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雪时候,太子终于回来了。
他提前三日派人给月绯送来请帖,请她于京中樊楼相见。
月绯写了回贴。
这日雪积了很厚,月绯抱着一只手炉,乘马车到了樊楼。
此处僻静,景致甚佳,冬雪皑皑,可谓风雅,楼下有从人迎接,引着月绯上了二楼。
月绯的脚步停在一处暖阁前,看纸窗里面的昏黄灯光,听其中泄出的袅袅清音,不知为何,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皱皱鼻子,挥退从人,自行上前开了门。
暖意流出。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司承云披着单薄的锦袍坐在最中间,身后锦屏上娥皇女英袅袅婷婷,怀中佳人粉面桃腮,醉卧膝头。
琵琶女歌声不尽,血色罗裙点染酒迹,舞姬搁扇,对月绯盈盈一拜。
司承云抬起头看向她,微微一笑。
月绯平生首次看到这般场景,愣在原地一呆,竟没有立刻离开。
司承云放下手里的高足瓷杯,那杯子淡粉里洇着青绿,恰如他怀里微醺的粉面佳人。
他温柔的抱起她,在耳边低语一声,说,“好了,人来了。”
那女子顿时清醒不少,万般依恋的起了身,退开。
月绯缓过劲儿来,无言以对。
司承云披上狐裘,缓缓走到月绯面前,站定。
太子殿下有双极清亮的一双眸子,微微下睨,说不出的散漫与轻放。
他笑了,语气非常温柔低沉,听来便是一个多情人。
他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搭她的肩,“你就是我的太子妃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月绯立即退后一步,她微微皱起眉,口气几乎有些生硬的说,“不是。”
司承云露出个怅然若失的表情,但还是温和的微笑:“即便现在不是,也是迟早的事吧。”
“若伊。”
他说。
方才卧于他怀中的女子顺从的走过来,她只不过穿着一身单薄的素白纱衣,鬓边簪着一朵纯白的茉莉,瑟瑟的跪倒在月绯脚边,柔声细语的说,“见过王姬。”
月绯垂目看她,又看向神情和煦的司承云。
她忽然想到,人与人之间,多的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更有人,天生就要与她做敌人。
这招下马威月绯不想接,怪没意思的,倒显得她不太高明。
月绯一语不发,她把拢在身前的大红猩猩斗篷拨到身后,提起裙摆,自行步下楼梯,登上马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司承云目送着她离去,表情有点意外,转而笑出了声,说,“挺有意思的,倒不鲁莽,看来她能斩杀张顺,不是运气使然。”
方才迎月绯上楼的从人在一旁说道,“南山王姬毕竟是女子,她能在战场立功,左不过是靠着南山王在军中的威势罢了。”
司承云敛眉,低声说,“有几个人能生来便不依靠父母亲族,我为储君,难道不是因为我是中宫所出的长子?”
“奴妄言了。”那人跪下。
司承云不说话,展目看着月绯离去的马车。
月绯此时恰巧也在看他,她触上司承云的目光,很快坐了回去,沉吟不语。
池鲤见她神情不郁,不由出声问道,“王姬以为,殿下此人如何?”
月绯眸中闪过冷意,道:“算我倒运,这太子倒不是盏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