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人

    小学门口挤满来接孩子的家长,有父母来接的,也有爷爷奶奶来接的。

    陶婉宁站在其中像是爷爷奶奶那一辈的人。

    又一波孩子从校门走出,陶婉宁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离开。

    小男孩被养得白白胖胖,他在校门口的炸串摊前停下,陶婉宁立刻掏钱给他买了一把炸串。

    小男孩边走边吃,陶婉宁宠溺地看着他,一只手帮他拿着炸串,一只手给他擦嘴边的油,身后还背着他的书包,生怕他累到一点。

    殳厉扬盯着陶婉宁的背影出神,记忆中,她从来没有这样对过他。

    他上小学一年级那年正好是她离开的那一年,很多平常的小事他都没有经历过。

    殳厉扬攥着方向盘的手忽然有些无力,骨节分明的手指滑落下去,他皱眉捂着胃,微微咬着牙。

    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胃疼还是肺疼,还是别的哪个器官疼,总之哪里都不太舒服,哪里都隐隐作痛。

    殳厉扬一直驱车慢慢跟在他们身后,看着小男孩边吃便和陶婉宁说些什么,陶婉宁一直笑着,目光里全是母亲对于孩子的宠爱。

    慈母。

    天色越来越沉,陶婉宁和小男孩刚回到家,外面就骤然刮起了大风,估计马上就要迎来一场大雨。

    确保他们安全到家后,殳厉扬看了眼时间,掉头离开。

    他和一辆白色高尔夫擦身而过,高尔夫里面的人不时抬头看一看陶婉宁家的窗户,这是他的工作,他被殳厉扬派来确保没有人再敢来打扰她。

    殳厉扬走的时候答应过云然办完事就接她回家,所以即便他知道等下会有一场暴雨,他还是不想让云然一个人在疗养院住一夜,他得去接她。

    云然说过她信任他。

    那他无论如何都会去接她的。

    出了市区,酝酿了一天的大雨突然倾盆而下。

    不知是雨势太大的原因还是一整天都没怎么吃饭的原因,殳厉扬看着前面的路竟看出重影,他放慢车速,用力眨了眨眼,重影又消失了。

    不过他也不敢开得像之前那么快,按照这个速度,要到疗养院还得至少一个小时。

    殳厉扬正计算着时间,张医生突然给他来了电话。

    张医生的声音很焦急:“殳先生,云然小姐有没有联系过你?”

    殳厉扬眉头皱起:“没有,怎么了?”

    张医生自责又焦灼:“一个小时前云然小姐借口出去上卫生间消失不见,我们已经找了大半个疗养院,但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她。”

    “监控看了吗?”殳厉扬眉间的沟壑越来越深,“尤其是大门监控,她有没有离开?”

    张医生:“正在查看,目前没有发现她离开,监控显示她进了卫生间,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殳厉扬声音很冷:“我记得我和你强调过她有过类似的行为。”

    张医生那边忙得焦头烂额:“抱歉,是我们的疏忽,我们正在找云然小姐,发生这种事我们很抱歉,我们会尽快找到人的。”

    窗外的雨密集地打在车身上,殳厉扬挂掉电话前冷冷说了最后一句:“一个小时,我还有一个小时到,我怎么把人带来的,就要怎么把人带走,你们看着办。”

    天色越来越暗,雨势非但没有任何减小的趋势,反而越来越大,道路又湿又滑,殳厉扬眉间浮起一片燥意。

    外面这么冷,雨那么大,云然能躲在哪里?

    疗养院当初建立的时候故意选了一块周围安静的地皮,附近几百米之内除了便利店就没有别的店面。

    那破地方说好听了是安静,说的不好听,就是偏僻荒凉。

    如果云然真避开监控逃出了疗养院,万一在那附近遇上什么居心不良的坏人怎么办?

    她哥现在还在医院昏迷不醒,她要是再出事的话,殳厉扬根本不敢想。

    又或者今天天气这么恶劣,她那细胳膊细腿要是摔了一跤摔断了怎么办?

    再退一步,就算她没有摔断腿,被这么冷的雨水淋到,感冒发烧一场总是免不了的。

    他好不容易才养胖几斤的小姑娘哪禁得住病痛的折磨?

    殳厉扬越想眉头皱得越高,车速也提了点,他实在不放心。

    他记得前两次云然有多害怕被他丢下,他记得云然当时眼睛里的哀求和恐惧,记得云然无措的动作,也记得云然哭得有多凶。

    想着想着,殳厉扬突然神色一紧,他好像明白云然为什么一整天都没有逃走,而是在一个小时前逃走了。

    会不会是云然等到天黑也不见他来,以为他又想扔掉她,所以才逃跑了?

    殳厉扬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他有点后悔,他该给云然打一个电话的,他该亲口告诉云然自己要晚一点才能过去,让她放心。

    雨幕中,殳厉扬的车开得越来越快,这条路白天都没有几辆车,到了现在更是只剩下殳厉扬一个人驶在路上。

    车外电闪雷鸣,大雨滂沱,路都看不太清,这种天气太容易出意外。

    殳厉扬精神绷得很紧,等到达疗养院时眼睛都在隐隐作痛。

    不过他没有精力去管自己,因为疗养院中有好不少人打着手电筒来回走动,一看就知道他们还在找云然。

    殳厉扬冒雨下车,寒意自桀骜眉眼间溢出,张医生连忙迎上来,懊恼抱歉道:“我们还没找到,但是已经确认过所有大门的监控,云然小姐并没有离开,我们可以确定云然小姐还在疗养院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应该?”一道闪电忽然划破天空,殳厉扬眉尾的疤痕瞬间被照得一清二楚。

    尽管见识过很多人,也接触过很多上流社会的狠角色,但张医生不得不承认他这一刻的确对殳厉扬产生了惧怕。

    滂沱雨幕非但没有让这个年轻男人看起来狼狈,反而给他增加了几分无所畏惧的邪气。

    殳厉扬不想和张医生废话,他径直越过张医生朝楼内走,得先去云然消失的卫生间看看,之后他也好有下一步的思路去找人。

    他一只脚踏上楼前台阶的时候,一个模糊身影忽然以极快速度从旁边朝他跑来。

    他下意识正要转身握拳,忽然就看见一个小熊从那人身上掉了下来,殳厉扬动作一缓,腰被人从后面抱住。

    殳厉扬低头看着环在自己腰上的手,压在心口的那块石头忽然卸了下去。

    “云然?”殳厉扬一边用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语调叫着云然的名字,一边攥着云然的手,慢慢转身去看她。

    小姑娘身上穿着的是他上次带她买的粉色背带裙,现在已经湿透,发丝紧紧贴在云然脸上,她在外面躲了太久,久到手指冰凉,整个人瑟瑟发抖。

    张医生他们连忙围了上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给云然和殳厉扬打伞披衣服。

    外面的天气太恶劣,殳厉扬和云然今晚只能留宿在这里。

    院方给他们两位找了两个空房间,这里收取的费用在全市范围内都是数一数二的高,针对高端客户居住的房间也都布置得不错,几乎可以和外面的酒店相媲美。

    云然的情绪很不稳定,抱着殳厉扬不撒手,殳厉扬便陪她一起去了她的房间。

    云然浑身上下都湿淋淋的,嘴唇冻得没什么血色,殳厉扬蹲下来看她,他没有责怪她今天的行为,只是问了句:“先去洗个热水澡?”

    云然摇头,殳厉扬拿毛巾给她擦脸擦头发,云然应该哭过了,她的眼睛肿了一圈,不过她现在把所有泪水都憋了回去,她觉得自己没脸在殳厉扬面前哭。

    殳厉扬用毛巾摁了摁她的脸蛋:“饿不饿?想吃什么?”

    云然头垂得更低了,殳厉扬几乎要看不见她的表情,今晚的他耐性格外好:“你不说话我就帮你定了,吃热汤面,暖和,正好我也饿了,咱俩一起吃。”

    说着,殳厉扬就起身去拿手机,起身的一瞬间,云然忽然攥住了他一根手指。

    殳厉扬去看她,发现她还是低着头不让他看自己。

    殳厉扬看了看云然牵着自己的手指,觉得云然应该是有话说。

    他想了想,再次蹲下去,不过这次他为了能看清云然的表情蹲得更低了些,几乎是一个单膝跪地的姿势。

    他一只手搭在云然腿侧的椅面上,一只手被云然拉着,下巴轻轻点在云然膝盖上,以这种姿势从下往上去看云然的表情。

    云然猝不及防撞上殳厉扬的视线,眼里的情绪全都被殳厉扬捕捉得一清二楚。

    看清云然模样那一瞬,殳厉扬愣了下,而后曲起食指刮了刮云然下巴,声音有点无奈:“怎么眼睛又红了?想哭?我还没说你呢,你哭什么?”

    云然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懂事道:“我、我憋回去。”

    殳厉扬怕她感冒,拿过一个大浴巾把她包住,挑眉:“你是不是又以为我不要你了?”

    云然像做错了事情的小孩一样看着脚尖,吞吞吐吐辩解道:“没有,我……就是有点害怕在这里。”

    云然坐下的时候背带裙往上移了移,小腿露出来一段,殳厉扬攥着她的脚踝,一边给她擦腿上的水珠,一边没什么表情地问她:“你就没想过我不回来接你?”

    云然想了想,还是决定诚实回答:“其实想过一下,但只是一下下……”

    说着,像是怕殳厉扬不信,云然在他的胳膊上轻轻点了两下:“真的就只有一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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