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你不认识?”程思绵皱眉询问“那你方才装模作样作甚?”

    他灰头土脸只是一笑“骗骗你们罢了,放了我,此事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

    “把他押好了。”身后有声传来,声色严厉。“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程思绵回身,只见那人穿了绿色官服,身形板正,从外头款步而来。

    柳状元抬起头来,见了那人,只是冷笑“你一个小小七品官,给我摆什么架子?”

    官员正步前来,在其身后,那门转角处,陆陆续续又出现了许多人,其间便有抱了小扇的元吉,小扇似是昏了过去,不过见到了她人,程思绵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去。许多官吏擒住了些豆蔻年华的女子,那些女子不过十三四岁年纪,身上穿着的却是不符年纪的薄纱绿巾,涂脂敷粉,柳状元见状,脸唰的白了,显然是吓得不轻。

    适才被他嘲讽品阶的官员,面上无过多表情变化,只是盯着他冷漠道“户部侍郎柳成之子柳状元,私节不检,胆敢强抢民女,囚养为奴,是为罔顾国法,现将其逮捕。”

    程思绵见这一幕,几分惘然,这又是哪一出,这官员还是她没见过的,只能估摸出应该属监查官署。可逮捕了柳状元,那姚文清不是愈加回不来了么。

    听完判令的柳状元,有些慌了起来,可他此刻已被押住,无法挣脱,如同待宰的羊羔,就是再拿父亲出来做挡箭牌也是无济于事了。他回想一番,仿若入了一个局里,令他沉陷,只好将带有几分希望的目光看向程思绵,结巴道“你不是说,你们的那位故友在我父亲手里吗,今日,我若是出了事,我父亲也定然不会放过你们的那位故交。你们,你们若是将我好生放回去,我还能去向父亲给你们讨人。”

    程思绵不知这是否是赵观棋计划中的一环,他也未曾安排过让自己如何去走,这一时间实在让她犯难了起来。她看了看行逮捕令的监察官,那官员并未看她,她又只好去看元吉,元吉却只顾埋头看小扇,与她迎上目光也只敢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屋梁上忽的跃下一人来,那人带了面纱,看不清面容,但凭这身姿和长发,程思绵已认出了是轻罗。想来她已是在此观望了多时,方才极稳的一箭应该也是出自她手。

    轻罗冷傲的眼只在程思绵身上停留了一瞬,她背对几人,抬手向那官员出示了令牌,道“大人,此人而今交由我们处理,辛苦你跑一趟了。”

    那官员看了令牌,并未多言,也抬手行了一礼,只道“那我等先退去了,待殿下传唤。”

    轻罗点了点头,那官员便带领一众人与所找出的这些个女子离去了。被护从压制的柳状元见屋里所藏的这些个妙龄女子就这般被带走了,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发声。

    “毒练得不错。”轻罗瞟了一眼程思绵,程思绵对上她,先是一愣,反应过来,方才笑了笑。

    轻罗没有多理会她,上下看了看柳状元的手,语气冰冷“柳公子,你要是不想死,就在毒发身亡之前,让你父亲拿姚文清过来换解药。”

    柳状元只觉眼前蒙面女子自有一股肃杀之气,像是下一刻便能让他人头落地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寒颤,诺诺道“让他们放开我。”

    想是屈身太久,他只觉很难喘过气来,脸憋得几分红,手也酸麻难忍。

    轻罗轻轻一抬手,护从会意,一把松开他,早已酸软身子的他,一个踉跄就跌到了地上去。

    程思绵忘了自己刚跌过一次,险些被逗笑,轻罗将凌厉的目光转向她,说道“他,交给你了。姚文清必须找回来。”

    程思绵收起笑意,却只见轻罗顾也不顾她就离开了,她向元吉而去,接过了他怀里的小扇,翩然离去。

    虽是无奈,却也只好端起身子,装作几分严厉,低沉下声音对柳状元道“你手上的毒现已是深入骨髓,毒气所到之处就会像蚂蚁一样,一点一点啃食,开始是手指,慢慢的进入血管,你的手就会整只肿胀,最后血管爆裂开来,它就会腐烂发臭。不及时剁了手呢,这毒就会进入你的五脏六腑,后果···”

    “不要再说了。”瘫在地上的柳状元额上汗珠细密,他打断程思绵道“你要怎样才能给我解药?”

    “不是说了么。”程思绵弯下腰来看着他道“只要柳公子拿姚文清来换就是了。听闻侍郎大人最是宠爱柳公子,断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公子你残废掉。对了,这药并非常人可解,我劝公子也不要在找医师上浪费时间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明日酉时,我希望见到公子带人到韩桥街靠江的第二家面馆子里头。”

    柳状元挣扎着起身,拍去衣上的尘土,虽心有恨意,却也只得尽力隐藏。

    程思绵微微一笑,向元吉做了个离开的手势,一群护从见状,收敛刀棍,预备离开。

    她向元吉而去,几个护从护卫于她身后,护卫她的安危。

    “柳公子,日落之前,过时不候。”就要踏出院子,为保周全,她透过几人,回头向他提醒。柳状元一脸阴霾,并未理会。

    回去的路上,元吉又恢复如常,一副不成熟模样。

    “你适才的样子像是换了一人,怎的现下又成这般模样。”上马车前,程思绵对元吉道。

    元吉只是嘿嘿一笑,替她拉开帘子“不装模作样一下,怕唬不到人。”

    “你到底是谁的人?”护从说是李追的手下,可出了宅门,他们竟四散而去,就像互不认识那般,元吉若真只是太傅府上一个小小的家丁,又怎有如此能耐,号令得了这些人。

    见程思绵模样严肃,元吉也不好再嬉皮笑脸,他认真答道“我就是太傅的人,刚刚不过是恰好遇到赵公子在程府,而你们到点未归,我想着凭己之力定然是奈何不了柳状元,便向赵公子请求援助。赵公子似是早有准备,便让李追大哥找些人手来同我找人。”

    程思绵见他不像说谎,便从容进了马车,方才同他继续搭话“赵公子这时间可还在府上?”

    驾车的元吉道“这我便无从知晓了。”

    --

    程思绵回到程府时,问询了几个平常侍候程渊的,都说赵观棋已拜别了家主。程思绵只好带了满腹疑惑会明月楼去,谁曾想,他人已坐在了自己的闺阁中。

    “谁让你上来的?”拉开帘子,见到赵观棋正坐在她素日里写字的地方,正翻看着她整理的制药方子。闻到她来,才抬起头,淡然一笑道“怎么,本事大起来了,便恨不得将我弃如敝徙了。怎的就识不出你们吃的东西里有不干不净的进去了呢。”

    被反将一军,还回答不出,程思绵面上一赧“小扇中毒了?”

    “嗯,春。药。”赵观棋放下书抄,云淡风轻道。

    “什么?”她吓了一跳,心下愤然又担忧,柳状元这恶贼,给他的教训还是少了。“小扇还好吗,怪我不够细心。”

    赵观棋看着她,一脸坦然“她还好,自制力比你好多了。”

    他这话什么意思,她心下怒意更甚。

    赵观棋摇头一笑,向后一敞“没什么。我来是来给你答疑解惑的,你定有许多要问我的罢,慢慢问,我一五一十同你说。”

    屋子本就不算宽敞,他光明正大坐了她的位置,可的确她心里诸多疑惑,急着知晓,便省去搬杌子的功夫,站着不平道“你既有法子逼柳状元就范,又何必支使我同小扇前去遭罪。”

    他早知柳状元在宅里私自做些腌臜勾当,还是先安排好了官员前去问责,又何必拿她们去做戏。她愈发觉得赵观棋总拿她做优伶戏弄,莫不是他就是有这捉弄人的癖好。

    “没有你们做引子,他们如何光明正大进去搜查呢。我本是想着你们能搞定他,救出姚文清。这柳家腐就腐了,碍不着去花费心思。之后仔细考量了一番,这柳家与誉王殿下不是一路,直接除掉了也好。”他说着,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天理昭昭。

    “姚文清死不足惜,不过他手上握了我们太多东西,若是死,也该当死在我们手里。好在你毒术精进,倒是直接拿捏了他。”

    见他言语里的冷心冷性,死这个字仿若飞羽般轻微,可自己而今愈学这百毒谱,仿佛也愈发冷心,杀死一个生命轻而易举。可他精通的不是治世救人的医理吗,不是当有慈悲心肠么?

    细数点滴,其实他是个好人,只是,是对她好,她知晓他对她的好,只是这好来的恢诡谲怪,虚无缥缈,单是溯源一个年少的搭救,完全不足支撑这般沉甸的好,让她觉得不真切,让她害怕下一刻这些好都变为利刃,让她无从招架。她甚至希望他对她残酷些,冷漠些,算计她也不要先将她沉浸于蜜罐子中,让她忘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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