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以茶代酒,送我上路。”

    初见月看着仓皇前扑的曹丕,一脸平静把茶喝了,抬腿跨坐到花窗的底框上。

    “你……你先下来!”

    曹丕脸都吓白了,结结巴巴说道:“你下来,我不逼你了!”

    在这之前,他想过初见月会以死相抗,只是没想到自己会象此刻这么心痛和害怕。

    他心急脚软,重心不稳一跤绊倒,额头在桌角上磕出个血窟窿,顿时血流如注,顺着眼角流到了下巴。

    “你……,你下来啊!你到外屋睡觉去!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曹丕擦也顾不得擦一下,只狼狈地硬撑着爬起身,朝初见月使劲伸出一条胳膊,“我说话算数!以后都不逼你了,再也不逼你了!”

    初见月决绝厌恶的眼神里,流露出些许柔和与悲悯,原本准备撕破脸大骂曹丕一顿的那些恶言恶语,也在肚子里化成了烟儿。

    “明知道你的人生已经定型了,”

    她叹了口气道:“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对生自己的人和自己生的人,今后都尽量好一些。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你是个要被写进史书的人,请珍惜羽毛,好自为之。

    就此别过,留步不送,咱们后会无期。”

    说完她两脚踩着窗框,上半身探出窗外,纵身往船外一跃。

    “不~!”

    曹丕撕心裂肺一声狂吼,弹跳起来奋不顾身一个猛扑。

    初见月短襦外套的一只袖子被他扯住,身形不由地停滞一晃。

    “这狗/逼世界我真是吐了,”

    初见月灵活地扭身将胳膊往外一抽,“本小姐弃号不玩了!”

    曹丕只觉得手上一轻,定睛看时,只薅下了一件空荡荡的外衣。

    初见月已“扑通”一声,一头栽到洛河里去了。

    曹丕抓着那件绣边短襦愣了几秒,“嗷”地一嗓子扑到窗户边上,望着漆黑茫茫、水花也无一个的河面,失魂落魄癫狂大叫道:“来人啊!快来人!

    都给我掌灯!拿渔网来!全给我下河救人!”

    画船顷刻间人声鼎沸、灯火通明,满船下人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震山响的脚步声跺得甲板乱颤。

    “大……大王子。”

    出六斤心惊胆颤,看着血葫芦似的曹丕,战战兢兢掏出帕子,刚凑上前来,劈头就挨了一个大比兜。

    “老子让你们赶紧救人!”

    曹丕凶神恶鬼一般,咬牙切齿怒吼道:“会水的全给我下去!只要能把人救上来,无论死活,本王子赏良田千亩、青钱万贯!”

    几个反应快的士兵已应声下河,紧接着就听“咚”“咚”“咚”一片入水之声,所有会点水性的士兵,全都饺子下锅一样,争先恐后地往河里跳。

    剩下那些不会游水的,一个个也没闲着,有抓船桨的,有抢竹竿的,有拎锚绳的,乱哄哄只管照着河面又戳又捅。

    两岸驻扎军队也被惊动了,沿河很快亮起两条十几里长的火把长龙,几十支小船飞快地朝画船行驶而来。

    数百人以画船为中心,在方圆数百米的河水打捞了半个多时辰,结果只捞上来初见月的一只绣鞋。

    初见月本人就像水滴消融在江海之中,愣是影子也没瞧见一个。

    朱铄带着一名心腹幕僚,乘坐艨艟短舰匆忙赶来,登上画船直奔曹丕。

    曹丕一手抓着短襦、一手握着绣鞋,正声嘶力竭地分派士兵拦河下网,口口声声“生要见毛初见月的人,死要见毛初见月的尸。”

    “子桓兄节哀!”

    朱铄上前抱住曹丕,一边用袖子按住他额头上的血窟窿,一边贴近他的耳边小声说道:“一个小女子而已!

    子桓兄万万不可方寸大乱,以致贻误正事!

    愚弟刚刚登岸回营,就有前线斥候兵送来密报说:关羽借汉水泛滥之机,围吕常于襄阳、困曹仁于樊城;曹仁命庞德屯驻樊北,又派流星快马前往邺城,请求魏王遣将帅军,发兵援救。”

    曹丕身子一僵,好半天听懂字面意思,慢慢扭过脸来,眼睛直勾勾盯着朱铄。

    朱铄赶忙松手,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朗声说道:“还望大王子以军事为重!

    现今大王子人在洛阳,二王子领兵代地;魏王抱恙不能亲征,眼下只有三王子……”

    曹丕顿时后脊发凉打个寒颤,一身冷汗醉意全消。

    当初孙权攻打合肥,刘备在益州遥相呼应,阳平一战杀死大将夏侯渊。

    曹操为夺汉中,亲帅大军征讨刘备;刘备坚壁不出,两军相持三月有余,曹军无功而返。

    没想到曹操前脚收兵,关羽后脚就趁汉水流域进入雨季之机,乘利而进,水困襄阳与樊城。

    ——事情诚如朱彦才分析的那样:眼下父王床前只有老三侍疾,所有送进宫去的军机要文,肯定要先过他的手。

    这个该死的、不安分的老三!成天嚷着要“扬声沙漠垂”、“捐躯赴国难”,此时若得了曹仁的求救文书,还不得主动请缨、趁机抓取兵权?

    尽管有贾诩、崔琰、陈群等朝廷重臣力挺,父王却迟迟不肯确立我的太子名份,明里暗里对曹老三各种偏心。

    以至于杨修、丁廙、丁仪这些“三王子党”们上蹿下跳,四处鼓吹什么“太伯奔吴、让位于季历(注:周太王第三子姬昌,即周文王),乃有八百年之周朝盛世”;什么“国之立本,宜立贤而非立长”……弄得父王更加左右摇摆,就差主动替老三找个名正言顺的由头了。

    这次父王生病,老三床前尽孝更得父宠;要是再抓住机会,解了樊城之围立下战功,那太子之位,可能真就没我这嫡长子什么事了。

    思虑至此,曹丕立即恢复了往日的镇静与冷酷,当即将短襦和绣鞋往甲板上一扔,接过出六斤递过来的手帕,抹了把糊住半边眼睛的鲜血,沉声问道:“曹仁派往邺城的传令兵,现今走到哪儿了?”

    朱铄立刻回答道:“差不多行至南阳附近,比咱们的哨马慢了半天左右的路程。”

    曹丕沉思片刻,冷眼看向出六斤,“先前你说宫里派来报信的人,是贴身伺候三弟的攀儿,和叡儿跟前的刘放?那他们两个,现今在哪儿?”

    出六斤赶忙回道:“那两个小子咋咋呼呼的,报过大王安好的口信之后,就一句不罢一句地追问:‘毛初见月在哪儿?三王子和王长孙,还有书信嘱咐我们两个当面呈交呢!’

    小的只说毛初见月已伺候大王子巡营去了,好歹把他们两个先稳住了,现今就软禁在咱们的行邸后院。”

    “好,”

    曹丕眼神阴狠地说:“你马上带着毛初见月的短襦和绣鞋,回行邸叫醒他们两个,让他俩即刻启程回宫,给三王子和王长孙报丧去。

    就说毛初见月不慎失足落水,等捞上来时,肚子早已鼓成了个蛤ma,不得已只好就地掩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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