，发现关梓月正杵着脑袋一点一点神游天外，怎么也不可能清醒地把纸递给她。

    孟佳寻动作僵硬，脑袋缓缓地、不受控制地向右转去。

    看到了男生的侧脸。

    他的头发很短，只有一个指关节这么长，看上去很精神。整个脸型轮廓分明，肤色比手稍深，眉毛很浓很黑，乍看上去有几分粗犷，却被他平静的神态中和了粗粝。没有镜片的遮挡，他的目光炯炯有神，鼻梁高挺。再往下……

    孟佳寻看着看着，眼神不由自主地滑向对方的嘴唇。

    他的嘴唇丰满且唇色很深。

    和席明不太一样。

    但也很好看，而且很耐看。

    她想。

    孟佳寻在博物馆听讲解时很喜欢盯着席明的脸看，尤其是他那色泽浅淡且薄的嘴唇，总能在第一时间夺走她的注意力。

    致使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审美偏好就是淡色薄唇。

    现在事实证明，她的审美流动还挺快。

    孟佳寻在心里唾弃了自己几秒。

    男生似乎感受到了她灼热的视线，略微侧头看向她，露出疑惑的神情。

    孟佳寻刚才口嗨被人听到，现在偷看又被抓了个现行，尴尬buff叠满。她脸颊爆红，耳尖发烫，慌忙扭开头，声音支支吾吾：“刚才，不好意思哈，还有，谢谢你。”

    一声浅笑传入孟佳寻耳中。

    还有很轻的一句“不用谢。”

    轻得仿佛羽毛在她耳边轻轻划过，错觉一般，细微中带着丝痒。

    她又忍不住重新转头看去。

    还是那张侧脸，不过微弯的眼尾彰显了对方此刻心情的愉悦。

    男生认真地听着老师讲课，手里捏着根蓝笔，不时在教材上写写画画。

    看着对方认真的模样，从来没有听过课的划水大师孟佳寻难得感到惭愧。

    她坐直身子，点开手机备忘录，大学一年多，第一次尝试着去听老师讲课。

    这门课是这学期新开的，到现在只过了一周，老师刚把绪论讲完。就算孟佳寻没有大一的基础，理解起来也不算难事。

    孟佳寻边听边记，备忘录里不知不觉记了满满当当几小页。

    听到课间休息的铃声时，她才如梦方醒，短短一节课，于孟佳寻而言 ，恍若隔世。

    关梓月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昏睡过去，神色安详。

    当然孟佳寻没忘了自己的最初是想要询问席明的身体状况。

    她调出微信界面，手指敲击屏幕，迅速打出几个字：

    【西云：今天没在课上见到你，请问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吗？】

    手指一点，发送成功。

    下一瞬，身旁男生的桌箱里的手机“嗡——”地震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