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东京校

    “喂,咒灵。”你说。

    十六岁的jk清清爽爽地穿着衬衫和浅蓝色的宽松束脚裤,一只灰色条纹的高帮球鞋踏在栏杆上,另一只脚虚踩在空中。

    更准确地说,是海城高等学校教学楼楼顶的铁皮栏杆。

    少女轻松地维持着平衡,一边绕着发绳随手把头发在脑后扎起。灰蓝发尾在风中飘扬,透彻的碧绿双眼注视着操场上空的庞然大物。

    那是一只正在成型的咒胎。如同一团浑浊凝重的黑金色糖浆,富有生命力地、贪婪地吞噬着周遭甜美的空气。不消几分钟,方圆五里的一切都会被它庆祝新生的哭啼摧毁。

    “嘉手小姐,我们现在面对的是特级咒胎,请务必谨慎对待。”你口袋里的手机传出闷闷的声音,语气略显紧张。“一旦感觉到不敌的可能性,请您立刻撤退,后续祓除交给高专就好。”

    “不用担心我,新田姐。”你说,清亮的声音很快被楼顶扫过的风刮至身后。你交扣双手,在身前用力地舒展双臂,指节发出“”噼咔噼咔”的响声。你轻轻地“哼”了一声。“会成功祓除的。”

    那位年轻的辅助监督似乎笑了一下。“那就祝您武运昌隆,嘉手小姐……”

    电话那头的话音逐渐降低,直到被“滋滋”的电流声取代。昏黄色的【帐】慢慢自你头顶上方降下,遮住普通人的视线。你摸出手机挂断了通话,然后把易碎的电子产品放到栏杆后窄窄的水泥台子上,顺手拨动了一下仓鼠形状的毛毡挂件。那是去年母亲送你的生日礼物,抱着瓜子、蜷着粉色小爪憨态可掬的样子让你曾经在收到它时快乐地尖叫。在特级咒胎面前,仓鼠一如往常的可爱与冷静。

    你直起身,深吸一口气。

    “来吧,咒灵!”你喊道,气势磅礴地抬手指向发出粘稠“咕咚”声、仿佛表皮下有巨兽在翻身涌动的咒胎。早已疏散的学校里回荡着你中气十足的声音。“破坏中学生的操场,导致体育课在年轻人的青春里缺席,可是非常严重的事情啊!”

    似乎是在对你充满战意的宣言作出回应,咒胎的表面流动起伏,现出漩涡般的图案,惊人的咒力向中心聚拢,特级咒灵正急迫地挣扎着醒来。【帐】內的气压急速降低,乌云覆天一般的压迫力向你怒吼着逼来。你不动如山地眯眼望着,一边从帆布腰包里掏出一袋医院急诊室内常见的鼓鼓囊囊的血包。四四方方的白色标签上用马克笔潦草地写着“嘉手冴子”四个字,看得出来笔墨未干时被人不小心抹开了一点。

    你把血包轻巧地往空中一抛。透着鲜红色的薄皮塑胶袋飞起,然后落下——抵抗着重力猝然停于你手掌间。

    【赤血操术】

    先是一点类似于沸水的冒泡声,几乎淹没在咒胎生长进化的低沉轰鸣声中。你手中的的血袋颤抖、膨胀,塑胶袋裂开一条细口,接着就像被迅速吸干一样瘪了下去,血液鼓动着飞快地脱离束缚,在你身前欢喜地跳跃。

    塑胶袋无力地向下落去,过了几秒你才听见极小极远的“啪”一声。但你的注意力没有被那吸引。随着体内咒力的激活,你的瞳孔微微放大,脉搏的轰鸣冲击着你的耳膜,你的嘴角露出下意识的笑意。

    力量的掌握,力量的释放。仿佛无穷无尽的咒力如溪中鲤鱼从你的肚脐出发,在你的躯干、四肢、双拳中孜孜不倦地巡游,带来愈加燥热的暖意,在你的双眸中燃起烈火。

    世界在这一刻被紧攥在你手中。

    你猛地拍上双掌,食指与中指打开一道枪口般的缝隙。血液刹那间在掌间黑暗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嗡嗡”声,承受着远超一万米海底水压的恐怖压力——

    【百敛】

    ——打开的指尖对准了已涨大一圈的特级咒胎。

    咒灵婴儿发出尖锐刺耳的嚎叫声,好像预测到了即将被洞穿的命运。四只流淌着腥臭液体的类人长臂扒住胎膜,硬生生地撕开一道缺口。海牛一样的口鼻部喷出白气,不顾一切地挤出裂隙。含着不甘与恼恨的尖叫声不断拔高,脚下的建筑物随之“隆隆”震颤起来,高层的玻璃窗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你脚下滑开一点,在视野开阔的栏杆上稳住重心。在咒胎背后,你能眺望见主干道来来往往的熙攘车流,红绿灯交替亮起,斑马线上连绵地走过高矮胖瘦各异的身影。手提公文包、在周六也惨遭加班要求的打工人们,经历了一周磨难、正抓紧时间享受生活的学生们,在孙子孙女的撒娇下同意多买一支冰激凌的老人们。

    咒灵的半个头部勉强钻出胎膜。眼白占比异常的八支复眼流着血转向你的方向。

    “妈妈……早饭……”咒灵婴儿用拨动紧绷琴弦发出的回音一般的声音喃喃说。

    你没有转开目光。

    “【穿血】”。你轻声说。

    *****************

    “所以,你在刚刚击穿咒胎后,发现受波及区域内还有一名未疏散人员?”看上去刚上岗不久的辅助监督拿着记事本,嘴里咬着笔帽,含糊不清地问。

    “是的!”

    “为了营救大概率对有毒咒灵血不具有免疫性的非术师,嘉手小姐英勇地从七层楼上冲下去了吗?”

    “是的!……虽说确实有点莽撞啦。”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比你大不了几岁的辅助监督姐姐朝你宽慰又淘气地一笑。她的名字是新田明,在先前简短的闲聊中,你了解到她有一个弟弟在即将在京都咒术高专上一年级。为了照顾弟弟,她也进入高专,并且以优异的成绩提前完成了大部分学业。

    “的确有一些哦,不过从结果上看来还是皆大欢喜呢。”她瞥了一眼正被扶上救护车的中学主任。五分钟前,你从咒胎倾盆大雨般爆发流泻的血瀑中将他及时地捞了出来。中年男人脸色惨白,一直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瞪着你们,一言不发直到登上了车后隔间。新田明并不在意地一耸肩。“所以没关系啦。只是希望嘉手小姐下次可以多注意一些自己的安危哦。”

    “当然啦。”你点头,视线却被她身后一辆在路边堪堪停稳的黑色本田凌派吸引住。驾驶座上的一看便知是常年受欺压的倒霉社畜,戴着黑色的半框眼镜,担忧的眼神在镜片后闪烁,嘴唇习惯性地抿着,年轻的外表下跳动着一颗被迫成熟的打工人之心。他刚做出拉上手刹的动作,一只手还抓在方向盘上,后座车门便被人大力甩开——不,应该是那位乘客随意地没有克制自己的力气才对。一双线条优美的长腿踏上人行道路面,你看见一片雪白从车顶下冒出来。是一位25岁上下的青年,白发在炽烈的阳光下晃得耀眼,穿着绀色高领的高□□服,双眼上奇怪地缠着几圈绷带,下半张脸露出的表情显得轻佻而漫不经心,此刻双手插兜,目光直直地落在你身上。

    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高的人呢,比一米八的车顶还要高出一大截,你想,好奇地回视着他被遮蔽的双眼。头发还是这样奇迹般的粹白。是外国人吗?

    “……总之,还是需要先登记一下嘉手小姐的资料。您还没有注册过咒术师身份吧?”

    “什么?”你回过神来。“啊,是的,麻烦了。之前有心接触咒术界,但是因为各位辅助监督和咒术师前辈的行动太过隐秘了,完全追查不到可以联系的渠径呢。”

    新田明眨了眨眼。“我当成夸奖了哦。那现在就帮你录入个人信息。”她把手里的办公平板抬起一点,电容笔笔尖在光滑的屏幕上发出轻微的“碰碰”声。“名字是……嘉手冴子。”

    你目送着救护车开走,警报灯跳着一闪一闪的蓝光。现在的东京正笼罩于大暑时节,大片蝉鸣在树冠上此起彼伏地应和。隔着两条马路,一条短腿柯基在主人的牵引下蹦蹦跳跳地跑过,舌头“哈气哈气”地吐在外面。附近的街道逐渐恢复了人流,先前驻足观察校门的人都已三三两两地离去。另外两位辅助监督正在逐一询问那些被提前疏散、保护在一旁的教职员工,其中之一便是从那辆本田凌派上匆匆下车的社畜先生。

    “术式是……【赤血操术】。”新田明低声地自言自语,笔速飞快地进行记录,大概在填写某种制式表格。“住址方便透露一下吗,嘉手小姐?”

    “新宿区税务署附近。”你报了个含糊的地址,但新田明不以为意地点点头。“离这里不远嘛。幸好呢,如果嘉手小姐没有碰巧路过的话,形势绝对会糟糕很多的。”笔杆晃动几下,“那么,你的生日是几号呢?”

    被非常直白地夸赞了。你嘿嘿地笑了笑,很有活力地回答:“是2000.10.3。”

    “才16岁呀?”一道男声冷不丁在你身旁响起。

    你吓了一跳,回头太猛,差点扭到脖子。一片阴影——毫不夸张地说——刚好罩住了你。方才盯着你的白发青年瞬移了一般正站在你身边,笑嘻嘻地朝你弯下腰来。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哦。”他用与二十多岁男人毫不相符的、尾音上翘而散发甜味的语气说,暗暗反光的一颗犬牙在从笑容的边缘露出来。“我的名字是五条悟,这个任务本来是专门派给我的,不过还没来得及赶到现场。多谢小朋友帮我解决掉了。效率超高啊。”

    “啊,五条先生!”新田明略带吃惊地问候他道,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向您汇报情况,真是十分抱歉!是这位年轻的未在籍咒术师小姐正巧路过,注意到了咒力波动和【帐】,所以向我询问能否帮上忙——”

    “这么热心肠呀。”五条悟说,不知为何,你感觉绷带下的视线有如实质地扫过一遍你的全身。“很有趣也很传统的术式,【咒血操术】?可是你的姓氏似乎不是加茂,冴子同学。”

    很自然地称呼你为同学了,是因为看上去很像海城中高的学生吗?你想,“嗯”了一声肯定了他的说法。“我的母亲曾经用过那个姓氏,但是结婚后选择改为了我父亲的姓氏。”你说着,下意识地微微蹙眉。母亲和你谈起过几次那个古老家族,你只觉得听上去迂腐而压抑,并令人火大地挤满了自视清高的老头。你开始尝试与咒术界接触的想法,有相当一部分也是源于最初的一场关于加茂的谈话。

    “哦?这么说来,是在完全由非术师组成的圈子里长大的。”五条悟摸着下巴,朝你又凑近了一些,像一只好奇的大号猫猫对你左右嗅闻着。你不由得后退一步,热情开朗如你,也不怎么习惯如此没有距离观念的人。他似乎没有注意到你的不自在,笑得更高兴了一点。

    “是自学的术式?”

    “算是的。”你回答,“我的母亲旁观过几次加茂家咒术师的训练,因此懂得一点咒术技巧。除了咒灵的基础知识、调动咒力的基本方法以及咒血操术的起手式,剩下的基本都是我一点点摸索出来的。”

    因为隐隐感觉到母亲并不留恋关于咒术界的一切,并且也不希望你被参与其中,因此在得到模棱两可的指导后,你就开始(暗中地)积极自学了。

    “好厉害!”五条悟比了个充满正能量的大拇指,“不过,有没有考虑过让别人适当地指导一下呢?”

    “当然是有的,但是完全不清楚东京的咒术高专在哪里。”你摸了摸鼻子说,想起了过去一年里自己从坚持不懈地搜寻到百试无果的颓废。“我的母亲已经脱离加茂家超过20年,对术式、当今咒术界以及高专的事了解甚微,所有的图书馆、因特网上也都没有相关的资料,保密工作做的真是滴水不漏哎。能自学到这地步,我已经尽力啦。”

    “这可不是一般咒术师能自学到的地步,嘉手小姐。”新田明震惊地插话,“现在去评级,至少也要有二级术师的资格了吧!只能说,嘉手小姐非常有天赋啊。”

    “是至少要有准一级。”五条悟纠正道,动作十分jk地一歪头,像是突然决定了什么似的,绽开一个毫不掩饰的坏笑,犬牙肆无忌惮地显露出来,让他看上去像一只大块头的坏心眼子短毛猫,正打算去做点绝对能惹恼别人的事情。

    奇怪,为什么总把这个人幻视成猫咪?

    你这么思索着,突然感受到肩上的热量。五条悟抬手按住你的肩膀,被绷带挡着竖起的额发在夏日难得的微风中晃了晃。阳光越过他的手臂,在你的视野边缘洒下一串橘黄色的光晕。背光让他的周身轮廓鲜明,你能看到他身上原本无时无刻不在辐射波动的、透明而有形的咒力辉光,在此时因为靠近你而模糊微弱了下去。

    成年人的体温好高啊。你莫名地走神,接着听见他愉快地说:

    “来咒术高专吧!”

    *****************

    “哎?”你瞪大双眼,“可以这样,直接地,不需要任何考核就随便入学吗?”

    “没错!”刚刚通完电话的五条悟挥舞着手机说。你方才听见他和一位似乎名叫“夜蛾正道”的人讨论了一番你的入学申请。说是讨论,其实正像五条悟任性而单方面的通知。在电话另一头传来的“我才是校长,悟,给我好好走正常手续!”的无奈大吼声中,白发术师乐呵呵地按下了挂断键。

    你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如果跟着这个人,有很大的几率你也会有朝一日成为电话另一头被这样不讲理搪塞的人。

    嗯……他看上去还算靠谱的……吧?

    “因为是我要求的,所以没人会反对啦。”他笑眯眯地说,向你伸出手来。“走吧,伊地知送我们回高专。”

    “哎?可是我还没有收拾行李什么的——”

    “没关系啦,相信老师。”他说,非常顺畅地切换进了老师的身份。他把一只胳膊拦在你背后,轻推着你向停在路边的黑色本田走去。“冴子同学今年刚入学海城中高吧?正好,咒术高专一年从不间断的学期也要开始了。新的学校生活会很刺激哦。”

    “从不间断的学期压根不存在正好开始的说法吧?”你怀疑地问。

    “先看过学校宿舍再考虑该怎么收拾行李明显更有效率嘛。”

    “五条先生好像在转移话题。”

    虽然有些唐突,但你还是坐上了前往高专的车,和巨人五条先生挤在本不狭窄的后座。你看着他折起长腿来缩进车厢里,委屈巴巴地低着头,发尖擦着车顶,不由得有些同情。这种身高的人平时应该坐坦克出行才舒服吧,你想。

    格外社畜的辅助监督从后视镜中瞟了你们一眼,伸手打开了车载电台。大原樱子充满活力和柔情的声音流淌出来,是最近在同班女生之间很流行的《勇気と微笑み》。意外地懂得jk的品味呢,你惊喜地抬起头,在音乐声中望着建筑物在挡风玻璃两边快速后退,阳光平静地滑过你放在膝盖上、没有被驾驶座靠背的影子挡住的手背。咒术留下的一点血迹干涸在你的指尖上,像小学校时偷用老师红笔画下的代表奖励的简陋小花,在孩童笨拙的手下,红墨水都糊到了一起。降下四分之一的车窗里吹进带着淡淡洋果子甜香的风,扑上你的脸颊。后视镜里的你双眼亮晶晶地注视着前方延伸的马路。

    「Say hello to me!!!」

    「昨日のことなんて」

    「タメイキついていたって」

    「巻き戻せはしない手放そうよ」

    ……

    一路蝉鸣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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