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指尖的冰冷触碰上他嘴唇，席九浑身打了哆嗦。肩膀处灼热的疼痛，在与冷意的身体接触后逐渐退下。
姜黎艰难喘息，属于王虫的记忆在不断入侵她的大脑，导致她有一瞬间宕机。拼命与怪异的记忆交锋，以至于她的举动都显得奇怪起来，面部的人类肌肉也不受控制搅动。
席九身体僵住，浑身警惕。这个距离，他能清楚感受到女人的吐息——就连呼吸都是冷的。
“呃——”姜黎蹙眉，脑袋上还滴落着蓝色的血液，她试图抗拒庞大又陌生的记忆，却被那种记忆一点点侵蚀。
镰刀般的虫肢此刻正死死卡上席九的腰，力气大到他无法挣脱，而若他想动弹，下场估计便是被拦腰斩断。而他只能从女人断续的音调来判断她目前的状况。
“啊……呃——”姜黎跪伏着，痛苦击打自己的头。
她那虫状的半边身体，在席九震惊的目光中，以一种飞速的方式被皮肉挤动包裹，接着蠕动覆盖上与另一半一样的肉色肌肤。螯牙与齿舌渐渐消失，转化成人类的嘴。
接着，姜黎身后的翅膀颤动着竖起。
突然间，部分虫族信息猛地涌上她的大脑。
——这是两对无用的虫翼，在王虫进行“婚飞”后便会自然脱落。
“婚飞”。
婚飞？
——“交.配”。
是——王虫繁衍族群的职责。
滋滋——
而。
她的眷族。
为了诞生的王虫。
已经开始孵化。
寻着……“王”的气息。
前来与她——
“婚飞”。
嗬嗬——
“陛下！陛下！陛下！陛下！陛下！”
“陛下！陛下！陛下！陛下！陛下！”
“陛下！陛下！陛下！陛下！陛下！”
未知的思维在她精神里炸裂，一种无法言喻的欲望像熊熊烈焰充斥她的大脑，好像全在依靠这具身体的本能。风卷残云清除一切外界杂音，思绪里只有同族癫疯的嘶鸣。
被突然冒出的尖锐虫肢刮进肌肤表层，席九避不开痛苦闷哼摔倒，他衣服因为挣扎而被划得破烂，人类肉色的肌肤，在衣服撕扯的裂缝中隐隐洇出血痕。
“滚！！”他发出愤怒的低吼。
听见脏话，姜黎伸手，冷冷掐上他的脖子，令他无法呼吸。他看见女人眼神阴冷，微扬红唇，仿佛在看垃圾。
“呃——”席九痛苦喘息，却无力挣脱那比深渊更巨大的力气。
转着脖颈，姜黎看向右手。就算完全变成人类的容貌，但这肉色肌肤下奇怪的触感，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身——她成为了一个怪物。精神网中有眷族急切地呼唤，王虫的本能令她窒息，而曾身为人的她……抗拒与“非人的同类”婚飞。
被她破坏的精神中枢，已经自主修复完毕。她探.入自己的精神网，那些本能的低吟，眷族的私语都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很显然——歪打正着的自残后，她学会了控制精神。
后背透明的翅膀顺服地收在她后背，留下风衣背后四个刺穿的洞口。
她站起身来到白茧旁。舀上一掌水，胳膊带走了茧内.壁的液体，与掌中的粘液一起向下滴落，带来一片潮.湿水汽。
然后，她将手中的透明腥水灌入青年的口腔。
席九被摔得肌肉战栗，背后血迹斑斑，被冷意惊起鸡皮疙瘩。
喉咙被手指抵住，他不可置信睁眼，没来得及反应眼角就沁出泪花，条件反射地吞咽然后干呕。
蔓延着酸涩的古怪气味，酸水涌上口腔，他大口掐住脖颈喘气。
“哈，哈……哈——”
睁大眼，抬头，他望见虫族女人的胳膊上，正缓缓滴落透明的液体。望着那流动的不知名透明粘液，又瞥见白茧中的茧液，顿时觉得喉咙被扼住，胃中翻涌。
女人的手靠了上来，他喉结滚动，僵硬移动头部，还妄想去看那唯一的出口，不敢动弹身体的其他部位。
“可、以、喝。”姜黎说。孵化王虫的茧液，对所有生物来说都是大补的养料。
涩感继续在席九嘴中弥漫，他牙齿用力咯咯作响。
“还想……喝。”忍住呕吐的欲望，他用力掐自己一把，抬头眼神湿漉地说。
姜黎歪曲出不算太怪异的笑，摸了摸他的头，起身控制肌肉，向白茧走去。
席九爆发力剧增，他忍痛后退一步，猛然向右侧方的甬道口冲去！
姜黎“刷啦”瞬间抬头，漆黑的眼瞳中倏然闪过幽蓝。一时间，她肉色的肌肤不断蠕动，试图暴露出原本漆黑的虫体。
“嘭！哐——”席九只觉得自己膝盖传来剧痛，重重摔在地面，发出巨大响声。
“啊——”他痛苦蜷缩，承受膝盖宛如粉碎性的折磨。指尖抓着地面，舌尖用力顶住牙齿，努力不呻.吟出声。
收回踢人的腿，姜黎面无表情。只是，她黑色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荧光的蓝——从美术画作中，这种蓝应该被称为克莱因蓝，亮丽鲜艳的黑暗中散发着诡异的美感。
——也绝不是人类能拥有的眼睛颜色！
“哈，哈……”席九再次被迫侧趴在地上，移动自己的腿，疼痛一瞬再度袭来。他每吸入一口空气，就如同被灌入一池冰块，寒冷刺骨。
冷汗淋漓趴在地面抬头，他与那寒冷的视线对上，顿时心脏紧缩，如置冰窖。
她生气了。
非常，非常的生气。
这个虫族怪物——现在一定会杀了自己！
——因为我……骗了她！
“哗啦啦——”熟悉的锁链声。
席九瞳孔颤动，他看见女人从地上捡起了什么，又拖拽出了什么。
反射着冷冷光泽的金属链，在她手中显得阴森与冷酷。
在东方，她或许就是地狱的幽冥使者，前来向未亡之人索取性命。
“咔、嚓——”脖子被卡上了一个硌人又带着寒气的东西，席九一个激灵，险些蜷缩起来。
姜黎用力拉扯，“哗啦啦”的声音再度响起。链子与黑色颈环的金属连接处瞬间拉直，强迫他仰起苍白的脖颈。他因为膝盖骨碎裂而无法动弹，而眼瞳中满是愤怒，只能强忍着痛意，在力量中支撑起上半身。
感觉自己喉间有些呼吸不畅，席九从窒息的喉间溢出难受的单音：“呃——”
不灵活转动自己的四肢，姜黎微微皱眉。明明前世她就是人类，现在却控制不好完整的人类躯体，导致对宠物下了重手。
这不是一个好的开头。她想起前世好友们交流的养宠经验，其中一条就有“不要对不听话的宠物使用暴力，这只会压迫它，让它感到恐惧和不信任”。
她用手压住席九的肩膀，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想要温柔一些。
席九毛骨悚然，看见了深渊般漠然的眼睛。
不甘心，他不甘心！
他的嘴唇在撞击中被牙齿咬破，一滴一滴出血。膝盖无比的剧痛在提醒他——精神力被湮灭的自己，是个连逃跑都逃跑不了的垃圾和废物！
将宠物的鬓发刮到耳后，姜黎检查他的身体。
王虫的血很贵重，有治疗效果，更能在她的主动下促发雄虫的情.欲。如果这人类不是她打算饲养的“宠物”，她才不会浪费自己珍贵的血液。
她果断划破自己的手腕，伤口处瞬间涌出非人的血液，粗暴灌进宠物的嘴。
香气过于熏人。“咳咳咳！”席九被呛住。
浑身发烫的难受再度袭来，不断蔓延，从鼻腔、胸膛、耻骨、心脏……到全身。大口喘气，他拧紧十指，喉咙发出“嗬嗬”声，几度将蓝色的血溢出。
姜黎微微皱眉：“不要，浪费。”
“你到底是——”蓝色的血如雨雾炸开落下，迷迭香浓烈地散发，席九瞳孔放大，试图捂住口鼻，却不料喝入了最浓郁的一口，不由得剧烈咳嗽起来。
下一秒，滚烫如潮水占领他的身体。
浑身……都好热……
怎么——回事？！
他被迫喝下更多。
席九攥紧拳，大声咳嗽——仿佛……身体都不是自己的！
热，热……好热！而他还惊愕发现，自己膝盖的疼痛，居然在消失！
“呃——”又一波袭来，他眼角沁出泪花，浑身上下难受的要命。
热度不断攀升，器官都仿佛停止运转。他觉得自己吐露的气息都带上一股喷火的热浪。
神志模糊，他放下手，用力喘气，只觉得自己在岩浆中漂浮。
抓着地面的指尖洇出血迹，他颤抖地大口喘气。而——仍在持续吸入快速蒸发的香草味。
时间一点一点逝去。
姜黎冷漠注视着席九。
他眼眶艳红，透明带着咸味的汗水从额头一点点滚落。整个人被汗打湿。他捂着口鼻，痛苦夹杂燥热而不能自主。
姜黎发出一声叹息。
“听话了吗？”她淡淡问道。
席九抗拒的想要咬碎牙齿。
又听她平静地说：“我是，你的，主人。”
体力随着热量飞快流失，席九眼尾猩红，难受得浑身抽搐。
时间又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他认为自己再无法承受苦痛时，听见那人道——
“现在，过来。”
他不受控制地匍匐在地面，艰难移动。
低下自己的头，他扯住带金属的皮质项圈，手上青筋暴起，体内狂浪飓风交织，却只能咬牙耻辱开口。
“主、人。”
甘心当一个怪物的阶下囚吗？
——不，他……不、甘、心！
……
她说：“告诉我，你的，名字。”
姜黎的瞳孔没有波澜，只是侧头凝视他，扯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他跪伏在地面急促呼吸，艰难说出“席九”两个字。骨碎的痛还隐隐传来，他把另一只膝盖缓缓放下。而后，屈辱的主动侧身亲吻女人的小腿，又一次道——
“主人。”
——否则，他会难受到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