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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璟在闵城修养了一段时日,他明显消沉了很多,黑润的眼睛里没了光泽,肩背挺直,坐在床头,浑身清瘦得像只剩一把骨头。

    阿吉迎接月绯进来,她往椅子上一坐,看向李璟时也不由心里一动,窗外曦光照入,他皮肤白得透明,并无一丝血色,好似柳絮一缕,随时要随风飘荡而去一般。

    她沉声说:“莫愁千里路,自有到来风。李璟,你还年轻,将来会变好的。”

    李璟眼皮动了动,黑漆漆的眼睛转向她,像有了几分活气。

    他微微颔首,说:“多谢。”

    ……

    一重山,两重山。山高天远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月绯和司阳一行人回到清都,已经到了初秋时节。

    两人互相挥别,默契的不再约定下次见面。

    听说李璟回到清都后的日子也不太好过,李禹弃城而逃,令高阳帝很难处置他,只能暂时将他软禁起来,等寻到合适的由头再行处置。

    月绯回到家中,听说秋朗已经走马上任,月暄给他安排了一个校书郎的文职,应当是他喜欢的。

    这事是谭平的儿子谭宇川告知月绯的。因为谭平的缘故,谭宇川也常在王府走动,与月绯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他是月绯在外面的一双眼睛。

    “秋朗前途大好了。”

    月绯闲闲摆弄箱奁中的金银之物,她把一对金龙头连珠镯拿在手里看了很久,而后随手抛下,发出一串当啷脆响。

    宫中聘礼已下,催促月绯安心待嫁。

    珠帘重重,她坐在里面,垂眸靠坐在美人榻上。明光映照,冷白如瓷的皮肤泛出莹润的光泽,真似蜡塑的美人像,身后栩栩如生的玻璃彩绘仕女画,千娇百媚,婀娜多姿,竟比她还像活人。

    诡艳至此。

    谭宇川单膝跪在地上,眼睛紧紧盯着地上红氍毹,有些目眩。

    他不知月绯话中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却知她现在的心情一定不会太好。

    他说:“公子一心淡泊,未必愿意在名利场上走远。”

    这话是说秋朗即便有月暄扶持,他自己不争气,也难成大器。

    月绯吐出一口浊气,颗颗成串的鸡油黄蜜蜡如明光晃动,她忽然说:“宇川,你也二十多了吧。我看清都入仕者,若非荫封入朝便是举荐为官,不若我去求爹爹,让他推举你去兵马司当差可好?”

    中原八州,这一带的兵力无非分三种,五方军、禁军、兵马司巡防兵。除五方军分散于八州各处,禁军和巡防兵都在京城之中,禁军主职守卫皇宫,直接受天子调遣,兵马司则掌京城治安,自有其主官。

    月绯让谭宇川进兵马司,一者是这差事比起养尊处优的禁军更为易得,二者一定是因为这一安排对她更加有益。

    当然,无论什么原因,谭宇川皆无有不从。

    *

    谭宇川年纪到了,又是月暄亲信的儿子,很该安排他历练一下。

    再者,月暄考虑到月绯先前远赴辽东的辛苦,想她毕竟碍于身份,有功无赏……为了补偿,她开口一提,月暄就欣然同意了。

    虽然如此,月绯心中的郁闷并没有平复。回清都前,陈牧野各送了她和司阳一只隼,据说是能飞跃山河,千里传书,方便他们日后联络。月绯心知这飞鸟往来,仅在清都与辽东之间,但还是天天往外跑去驯鹰。

    清都人多眼杂,碎嘴子多,然而便是有人说闲话,月暄听了也只是一笑置之,并不去约束她。

    月绯常孤身一人,纵马至清都最北边的野郊,却还是难以望见遥远的狭关,也是,连她都难以到达的山关,笼中飞禽又如何知晓有此荒凉之地。

    有些人,非但不敢多见,连书信也难以往来,每一次的分离都像永别,下次相见便会物是人非。这让月绯第一次有了患得患失的感觉。

    然而月绯暗自神伤的日子才过了几天,不速之客却登门了。

    柔嘉公主的车架停在门前,司澜音像只小孔雀似的从车上下来,叉着腰说:“月绯,还记不记得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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