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吕媄娘吓得整个身子都在发颤。

    她在崔子明怀里,听到他的心跳如擂鼓。不知是何原因,这有节律的心跳声,让她莫名地感觉到安全。

    这就好像是胎儿在母亲的子宫里,听到母亲熟悉而有节奏的心跳声音,胎儿会有安全感和舒适感一样的道理。

    千钓一发之际,养马人扔出的绳索,正套在那匹疯马马颈上。疯马骤然定在原地,扬蹄长嘶。

    危险解除。

    崔子明松开紧紧环抱住吕媄娘的双手,吕媄娘亦离开他的怀抱。

    崔子明弯腰,拾起地上那把小刀。他收刀入鞘。

    之后,他皱着眉头,厉声道,“你怎么能为了救一个畜牲,冒着丢掉自己性命的危险?”

    吕媄娘听了他的话,登时只觉心中不畅快。她低首半晌无语,目光投向她脚穿的绣花鞋面,一动不动。

    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带着勉勉强强的笑容,向崔子明道,“不管怎么说。这次是因为我的原因,让你冒险,我向你道歉。”

    崔子明自然是看得出吕媄娘的不悦。

    他急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一个人,不应该轻易为不值得的人或事物,而去做无畏的冒险和牺牲。懂不懂?

    你想想看,倘若你为了救那个畜牲,而丢了自己性命。那时候,你的爹娘,还有你哥哥,那些所有爱护你,关心你的人,都会伤心欲绝了。”

    吕媄娘听了他这番话。愕住了。

    他说得极对。她无法反驳。

    吕媄娘沉默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

    崔子明讶异道,“你还笑?很有意思吗?”

    吕媄娘对他撒起娇来,仍旧笑呵呵地道,“是我错了嘛。我也被你教训过了。你就不要再生气了吧。”

    崔子明看她这样子,气也登时消了一大半。

    吕媄娘又笑道,“谢谢你!刚才救了我。我现在还没有想好,要怎么报答你。就暂且先欠着吧。算我欠你的债。”

    崔子明一摆手,道,“书中有云:‘施恩不求报,与人不追悔’。这样一点小事情,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妹妹太见外道了。”

    吕媄娘这时候才看见崔子明的左手虎口处受伤了,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她赶忙掏出自己的帕子,替崔子明包扎伤口。

    吕媄娘道,“我并不是同你外道的。书上说的自有它的道理。我即使没读过多少书,可娘也从小教我知晓‘受惠者不忘恩’的道理。”

    崔子明眼瞅着吕媄娘用白手帕在他的手上缠绕几圈,结实地系了个活扣。

    吕媄娘包扎好崔子明的手,又道,“咱们快点回去吧,瞧你的伤口,怕是需要上点止血药。”

    崔子明道,“真的不要紧。”

    这时,吕正和崔妙善,崔段云和崔段飞也都平安无事,向俩人聚拢过来。

    经此一事,几个人惊魂未定,全无半分玩耍的兴致了。便各自回屋去了。

    崔子明回了东跨院里头。石大奶奶见儿子手受了伤,问其缘由。

    崔子明只敷衍地说是不小心划伤的,并未多言。

    石大奶奶觉得事有蹊跷。

    她暗地里,逮住崔子明的小厮天顺,问了崔子明的一日行踪。天顺哪敢有一丝一豪隐瞒。他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地都交待了。

    崔子明的手虽然伤到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和吕正去击鞠场打球的约定。

    吕媄娘来到崔府的第三天午后,她跟随哥哥吕正、崔妙清一起,与崔子明学习了击鞠的入门常识。

    吕媄娘倒觉得击鞠和捶丸相仿,十分有趣。只是,击鞠是在马上击球,对抗更激烈。他们四人约定,每隔一周,便聚在一块儿击鞠。

    此后,吕媄娘每日随鸡鸣声起床。

    丫鬟碧萝服伺她洗潄以后,吕媄娘就要按时去向外曾祖母杜夫人居处,去请早安。

    她向杜老夫人请过早安后,再折回沁芳斋,吃些简单的早餐,如白粥小菜等。早饭后,吕媄娘便急急地赶往习阅堂。

    吕媄娘在习阅堂里,同崔家众姊妹们上午学习两个时辰的诗书算术,一个时辰的乐器乐理,午间休息一个时辰,下午学习半个时辰的绘画,附加半个时辰的皇家宫廷礼仪。

    崔家的小姐们,因为赏荷会时可以看到沈浪而雀跃欢欣。

    吕媄娘第一次听到沈浪这个名字,是她从习阅堂中闲话家常的崔家姊妹口中得知的。

    习阅堂室外环境清幽,绿竹环绕;室内宽敞、窗明几亮,布置得极简洁清雅。

    那天早上,吕媄娘因为睡懒觉,起得迟了,没能好好地吃上几口饭。她快速地抓起书袋,同丫鬟碧萝疾步赶来习阅堂。

    幸好,先生还没有到。

    吕媄娘自然也没算迟到。否则,是要挨先生的一下戒尺的。

    那戒尺打在掌心的痛,是身体上的不好受,但有的人或鄙夷或嘲讽的目光,则让她心里头不舒服。

    吕媄娘以前,常常跟大哥吕方去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窝。又或者同左邻右舍的同龄小伙伴儿们玩推枣磨的游戏,看着男孩子们骑竹马......

    一天的时光过得飞快,她也感到松弛和快乐。

    偶尔,吕媄娘也随父亲吕埠仁读书识字。可她没有真正的去过私塾或是学堂念书。

    吕媄娘初来到习阅堂,见什么,学什么都是新鲜的。崔家的几只天鹅又是自带优越感。

    她们姿态优雅地坐于琴前,又嫩又白的纤纤玉指,挥洒自如地抚弄琴弦,神奇般地奏出悦耳的天籁之音。

    或是她们手提管笔,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在洁白的宣纸上,不肖多时,便创作出一幅幅另人赏心悦目的图画。

    又或者,她们只须在一盏茶的功夫,便可从容地吟诵出一首诗或一首词来。

    在崔家小姐们强大的优越感下,吕媄娘不觉间有了一丝自卑。

    吕媄娘虽不是样样都想拔尖出挑,明显优秀于他人。但是,她亦不甘有落于人后之事。

    她认为:人在某些方面或许真的存在天赋异禀,可普通人,只要努力学习钻研,亦不至于太差。

    于是,她有暇时,便认真地学习。倒也因此,分散了些她对大哥吕方的挂念之心。

    吕媄娘此时在习阅堂门口站定,屋内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吕媄娘眼见崔芷蕊此刻正成为大家的焦点与中心。

    崔妙善,崔妙清,崔欣,崔怡,崔晓围绕着崔芷蕊,众人争先恐后地瞧着崔芷蕊手中的一幅展开的画卷。

    这些个姑娘们,全然没有了在外人面前的矜持与害羞。她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气氛热烈。

    崔芷蕊眉眼间带着笑意,洋洋得意之态尽显。她道,“姐妹们,你们倒是来猜一猜,我是怎么得到这幅《沈浪骑马击鞠图》的?”

    崔妙善颇具高傲之态,轻漫一笑,道,“难不成,是沈公子双手奉送与你的?”

    崔妙清黑眼珠一转,立即驳道,“离谱!我们女子藏于闺中,未曾出门;而沈公子也从未曾踏足崔府之内,怎么会将此画双手奉与芷蕊姐姐?”

    崔妙清机灵,爽直,人小鬼大,吕媄娘最喜欢她了。短短数日相与,这二人已经成为好朋友。

    吕媄娘见崔妙善斜睨一眼崔妙清,面色不愉。显然,崔妙善不满妹妹多话,且不是在帮她的腔。

    这时候,站在崔芷蕊身侧的崔欣细声细气道,“哎呦呦!这可让我们怎么猜得到?我们是人,又不是芷蕊妹妹肚子里的蛔虫啊!”

    崔欣此话一出,崔怡和崔晓纷纷附和。

    吕媄娘转睛去看崔欣,眼角余光扫过崔怡和崔晓。这三位庶出的同父异母的姊妹,年岁相差并不大。

    她们穿着几乎相同式样,相同颜色的衣裙,发式也是雷同的。

    吕媄娘觉得,崔欣和她的生母平姨娘长得相似之处:唯有那张黄面皮的容长脸。崔欣小鼻子小眼睛,五官不美,姿色平平,少了平姨娘那份安静柔和,多了些呱噪尖锐。

    崔晓与她的生母惠姨娘,长得倒是像一副模具上刻下来似的。容貌颇为秀丽。只是人感觉木木的,缺乏生气。

    崔怡的相貌让人看一眼便印象深刻。

    她一张小方脸,黛眉,黑眼。一张大嘴,十分显眼。好在,她的嘴大而唇不厚,五官搭配起来,也算协调。给人以一种女人少有的硬朗之气。

    这几人话音落下不多时,众人就听崔妙清脆声道,“我猜,这幅画,八成是段云哥哥帮芷蕊姐姐弄到的,是也不是?”

    众人见崔芷蕊愣怔几秒后,呵呵笑起来,用手一指崔妙清道,“妙清妹妹,可不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了?”

    崔妙清轻轻“呸”了两声。罢了,崔妙清跟着一众姑娘笑得是前仰后合。一个抬首,崔妙清见到门口处站着的吕媄娘。

    吕媄娘冲着崔妙清咧嘴笑了笑。

    崔妙清疾行几步,来到吕媄娘近前。

    她拉起吕媄娘一只小手,与吕媄娘同行至崔芷蕊身前,用手一指崔芷蕊手中的画卷。道,“媄娘妹妹,你可曾见过如此绝色的美男子吗?”

    吕媄娘双目视线牢牢地固定在画中人身上。她不禁看得怔住了。心道,“这世间怎么会......怎么会有比女人更加妩媚妖娆的男子?”

    半晌,吕媄娘才向崔妙清道:“画中人是谁?”

    “沈浪”崔妙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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