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脱掉衣服,放热水,泡澡。
憋气,沉下水里,直到没气了又上来,如此反复。
陈思怡从浴缸出来,懒得擦拭身体,拿起浴袍随意系了两下,走出了浴室。
打开手机,两三个未接来电,很明显都是一个人打来的。
烦、想揍人的烦躁,王八蛋。严飞,你给老娘等着!
越想越来气,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一个顽固狗东西。
一天天啰里吧嗦的,比她爹还爹。
……
周五晚八点,夜色微沉。
灯火通明的五星级酒店宴会厅内,举办着一场慈善晚宴。
每年都得来那么几次,比古代皇上上早朝还要准时。
打着慈善捐款的名头,无非就是寒暄套近乎、结交人脉,商业联姻。
来宾多是有点身份的社会名流,也有娱乐时尚圈人士充斥其间。
陈思怡随母亲进来,与她几位朋友打完招呼后,就一个人坐在角落的卡座上,拿手机给Doris回微信消息。
刚跟在苗漪身后,助理发来的:“姐,上次那组照片反响挺好的,而且眼尖的网友挖到地方了(>﹏<)!”
她看到后,不由轻笑。
脑海里竟然联想到网友前去围观寺庙,小和尚怕是又有的忙了。
她发了个‘噢’过去,那边几乎秒回。
“姐,你刚在忙吗?我昨天翻工作室后台消息,有人想约你拍套室外写真,价格好商量,要接吗?”
陈思怡回:“可以,联系下具体时间吧。”
Doris又问:“那工作室的经纪人,姐有人选了吗?要不我们搞个应聘面试算了,应该挺多人想来的。”
陈思怡捧着手机,陷入深思。
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人选了,但人家有更好的平台发展,愿不愿意屈居还另说,换作是她,她也不会舍去所有跟着一个刚起步的团队。实在不行也只得先找一个了。
陈思怡叹了口气,打了几个字回复:“再说吧。”
消息还没发出去,旁边来了两三个人,为首的开始阴阳怪气。
“哟,难得啊,今个大小姐怎么孤零零一人坐这,你那小跟班呢?没陪着你来?”
陈思怡头都不用抬,光听声音就能猜到是与她不对付的哪几位。
就当没听见那般,手上点着屏幕把消息发送。
那边没回,估计是忙去了。
刚说话旁边的小姐妹显然不喜欢陈思怡这傲慢的态度。
她接嘴,“兰馨姐问你话呢,哑巴了?”
陈思怡看手机没动静,关了放包里。
这会才抬起头,分几个人眼神给面前的人。
陈思怡是坐着的,气势却不弱于站着的好几个人,甚至是更甚。
李兰馨最看不惯她这种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散漫的态度了,从上学那会两人就不对付,处处给对方使绊子作对,当然这或许是她一个人这样想,不过这样更让她生气,关键是两人还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同学,还是同班。
之前想使个小绊子要么被她那小跟班给打回来了,要么最后都是她倒霉。这下好了,送来的机会,她不把人损一顿都觉可惜。
陈思怡看向她,李兰馨不自在咳嗽了下,转而想到什么,语气得意:“欸,大小姐,你那小跟班终于想开了,不要你找上新目标了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视线瞥向陈思怡右后方,示意她往那看。
陈思怡如她所愿,半边身子扭过去,一眼就看见了人。
这几天两人没有联系,都堵着气,人真的是个奇怪的动物,越长大就越明显。明明小时候不高兴了,闹一闹对方递个糖又乐呵呵的就和好了,现在不一样了。都学会了遮掩,收敛情绪,不愿做先被看穿的那个人。
在陈思怡看过来的时候,严飞有所感的望过去。
两人视线相对,看了半晌,直到严飞旁边的女生晃了晃他胳膊,两人几乎同时收回目光。
陈思怡扫了几眼面前女生幸灾乐祸的表情,破天荒地没有把人怼一顿,而是声音很低说了句,我去趟厕所,而后起身离开。
几位女生面面相觑,不知道谁小声说了句不好听的话,李兰馨嚷了句让人闭嘴。
严飞看人不见了,对旁边的女孩快速说了句,别忘了你答应的。而后匆匆离开,不顾女孩喊他。
从厕所出来,陈思怡打算去给苗母说一声自己先走,刚出来就看到严飞靠在走廊道的墙上,双手插兜。
严飞:“回家吗?”
陈思怡自顾自地往前走,不打算理人,严飞上前一把把人拽住,劲没控制,陈思怡一个踉跄。
她皱眉,“干嘛?”
严飞低头看她,还是那两个字,“回家。”
“我自己能回去,不用你管,你那女伴不还等着你呢吗?”陈思怡说这话的时候自认为很体贴,没有丝毫其他拈酸吃醋的意思。
嗯,就是这样的。
这下轮到严飞皱眉了,“不是女伴。”
陈思怡‘嗯?’了声,严飞没在多说。
他把搭在手上的外套披在陈思怡身上,后退几步,说走了,回家。
胳膊上传来的温度,暖暖的,陈思怡噢了声,语气拉长,跟了上去。
没走几步,严飞突然停住了脚步,面色纠结,好像在做一个什么大的决定。
陈思怡脚步慢下来,问:“怎么了?”
“下次记得带外套,晚上吹风很冷,”为了验证不这么做的后果,他强调,“会感冒,你又该难受了。”
憋了半天结果来了句这,陈思怡真的是服了。
她淡淡‘哦’了声,继续往出走。
严飞跟上来,话没说完。
“不能晚上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陈思怡又‘嗯’了下,严飞看她有在认真听,接连噼里啪啦一大堆。
“还有别和李兰馨她们置气了,”他从陈思怡的左边绕到右边去,“以后出去拍照再带个人一起。”
“出门的时候一定要看天气预报,最好把伞带上以防万一。”
……
真的好啰嗦。
陈思怡歪头用小拇指挠了挠一侧的耳朵。
还在说,好烦,“还有——”陈思怡停下步伐抬头看他,不耐烦地打断严飞的话,“说完了没?”
严飞张着的嘴巴一合,摇头表示没有。
嘿,这人还蹬鼻子上脸了,陈思怡就要火气上头。
严飞明显从上次吵架中汲取了经验,他快速说,“最后一点。”
陈思怡看他一本正经的样,扬了下下巴让他说,她倒要看看还有啥说的。
显然是低估了男人。
严飞:“不能坐那些不正经人的车,知道吗?”他又嘟囔的补了句,“被人拐了卖了还得帮人数钱。”
陈思怡:“……”
他不提自己都快忘了上次的事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是我什么人啊?管那么宽,不是说谁在理谁就是狗吗?”
严飞听的直皱眉,他没这么说。
“现在是个怎么回事,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跟别的女孩一起参加宴会就一句‘不是女伴’,到我这就是被人拐了卖了?”
“严小飞,”她呵笑一声,“你可真他妈的行。”
说完就把肩膀上的西装外套扯下来扔到他身上,扭头就走。
严飞被说的一愣一愣的,觉得很无厘头,等反应过来去追的时候,人一眨眼就不见了。
而后轻叹一口气,靠在墙上揉了揉头这几天都没咋睡好。
又把人惹生气了。
平时和别人各方面交往也不见这种情况啊,偏偏近来次次惹火大小姐,他严重怀疑自己被哪家神仙给诅咒了。
……
回家路过陈家小区,严飞看了眼陈思怡卧室的方向,灯是亮着的。
说明人已经到家了。
他回家脱掉西装,换上轻便的衣服就往出走,到门口时,严母恰好从卧室出来看见人就喊了声。
严飞回头,“妈,吵醒你了吗?”
从宴会厅回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严母作息很规律,这个点按往常早就已经睡下了。
严母摇了摇头,说没有,口渴了出来倒杯水喝,她看严飞似乎打算出去,她问,“这么晚了,还出去吗?”
严飞走过去把客厅大灯打开,方便严母看的更清楚,听到话后点了点头,“嗯,朋友约出去玩会。”
严母没多问,嘱咐让他早点回来,之后就喝了几口水重新回了卧室。
这孩子从小到大没让他们多操心,一开始严父正值创业关键时期,两人都忙的团团转,对严飞算得上是散养,后来大了点,才意识到他们不该这样,一步步地重心回归到家庭。
严父严母都算得上是脾气温和的人,严飞一定程度上也是如此,对自己的事情都很有主意。
大学毕业后,严飞说不想去公司上班,打算盘家桌球俱乐部。严父一开始不太赞同耐不住自己娃坚持,也就随他去了。没想到还真能让他办的风生水起。
好几次夜里都和严母骄傲说不愧是他严正国的儿子,虽然每每都被严母不留情地拆穿说,是谁当初说不同意的。
严父选择性失聪。
那天晚上说完话后,严母则是叹了口气,严父问怎么了。
严母说,“你不觉得儿子太——”她想了下不知道该怎么说恰当,就是对什么东西看的太淡了,快要无欲无求了都,要么就是他想要的得到都太容易了。
听完后两人都若有所思的沉默了。
有时候人生过于顺风顺水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想到了什么,严母突然道,“也不对,我记得以前小飞跟陈家那姑娘还又吵又闹的,人倒是鲜活。”
“陈城的女儿?”严父问。
严母点了点头,严父皱起眉头来,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搂着妻子说别想了,睡吧。
又说了句‘儿孙自有儿孙福’,严母想也是,睡了过去。
……
到俱乐部已经将近十点,狐朋狗友围一堆丝毫散的意思都没有。
他走进来,店员上前招呼,“严哥,来啦。”严飞冲人点了下头,问里边人什么时候来的。
“来有一会了,说是等你。”
严飞点了点头让他再拿点酒,之后就推门进去。
坐在皮椅正对着门的人,第一个见着人,张嘴就是调侃。
“呦,严哥舍得来了?”
严飞没理他的不正经,走进去,几个正在桌球旁研究从哪个方位打的人一一停下动作打招呼,严飞挥挥手算是回应。
他坐到刚进门就开口说话人对面。
“现在约你出来还要提前预约是吧?还不容易约着了,还迟到。”说话的人是他俱乐部的合伙人成燃,“最近忙啥呢?”
店员端着酒进来,严飞倒了两杯递给对方,自己那杯拿到手上晃了晃,“没忙啥,这不来了吗。”
成燃吞了口酒,嗤笑一声,“跟我还藏着掖着,又是为了你那小青梅吧。”
他可是听圈里人说了,严飞最近再找什么人,好像是某个娱乐公司隐退的名人。
摄影方面的,这还能有谁,不就是为那暴脾气的大小姐。
严飞没否认也没肯定,放下杯子,下巴朝桌台扬了扬,问他要不要来局。
成燃笑了,“行,来呗。”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看坐着的人,“你啊,就装吧,总有一天让人捷足先登了去。”
“到时候有你哭的。”
严飞起身理了理褶皱的衣服,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淡淡说了句,“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
是不会喜欢不会哭,还是不会被人捷足先登了去。
成燃看破不说破,正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