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月》
2023.7.07
晚风微微拂过，吹动一根根心弦，奏出无章的曲。
江月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地挠着周惟脖颈，一阵痒意，连带着心也痒得滚烫。他喉结滚动，目光始终看着前方。
路灯的暖黄色灯光照在二人身上，他们被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江月缓缓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她想这条路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永远走不到头；她想时间放慢，想可以留住时光，想年华不去，绿水长流。
终究是她太贪心。
该来的终会来，倾尽全力也无法逃脱。
避不开，躲不掉，不脱身。
她只能想想，想时间长久，想大千世界，往后美好，尽管那不属于她，但她仍旧想活出生命的精彩，书写生命的华章。
只是她就如蒲公英，只能等风来将她吹散，这就是她的结局。无人能救她，她只能祈祷风能来得慢些，再慢些，最好永远都别来。
周惟背着她走的每一步都很稳，眼看着就快到江月的家了，他温声道：“双双？”
“嗯？”江月回应。
“快到家了，还疼吗？”周惟的声音温如清风。
脚踝还在隐隐作痛，江月如实回答：“疼。”
周惟正欲回答，背上背着的少女突然剧烈咳嗽，一丝铁锈味传了过来，转头一看，肩膀上的布料爬上了一抹红。
咳嗽声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他背着的少女已经昏了过去。
很安静，像是没了生命。
周惟连忙将她放下，探了探她的呼吸，手指上感受到了温热的气息才放心。
他将少女公主抱了起来，赶紧跑向她的家。
脑海中回放着与她经历过的事情，一幕幕似电影一般在眼前放映着，鲜活得就像刚刚发生过。
从餐厅初见，再到那瓶豆奶，洗衣服，还衣服，一起看恐怖片，一起弹钢琴，还有说要带她去海边时，她脸上洋溢的笑容。
他想再次见到她，活生生的她，想看到她的明媚如暖阳的笑容，想看她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他想保护她。
也许人总要经历一些事情才能明白自己的心。
周惟明白了，他喜欢她。
“叩叩叩——”房门被敲响。
开门的人是江伟，他一开门就看见周惟抱着的自家女儿江月，少年肩膀上的衣服布料被鲜血染红，而江月的嘴边还残留着一抹红。
江伟眸子中是快要溢出来的惊慌，忙问道：“双双怎么了？”
周惟稳稳抱着江月回答他：“她突然咳嗽，咳出了血，然后昏过去了。”
江伟点点头，冲屋里喊：“又又，舒萍！”
-
病房充斥着消毒水味，江月又回到了熟悉的病房，闻着熟悉的味道。
她刚醒来，就听见周惟在自责：“叔叔阿姨，是我不好，很抱歉我没有照顾好她。”
陈舒萍说：“这不怪你，老毛病了，该来的早晚会来，我们还要谢谢你及时把双双送了回来。”
江月看到江信坐在病床旁边，于是起身坐起来，用沙哑的声音说：“哥哥？”
大家听到她的声音齐刷刷望了过来。
“双双。”陈舒萍第一个走到病床旁边，握着江月白嫩如玉的手问，“现在感觉怎么样，难受吗？”
江月点点头：“我好多了。妈妈，我想喝水。”
“好，我去给你倒水。”陈舒萍说完，起身去一旁给江月接水，而后递到江月手边，后者接过水杯。
江月喝了一小口，而后看向众人，看了一眼周惟，最后视线回到了陈舒萍身上，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问：“怎么了吗？”
“双双。”陈舒萍顿了顿，说：“我们不回家住了好吗？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去外面玩，看更远的风景，好不好？”
江月没有半分犹豫，乖巧地点头：“好。”
陈舒萍说完后，盯着她看了一小会儿，随机转身捂着嘴走出了病房。
江月知道她去干什么了，她什么都懂，但她要装作不知道。
他们从来不在自己面前暴露负面情绪，但是她都知道。
所以她也藏起了自己的负面情绪，不能让他们担心。
如果......自己到最后还是没能留住世界，那她想最后留给大家的，是一个开心快乐的江月。
她看见江信的手紧紧攥住雪白的床单，始终沉默不语，不多时，他双唇紧闭，也走了出去。
江伟看两人都走了，对周惟说：“辛苦你看一下双双了。”
而后，他又对江月说：“你好好休息，爸爸有点事，待会儿再来看你。”他离开了。
偌大的病房中只剩下她与周惟二人。
周惟在一旁站着，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也大致猜到了江月的病不简单。
他没有去问，这种事还是要她自己说出来的好。
是江月先开口打破的寂静：“周惟，我生病了。”
周惟走到她身旁坐下，温言道：“双双，会好的，一定会的。”
“其实我很久以前就生病了，前几天我和妈妈提出想回家住几天，我想家了，我以为她不会同意的，在我意料之外，她同意了。”
江月其实可以不用解释的，但她就是想告诉他，好像在他面前，自己就可以不用去隐藏她的负面情绪，不用刻意去装作乐观。
她垂下头，那些被深埋的负面情绪在此时终于冲破土层，“我常常发呆，看一些花草树木，鸟群翱翔，白云飘过。”
“......”
“周惟，我真的好想留下来，可是我好像做不到。”她哽咽道。
江月边说，晶莹的泪珠边往下掉落。
周惟将她毛茸茸的脑袋揽入怀中，安慰似拍了拍她的后背，温言出声：“双双，你能做到，相信自己。”
怀中的少女在小声抽泣，肩膀微微颤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睡了过去，周惟给她盖好被子，守在她身旁。
他抬头看向窗外，见外头有一颗大树，树上的叶片所剩无几，风一吹便落了。
病床上躺着的少女的鼻子和嘴巴还是红红的，白净的脸庞滑过泪珠，落下一道泪痕，细长的睫毛还带着泪水。
周惟想到了什么，拿起手机给少女拍了张照，而后将手机放回口袋中。
不多时，江父江母以及江信一同走入了病房。
江伟对周惟说：“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吧，辛苦你了孩子。”
周惟摇摇头，“不辛苦，有事随时叫我就行。”
江伟拍了拍周惟的肩膀，张口欲言，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朝他挥挥手，“回去吧。”
“好。”周惟答完，看了一眼江月，才离开了病房。
外头的空气比病房里新鲜了不少，他转身抬头望向医院上层，即使外面更舒服，但他更愿意待在病房里。
回去之后，周惟去冰箱里拿了瓶冰啤。
冰啤将冰箱塞得满满当当，手上的冰啤还在往外冒着冷气，水珠凝在瓶身往下掉。
他猛灌了一口，液体下肚，一片清凉。
随着时间流逝，空瓶越积越多，在地上滚落。
喝得迷迷糊糊间，他看见了一轮明月，可现在正值大中午，哪来的月亮？
但他见明月散着清冷白光，便化作了一只飞鸟去拥抱月。
是唯一的月，也是周惟的月。
他想，他找到了他的月亮。
[唯月·5]
2023.7.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