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崔玉听了颔首,又问儿子他舅舅子嗣如何。

    吕埠仁顿了顿,道:“舅舅有嫡子崔松和崔柏二人。他们兄弟同年登科。哥哥崔松第十名,弟弟崔柏第十八名。

    崔松,现为国子博士。娶妻石氏,乃是同平章事石吉之女。崔柏,现任太常少卿。他娶妻李氏,为已故名相李简之女。

    曹氏还生有一女崔菀,其夫为参知政事张贤之子张宗信,官至内殿崇班。”

    吕媄娘听着父亲述说,就知舅爷是厉害的人物。

    至于新皇,太皇太后这般高高在上的人,她觉得离她忒遥远,估计她这一辈子也见不到,她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吕媄娘将剪好的一对牛郎织女的镂空纸花,放在那里。

    她帮母亲穿针引线,并随母亲的样子,学着做些简单的针线活,一边继续听他爹爹说话。

    吕埠仁接下来讲道,“舅舅家中除有一妻,还有四妾和三个未出嫁的庶女。听说曹氏善妒刻薄,并不善待舅舅妾室及她们的子女。

    舅舅平常忙于国事,时常在宫中值宿。至于家中事务,他也懒怠管。”

    崔氏就道,“人哪有事事都如意的呢?”

    吕埠仁点点头,简短附和母亲几句。

    这时候,林氏开了口,要求吕埠仁讲一讲崔松、崔柏和崔菀的各家情状。

    吕埠仁依妻所言。

    他道,“崔松妻石氏,如今在崔府里做当家的大奶奶。因其人严肃,不苟言笑,一切按规矩办事,几不近人情,人送外号“冷娘子”。

    她生有一子崔子明,两个女儿崔妙清和崔妙善。这几个孩子年龄相仿,大约十岁往上,十五岁以下。

    崔柏其妻李氏,据说倒是温婉贤淑。李氏生有二子崔段云和崔段飞;女崔芷蕊。他们三个亦是十多岁的少男少女。

    崔菀生一子一女,子张伯康和女张若栀。这两人年岁尚幼。”

    ......

    吕媄娘听着听着,渐渐犯困。迷迷糊糊中,好像又听到爹爹讲祖母的妹妹崔兰,丈夫富有,儿女双全。好像是经商的人家。经营银号、酒楼之类的。

    再往后,吕媄娘靠在母亲腿上睡着了。

    夜半时分。

    吕家的人中,除了吕方肚子痛,不停地跑茅房解手出恭,其他的人都睡了一宿的安稳觉。

    翌日,吕媄娘第一个发现吕方的异样。

    她看着他的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既心疼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只能陪在他左右,尽可能地逗他开心。

    吕正早早地去了学堂。吕埠仁仍旧去瓦子里卖字画。林氏忙活着琐碎的家务事,兼顾照看病中的吕方。

    几日后,吕埠仁一方面得到冯经带给他的好消息。

    吕埠仁先向冯经借了些银子。他花大价钱,到京中首屈一指的兰轩绸缎庄,置办了一身好衣裳。又去专门的鞋帽店,做了新鞋新帽。

    吕埠仁准备将父亲吕河伯遗留给他的一块端砚,做为见面礼,送给舅舅。吕埠仁准备妥当后,他择日随冯经入崔府,拜见舅舅崔沆。

    这日,吕埠仁首次进入崔沆府邸——京豫园。他行处,所见房屋、廊、亭等建筑,皆是雕梁画栋。

    园中小桥流水,假山幽径,隐于密树浓荫之间。飞鸟立枝头,啁啁而鸣唱;繁花似锦处,彩蝶翩翩舞。

    吕埠仁偶遇些个小厮、丫鬟、婆子等府中下人,这些人皆是一身蓝麻粗布衣裳装扮。他们言不高声,行为举止十分规矩。

    吕埠仁在冯经引领下,进入崔沆书房。

    崔沆头戴软幞头,身着玄青色圆领窄袖长袍,腰间系玉带,气度不凡。他见吕埠仁衣冠楚楚,相貌堂堂,行止文雅,谈吐风趣幽默。初见便对这外甥生出几分好感。

    崔沆细细端详吕埠仁献给他的端砚,质地坚实、细腻、润华如玉。手按砚心,见其湛蓝墨绿。

    崔沆爱不释手。他道,“端砚,产于端州。研墨不滞,发墨快,墨汁细滑,书写畅快,字色稳固。此砚难得一见,端的是个宝贝。”

    崔沆又细问吕埠仁母亲崔玉的身体如何,吕埠仁回说:“母亲积年累月,做针线,刺绣。除眼睛不大好外,无疾。”

    崔沆就颔首,又同吕埠仁说了些闲话。他便与吕埠仁说定,尽快接妹妹崔玉及其家眷入府,这也是他母亲杜老夫人的意思。

    吕埠仁应了,行礼拜别崔沆。

    另一方面,吕方病情迅速恶化,连日来腹泻不止,并伴呕吐。几日下来,人已虚脱,几乎站立不得了。

    吕埠仁赶忙找来郎中,给吕方医病。

    当郎中告诉吕埠仁,他儿子得的是肠澼之症,属湿热痢。可能会传染。且此病患者病程发展到一定程度,难以医治。

    郎中说罢,开了几副预防的中药方剂给吕埠仁拿去。嘱他给病人亲属等密切接触者服用。若是两日后,密接者不发病,便不会有问题了。

    那郎中另给吕埠仁开了一副草药,教吕埠仁使用蒸熏之法,为患者所居之处和触过的物品等消毒。

    吕埠仁吃惊之余,拿着郎中给的药方,并按郎中的嘱咐,样样照做。他又赶紧安排家眷,暂去附近的福来客栈居住。

    吕埠仁雇了辆驴车,直接将吕方送去了官办的福田院。

    又幸好,吕家一家人服用了那郎中开出的药方子,果然有效。两天过去了,吕家其他人均是安然无恙。

    这日,林氏带着吕媄娘回文曲庙里办退租。

    住在文曲庙附近相熟的街坊邻居,三三两两,围到吕媄娘和林氏跟前来。

    有人笑噤噤地说:“吕媄娘这小女娃真是好命呐。眨眼间,冒出个做大官的舅爷。”

    又有人一脸艳羡,满目嫉妒,同旁人窃窃私语:“这吕家人都要搬进城里朱门大宅里去喽。”听话的人啧啧两声,语带酸气儿,道,“这吕家人可是祖坟冒青烟了哈。”

    林氏充耳不闻,她朝左邻右舍们点头示意,领着吕媄娘步履匆匆地离去。

    吕媄娘听到了,便询问林氏何为祖坟冒青烟。林氏边走边为吕媄娘说明。

    她们走后,邻居们私下里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吕媄娘这孩子怎么不如往日里欢脱,反倒愁眉苦脸呢?对了,他们家的大小子吕方,咋个鬼影子也没见着呢。”

    又三五日后,崔府派人送信,次日来车,接走吕家的人。

    吕媄娘问爹爹:“大哥怎么办?”

    吕埠仁回她:“我们先去你舅爷家,等你大哥病养好了,他再来。”

    吕媄娘内心中总是牵挂着吕方。她的眼睛和神情里,便有了忧郁之色。

    数量犊车,排成一排,穿行于京都梁城中繁华街道上。

    街道两边的商铺众多。

    酒楼、茶坊、绸缎庄、客栈、生药铺、医馆、果脯店、书画铺、当铺、银号、棺材店、瓷器店......店家高挂醒目招牌,家挨家,户挨户,有纵有横,一眼望不到尽头。

    路上行人熙熙攘攘,有骑高头大马,身穿绮罗绸缎招摇的纨绔子弟,帮闲者众星捧月;有目的地不知为何处的踽踽独行者。有汴河上的纤夫,裸肩露背,肩上搭挂着卷起成卷的粗麻绳,三三两两搭伴而行......

    又有肩挑货担的卖货郎,边行边吆喝;还有骑马牵驴驼运货物的,推车卖炊饼的,路边摊卖凉水,出售杂食小吃的小商小贩......

    吕媄娘和母亲同坐一辆犊车。她放下车帘子,外面的热闹景象,就从她的眼前变戏法儿似的,瞬间消失了。

    就好像她的大哥,仿佛在一刹那间,消失在她的生活里一样。

    林氏此刻正在吕媄娘耳边谆谆教导:“你舅爷家可是显贵的大户人家,家中妻妾儿女,丫鬟仆人众多,少说百十来号人。我们到了崔家以后,你可要牢记守规矩,莫要乱闯乱跑......”

    吕媄娘颇不耐烦听林氏讲这些个,娘干嘛翻来覆去同她讲这些。她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吕媄娘倒是不明白,娘为什么一句对大哥担心的话,都不提不念。

    虽然,平素里,娘就是一向偏心二哥,有好吃好喝好穿好用的,都紧着二哥来。难道仅仅是娘偏心?

    犊车向前行驶一段不短的距离,大约一个时辰的行程。

    吕媄娘忽觉车速慢下来。她轻掀车帘一角,一眼瞅见一处紧闭的乌漆大门,两边卧着一对石貔貅。高悬的门额匾上黑底金字,上书京豫园。

    犊车又缓缓向前行驶了十来米,在一处角门前停驻。

    车子一停,吕媄娘就晓得这是到舅爷家了。她还是免不了有些小紧张,心里默记着娘教给她的礼仪。暂时忘却了对大哥的思念与牵挂。

    角门大开,门里只见一块影壁,望不见内里的模样。

    有数个青壮小厮在此等候,见了吕家人坐的车子,有小厮遂上前替换车夫,继续前行约数米,穿过前院,至内院垂花门前,车子又驻,小厮们撤离。

    这时,就有人来掀开车帘子。几个身穿蓝衣,头绾低髻的婆子。映入吕媄娘眼帘。

    为首的婆子既不热情,亦不显冷淡,对林氏道,“林夫人,这里就是崔府内宅院了,烦请移步下轿吧。”

    林氏起身下轿,吕媄娘也学着娘的样子,款款迈步走下轿子。

    林氏问那为首的婆子,道,“不知姑姑如何称呼?”

    那婆子道,“奴在崔家大奶奶石氏屋里行走当差。我叫银姑。”

    吕媄娘将银姑悄悄盯着,看了半晌,暗暗记住银姑名字和银姑的样貌。

    吕媄娘眼见她娘林氏,随手给了银姑些碎银,银姑笑着收了。比刚才更见热情地招呼着她和她娘。

    吕媄娘迈着紧凑的小碎步,紧跟在她娘身后,寸步不离。

    林氏则紧跟在婆婆崔玉身后,不敢逾越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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