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心

    烛光摇曳生姿,少女的面容映入男人的眼底,带着几分朦胧春意。

    “痴人说梦。”闻鸿按沉着一张脸,将褥被盖在江南枝的身上,翻了个身背对她。

    身后的人依旧不老实,纤柔白净的手穿过他的手臂环上他的腰,微微发烫的软颊贴上他的项背。

    感受到闻鸿身体一僵,江南枝先发制人,把闻鸿箍得更紧,装着乖,“我就抱着你睡,不做别的。”

    推不得扯不动,警告江南枝男女之间应该设防时,女子更是置若罔闻,简直无赖…

    闻鸿盯着桌台上的烛蜡如泪般滴落于案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胸腔中的怒意,不再动弹。

    许是赶路劳累,不过片刻,江南枝的呼吸渐缓,身子也放松了许多,想来已入酣睡之境。

    竹楼客栈外草木蓊郁,夜风阵阵,闻鸿今夜难以入眠,只好侧耳听着窗外城河下,捶捶捣衣声。

    拜阎山魔姬所赐,闻鸿一夜无眠。

    翌日,照旧是个赶路日。

    江南枝不会御剑,上辈子金玉堆出来的娇惯性子,哪受得了连着好几天的徒步酷刑。于是路过雷泽的商家时,二话不说买下了一辆宽敞的马车。

    车夫还没雇到合适的人选,只好先让闻鸿代劳。

    车轿中,江南枝姐弟俩人人手揣着一个兔绒暖水袋,坐在软团垫上吃着零嘴。

    “江殃。”

    江南枝瞥了前方,压低声音戳了戳身边正在看小人书的弟弟。

    画本小人勾走了江殃的全部注意力,圆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一副沉浸其中不能自拔的模样,他在扶桑那些时日,夫子可不让他们看这些玩意儿,因此面对亲姐连着好几声的呼唤,小魔君压根抽不出空回应。

    直到江南枝抽走他手中的小人书,江殃才意犹未尽地抬起头,闷闷不乐地看着对方,“又作甚?”

    江南枝招了招手,示意江殃往自己边上靠靠,低声问道,“昨日面对杜雎实在惊险,多亏了我随机应变才没露馅,所以…你懂的吧?”

    “懂什么?”江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盯着姐姐的脸看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江南枝面露赧意,她都把话说得如此直白了,自己这个弟弟怎么也和外头正在驾车的闻鸿一样像个木头桩子,迟迟不懂她的心思。

    “就是…”少女俯下身靠近弟弟的耳朵,有些难以启齿,“你先教我几招。”

    江南枝想让他教自己几招应变的法术,按照他们行车的速度,去往扶桑少说还要半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期间又遇到什么熟人,回回靠嘴皮子过关,迟早有翻船的一天。

    至于为何这么难以启齿,只因让一个小辈教自己术法,她有些拉不下脸面。

    江殃思索了片刻,露出为难之色。

    “阿姐的招数难度都很大,我不会。”

    江南枝催促着:“防身的、保命的、虚张声势的…反正随便教我一点,教什么都行,剩下的我自己琢磨。”

    既如此,江殃也不再推辞,摸了摸下巴,思索道:“那就来个比较基础的。”

    江南枝点了点头。

    “首先…”江殃单手捏了个手诀,用桌上一颗板栗给她演示了一遍,几乎是眨眼间,板栗“嗖”一下落在了他的手中。

    作为一个从凡间穿越而来的俗人,江南枝瞪大了双眼,头顶亮着带着闪动特效的四个大字:好玩,教我。

    江殃还是头一次见跋扈的阿姐用这样崇拜的看自己,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不禁骄傲地扬起下巴,连糯糯的童音都嘹亮了许多。

    “这个不算难,阿姐练上三五天估计就熟了。”

    江南枝摩拳擦掌,“老弟,赐教。”

    “就这样,再那样,%#+\^%+*酱酱酿酿…记住了吗?”

    大概是被他姐自带“吹嘘”的目光捧得不知天高地厚,江殃年纪小小便故作高深,明明一二三就能讲完的东西便要复杂化,相当深奥。

    听得江南枝一头雾水,但拉不下脸问第二遍,只好硬着头皮循着弟弟的指导照做。

    目标是桌上一只白玉发簪。

    江南枝凝神聚气,随着心念升起,白玉发簪在茶几上发出抖动声响,随后缓缓上升,悬浮于空中。

    少女朱唇微张,轻轻地念出江殃教的诀。

    另一边,小团子故作老成,肉嘟嘟的小爪子托着自己的下巴,叹道:“不用勉强自己,失败乃兵家常事,只要你…”

    还没等他话说完,马车的帏幔不知被何处刮来的大风掀起,悬浮在空中的白玉发簪像是沉睡已久终被唤醒的剑,“嗖”一声划破了沉木打造的马车壁,往车后狠狠刺了出去。

    速度之快,力度之狠,江殃惊得睁大了双眼,“咦?簪…簪子呢?”

    随后,竹林后头传来男人的惊呼,江南枝暗道不好,连忙凑到被白玉簪戳出的小洞去窥车后的情景。

    只见离马车约百余米之外的松柏枝头,男人白衣如雪,唯独左肩扎着一根沾着血珠的玉白发簪。

    感受到她的注视,杜雎嘴角溢出一丝血,苦笑着拔出末入血肉的簪子,“如今遥遥看殿下一眼也不行吗?”

    江南枝虽术法全无,但耳力了得,听得一清二楚。她正愁着如何接话,身边的小肉团子就挤到边上来了。

    听到妖族三少的声线,连忙凑到小孔上的江殃惊掉下巴,他叹道:“我上一秒教你隔空挪玉簪,下一秒你都能拿它做暗器了?!”

    江南枝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是个意外。”

    江殃明显不信,“你还说意外!妖族最擅长隐匿气息行踪,你竟能隔这么远精准伤到杜雎!那可是杜雎啊!”

    江南枝诚恳回答:“纯属巧合。”

    “不…不可能!”江殃用鼻子哼了一声,“你其实在耍我,这些法术根本没有忘,对吧!”

    不然怎么会…他花了近半月甚至被司教打了好几次手心才记住、学会的小术法,江南枝这个技能清零的人,怎么轻轻松松就掌握了!明明是同一个爹妈生的,难道差距就这么大吗?

    江南枝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骗你是小狗。”

    谁知小团子听完更加生气了,腮帮子气得鼓鼓的,像只冬日囤粮的小仓鼠。

    立在树枝上的男人等了半天,也没等来江南枝的回应,神色愈发忧怨,无奈扯了扯嘴角,捂着胸口,气若游丝。

    “我不过听闻你一早就要离开雷夏泽,远远目送你一程罢了,可谁知殿下竟厌恶我至此,既然这样,我…我走便是。”

    江南枝望着杜雎果决离去的背影,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江殃,只见弟弟低着头撅着嘴,暗自神伤了许久。

    半晌之后,江殃掀开帘子,坐到闻鸿边上。

    闻鸿余光瞥了眼边上的肉团小孩,伸出手替他把挡风兜帽重新戴上,问:“怎么出来了?”

    闻鸿的举动让江殃觉得一阵暖心,屁股往闻鸿的边上挪了挪,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扫了一遍身边的男人,想起闻鸿挑灯苦读魔族秘法多日,修为也不见有一丝长进,显然是个没有修炼天赋的废柴!

    江殃的内心得到一丝蕴藉,与身侧之人搭话:“闻鸿哥哥,你虽愚蠢,却实在讨人欢心!”

    “…”闻鸿抽了抽嘴角,沉默片刻后,一本正经地回应:“多谢。”

    *

    为了防止先前的事情再发生,江南枝一行三人快马加鞭,无奈东古大陆最近频繁修路,比预计时间还晚了七八天。

    所幸这一路江南枝没再碰上原主的熟人。

    行至破晓之前,马车外人声鼎沸,江殃睁眼,掀开帘子往外一瞧:“到了到了!我们停那儿去,那儿比较空。”

    闻鸿收紧缰绳,朝姐弟两轻轻“嗯”了一声,马车止停于茵岸绿堤之上,他下了马,看向远处夺目的异景。

    近河之上,红莲漂荡在水面,接天赤色烧红了半边晨曦,氤氲而起的水雾缓缓升起,熹微晨光透过飘渺祥云折射出五色十影,再往前看,视线却徒然被一面横亘在不远处,连天接地的巨大水纹镜面所阻隔。

    江南枝打着呵欠下了马车,同闻鸿一样,被面前的景色看愣了。倒是身后的小魔童见怪不怪,一屁股坐在绿草坪上,直呼不想回去读书。

    “这里桥没有,船没有,你们让我怎么渡河!”

    不远处的绿荫之下传来女子的娇怒训骂,江南枝闻声看去,只见那女孩面容明艳,衣着光鲜。

    “什么破地方,不学了,我要回去!”

    只是她姿态跋扈得厉害,光是一嗓子吼出来,身边十几个随从挨着她跪了一地,沉默着拦住了她的去路,场面好不壮观。

    围观群众齐刷刷投去吃瓜的目光。

    “赶紧起来,没看见别人都看过来了吗,想让我第一天上学就丢脸?”那女子兴许被旁人看恼了,一甩金丝刺绣的飘飘袖,腮边飘着红晕,白细小指往人群中胡乱一指:“你…你看什么看!”

    江南枝正琢磨着面前少女头上的头簪是何处的新款式时,便被人家突然点到,懵了。

    “说得就是你,还盯着我瞧什么!”

    语气之凌厉,姿态之高贵,活脱脱把“盛气凌人”写在了脑门,江南枝如今没有作威作福的底气,不敢和人起正面冲突,于是默默收回了视线,准备溜之大吉。

    谁知刚要动身,就被身边的小团子拉住了:“阿姐,你可别冲动!”

    江南枝:嗯?

    小孩隔着帏帽看不清江南枝脸上的神情,下意识以为自家阿姐受不了这个气要和人动手,他直接下蹲抱住江南枝的大腿:“冷静阿姐,我知道你很气但你先别气!”

    江南枝这才想起自己的跋扈人设,她悻悻然清了清嗓子,故作恼火:“这让我如何忍,你让我面子往哪搁?”

    “可对面这些人我一个也打不过!”江殃顶着被暴揍的风险拧了一把亲姐的大腿,“真打不过!”

    “打不过啊,”江南枝疼得眼泪直冒,想着演得也差不多了,“既然如此,那便罢了。”

    “咦?”江殃像个树懒似的,一脸懵态抬头看着江南枝。

    虽说此举合了自己的心意,可为什么觉得怪怪的,最近的阿姐脾气是不是过于平和了?

    江殃没心思深究,只当是失去记忆的缘故,他仰着头盯着江南枝的帏帽,一拍脑袋,拽了拽她的裙子,“差点忘了,河那边有个老头卖易容丸的,阿姐进了扶桑总带着帏帽也不是办法,要不要去买几瓶?”

    “可。”

    “那你要什么口味?”江殃兴致冲冲问。

    易容丸还有口味?不是专门骗江殃这种贪嘴的小孩的吧?

    看着江殃童稚的目光,江南枝不忍打断,默了片刻后:“都有什么口味?”

    “番薯味能让人变丑、红豆味的可以嫩肤,吃了南瓜味看起来能老个十来岁吧,还有些别的我也记不清了,一般时效能维持五六个时辰,”江殃边说边咽口水,“我离开扶桑前听说,最近出来款能变换性别的呢!”

    也不知是江殃说得太绘声绘色,还是她的好奇心驱使,江南枝二话不说从钱袋子里掏出一把灵石:“去,每个都给我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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