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早该想到的,这样不同于现代的落后、愚昧的时代,女子若不能表现自己的价值,恐怕连当一条“咸鱼”的愿望都难以实现。

    那李娘子同样是个女子,还是一个商户出身的普通妾室,就敢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想必看她这位嫡长女也是个“没用的女孩”。

    这还是一个内宅妾室,尚且需要仰仗她母亲崔夫人鼻息,外面的那些世家官宦想必对女子更傲慢更轻蔑。

    谢芝心想,母亲已经为她安排得非常稳妥周到了。她这几日也想明白,已经决定不再顾虑纠结,那就不必拖拖拉拉。

    这几日都是晴朗的天气,路上也干了,想来父亲请的夫子怕是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书房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在夫子来前的这几日尽早解决了,才不耽误其他事。

    谢芝之前虽然也表现得聪慧,但非常浮于表面,在谢兴看来似乎与寻常女郎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若办好了书房之事,有利于她在谢兴那里树立一个聪颖好学、遍览群书的印象。

    有了这样一个印象打底,之后她做出其他事情,既可以假托古籍古方之名,又可以更快的取得父亲信任。

    这便是崔夫人为谢芝做出的安排。虽没有直接说出口,但谢芝与崔夫人心照不宣。

    回过神来,谢芝问书语:“前些日子让你和绿禾做的那个册子,现在做的怎么样了?”

    说到主母和女郎安排的差事,书语正色道:“奴已经和绿禾姐姐做好了,照女郎说的,照着原来那册子核算过,不曾发现有差错。”

    崔夫人和谢兴一向把书房的书看得严实,又安排了专人进行管理,很难出问题。

    谢芝点了点头:“明日你和我去书房一趟,咱们试着按照册子来整理书籍文册。”

    窗外阳光明媚,已经听得到零星几声蝉鸣。温热的空气通过敞开的窗进到屋里来,倒显得屋里还凉快几分。

    她又看向琴音:“天气越发热起来了,琴音你刺绣学得也更加好了。不如这几天多做几把扇子,我拿去送给母亲和阿姨妹妹们。”

    沉吟一下,谢芝又说:“就用母亲让人从扬州新买的素绢做吧,用着清爽些。”

    她们是去年下半年搬进如今这侧院的,既然单独住了,那这些平常的往来自然也要她们自己学着来。

    不说别的,这每逢时令节气,不管这礼物价值几何,总该有所表示才不失礼。

    琴音迟疑:“都用素绢,会不会太朴素了些?”

    这倒也是,母亲也用素绢的话,是显得有点朴素敷衍了。

    “母亲的扇子你就不做了,我来用素锦做一把扇子。”

    母亲身边的催阿奶女工刺绣一绝,崔夫人又不缺这些个东西,寻常的东西也看不上眼。

    由她亲手做的扇子,技艺不够心意来补上,想来母亲也不会在意扇子绣艺如何。

    二人齐齐应诺。

    至于父亲和弟弟们,谢芝手指扶额,感到有些烦恼。

    细想了想,还是决定送些防蚊的香囊好了。花样也不必太复杂,简单勾勒些竹子兰花,既做得容易又显得文雅,她们三个做起来也快。

    夏日蚊虫多,到时候也给母亲多准备几个,也好让她学的这些粗浅医术有些用武之地。

    几桩压在心头的事都有了眉目,谢芝顿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一些,之前拿在手里都看不进去一个字的医书也看得进去了。

    谢芝常常看自己手里这几本医书,原因虽然也有医书以及上面的一些案例中记载的案例挺有意思这一点,更多的还是因为医书很实用。

    多学习一些医术,不说医治疑难杂症,起码能让自己不容易生病。

    如若有个头疼脑热,也不会全指望医家靠谱,不会乱来。

    毕竟这时候百姓都分不清巫和医。

    不过很多确实身兼二职,特别是那些巫师巫婆。能治就治,不能治就喂符水、跳大神,死马当作活马医,吓人得很。

    谢芝也会看那些经史,有崔夫人的亲自教导,再联系自己以往所知所学,她总有一种常学常新的感觉。

    难怪说温故而知新。不同的环境,不同的境遇,以及不同的立场,确实有不同的感悟,谢芝表示学到了。

    百工杂书以及游记,她也会看看,只是这些书更少更难寻,质量也参差不齐。

    谢芝想,以后有机会去庄子上看看当下都用的哪些农具,说不准也能从这些方面找到机会。

    不过谢芝也不急,毕竟目前这年纪,急也急不来,父亲母亲不会轻易允许她出门的。

    看了一会,谢芝把书放下,和琴音书语一起开始做扇面香囊。

    三人边做着手里的活,边聊着闲话。多是谢芝和琴音听着书语在那里说,间或应一声问几句。

    一会儿说城南的李商户家里又闹出什么乐子,一会儿又说城东的王县丞家那著名的纨绔小郎君又干了什么出格的事。

    谢芝和琴音都很佩服书语这消息的灵通。

    金乌逐渐西沉,金黄阳光逐渐染上一缕缕晦暗。

    晚膳照例是在主院用。

    众人端坐其中,言语声细细碎碎,却不急着用膳。

    谢芝眼光晃过众位阿姨头上精致又不怎么过于显眼的首饰、脸上漂亮的妆容和一看就精心搭配过的衣裳,心里了然。

    几位阿姨平日里虽然也在乎自己的仪容,但只有家主谢兴在的时候才会如此费心打扮。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家主谢兴就进门坐到上座,崔夫人则坐于其侧。

    众人齐齐起身向家主行礼。

    谢兴:“都坐下用膳吧。”

    待众人坐下的时候,谢芝假装自然的看了一眼谢兴,心想,不愧是崔郡守仅仅听到名声后见过几面,便愿意将女儿嫁给他还帮助其谋官的人。

    谢兴长得确实有这个资本,身高近八尺(谢芝估计应该有个一米八了),难得的是不胖不瘦又身形挺拔。

    肤色白皙干净,牙齿洁白整洁。剑眉入鬓,双目有神,衬着那张本就俊朗的脸更加吸引人注目。

    最难得的是,这样好的相貌却并不显得缺少男儿气概,反而是那种男性羡慕欣赏、女性也喜欢的长相。

    她又看了看崔夫人,估计了一下,崔夫人应该有一米六几,长相也是时下最受欢迎的那种清丽端庄的模样。

    最难得的是她周身的气度,从容有度,一看就觉得让人觉得安稳有安全感。

    一眼望去,在座不管男女还是大小都没有长得差的。

    谢芝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手上夹菜的筷子却是拿得又稳又优雅。

    今日厨房做了谢芝喜欢的酸菜鱼,谢芝吃到喜欢的菜心情更高兴了。

    酸菜是清洗过的芥菜加上盐腌制过的,味道酸而不咸。鱼肉是切得薄薄的肉片,用姜葱酒去掉大部分腥味,进锅里滚一遍就捞出来。加上茱萸花椒,勉强也算得上麻辣鲜香。

    这酸菜鱼是谢芝指导改良过的,谢芝很喜欢这道菜。谢家人的口味都挺相似的,在座其他人也没见不喜欢这种有点刺激的菜肴,或多或少都在吃。

    辰县多水,鱼多又便宜,故而本地人也爱吃鱼,一些人把鱼脍奉为珍馐。

    谢芝本就不太喜欢鱼的腥味,对于可能含有寄生虫的鱼脍更是敬而远之,还让崔夫人也不要吃这道菜,家里的孩子们更是不能吃。

    像南方这种水网密集的地方,本就多寄生虫和传染病,抵抗力较低的孩童更要注意。好吃的菜肴那么多,谢芝选择吃更安全的。

    唯有谢兴那些同僚和朋友来家里聚会,以及举办宴席的时候,谢家餐桌上才会出现鱼脍这道菜。

    毕竟是流传已久的名菜,桌上若没有,总显得有些失礼。寄生虫这种事也不好解释,只能尽量挑些干净健康的鱼,处理也细致些。

    谢兴用得差不多了,放下著筷,招手示意一旁候着的奴仆把桌上的东西撤下去。

    众人跟着落筷。

    残羹碗筷被撤下去,众人漱口净手,再用身上的帕子轻拭嘴角。

    见众人都差不多了,谢兴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润喉,才道:“朱先生已给我传信,大约三日后到辰县。”

    其余人没有开口,崔夫人问:“这位朱先生哪里人士?可有家眷随行?”

    对于自己的这位嫡妻,谢兴显然是敬重且信任的,知道她是想让他说说这朱夫子的来历:

    “朱先生乃吴郡人士,本是满腹才华,尤其擅长治书,原在冀州某县做主薄,时运不济,遭了人陷害,流落到了荆州。”

    “所幸我有位友人与其交好,又知晓我在寻夫子,便为我引荐了朱先生。朱先生诸子皆在外,唯有长子所出的嫡长岁陪伴其左右奉养。”

    姓朱,吴郡人士?崔夫人心里思索了一番,猜测这位朱先生应是出身吴郡朱氏,大约是旁支。

    二郎等人还小,且还不知事,尚且不觉得如何。

    谢芝谢琪,以及何李等妾室却知道,能有这么一位夫子是多么难得。

    不说很少有做过官的人愿意教蒙童,就算愿意教也不会来谢家这种小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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