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

    医务室里许橙趴在床上哀嚎,小帘子拉着,医务室的女老师正给她看伤势。

    “老师你能轻点吗……啊啊啊啊疼疼疼!”

    陈萌站在帘子外焦急,想进去看看到底怎么了,林博韬从外面进来,拍了拍陈萌的肩,“同学,你朋友我帮你送来了,你最好打电话叫她爸妈把她接走,我就先走了。”

    陈萌忙跟林博韬道谢:“真的谢谢你啊同学,麻烦你了!”

    林博韬已经转头,他背对着挥了挥手,然后就走出了医务室。

    陈萌隔着帘子询问许橙,“我给你爸妈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你吧?”

    “你打吧,你打完就先回教室吧,顺便帮我跟班主任请个假,我一会就不回去了。”

    陈萌打给了许妈,但许妈有个手术要做,她打电话让许爸去接许橙。

    许爸赶到学校的时候,许橙已经趴在医务室的床上睡着了,医务室的老师叮嘱他一定要把许橙再带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许橙的眼睫毛微微颤抖着,脸上还有未干的眼泪,许爸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女儿这么怕痛,他轻轻拍醒她,“爸爸来接你啦,该走啦。”

    许爸微微屈腰,等着许橙趴在他的肩上,许橙慢吞吞趴在了他的肩上搂住了他的脖子,他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女儿第一次上幼儿园,在教室门口大哭,夫妻俩去接的时候她还在哭,妈妈抱着她像她小时候晃她睡觉一样把她晃的睡着了,然后放上了许爸的背。

    她那个时候小小的,胳膊还肉肉的,脸上全是眼泪和鼻涕,把头搁在他的肩上,眼泪鼻涕全蹭在他的衣领和脖子上,醒了以后发现自己在床上躺着还会问妈妈,“妈妈是不是有魔法啊,不然我怎么会醒了就睡在床上呢?”

    妈妈会掐掐她的脸:“你是小坏蛋,在那里哭的脸上都是眼泪鼻涕,妈妈只好用魔法把你变到床上咯。”

    可是那样的日子也已经成了过去时了,上了高中,许橙越来越少和父母沟通,起初父母以为是孩子大了有朋友了,有的时候可以不需要和父母分享了,但是她的脾气也越来越差,爸爸是很随和的性格,但是妈妈性格比较急,母女两个人常常因为小事大吵一架,许橙最后总会扔下一句:“别管我了!”然后冲进房间里关上房门,爸爸只能劝妈妈不要这么急,可是许橙那里,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许爸轻声问许橙,“疼不疼啊?”

    “刚刚很痛,现在还好。”

    “一会带你去医院看看好吗?”

    “嗯。”

    在医院拍完片子后,医生告诉许爸骨头没什么事,就是软组织挫伤,过两天就会好的,许爸这才放心的把许橙带了回家。

    把许橙安顿好之后,许爸才出门去公司了,他在保险公司做会计师,每天还挺忙,许妈也要等下班才能回家,许橙一个人呆在家里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划着手机。

    到差不多吃午饭的时候,袁怡宁发信息给她了,“你怎么了!?”。

    “在楼梯上摔了一跤,回家了。”

    “啊那你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就是那块还是很痛。”

    “下次小心一点呢,肯定很痛啊宝。”

    许橙本来准备和她腻歪一下,但是她突然想起来她摔下去之前,背后感受到的推力,当时也没人经过,过了快一分钟她才看见林博韬,会是谁干的?

    她忍住好奇心,一直等到中午放学时间才打电话给陈萌,陈萌接起电话的时候嘴里还嚼着饭,“zheng么了?”

    “我想起来一件事情,就是我摔在楼梯上的时候,好像不是我没站稳,是有人推了我一下,刚刚太痛了没想起来,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你记得我说总感觉有人盯着我吗?”

    电话那头陈萌的咀嚼声停下来了,“哎哎哎,你等等等,你让我捋一下这个事情,就是说,你觉得有人在盯着你,然后这个人可能记恨你,然后它还趁你在楼梯上时候推了你?”

    “我有这么想,但是你说谁会这么恨我?不至于吧,都是一个学校的,玩这么狠?”

    “你与其在这推理会是谁,不如明天直接跟班主任说,叫他去给你查监控,楼道里肯定有监控的。”

    “你说的对!”

    下午三点多,许妈提前下班回家了,她急忙查看女儿的情况。

    “别这样妈妈。”

    “你让妈妈看一下嘛,我很担心你啊!”

    “哎呀没什么事的…”

    “你让我看看我不就知道你有没有事,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哎呀别看啦!”

    “你跟我害羞什么,你身上哪里我没看过?”

    说完就一下掀开被子,拉开她的睡裤,许橙的腰窝处有一大块青紫,腿上还有被擦红的痕迹。

    许妈很心疼,“疼吗乖崽?”许橙心想妈妈今天怎么这么温柔的,她本能的摇摇头,许妈眼圈红红,许橙欲言又止,她没怎么妈妈这种神态,她憋了半天憋出来几个字:“我真的没事,妈妈。”

    许妈帮她掖好被子就走出了房间,许橙垂下眼睛,是不是给爸爸妈妈又找麻烦了?他们上班已经很忙还要轮流回来照顾我…

    有的时候这种被关怀的感觉会让人陷入一种情绪,一种我是不是配不上这种关怀的情绪,它很复杂,它包含着愧疚自责和自我怀疑,对被爱的恐惧让我们本能的排斥这种亲密的爱,敏感的人面对这些会更加无措,这些问题的解决方法无非就是让自己心安理得去接受爱,但说起来容易,真正付诸实践是让人很煎熬的。

    楼下厨房传来许妈做饭的声音,刀和案板碰撞发出有规律的声音,许橙向下一躺又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只把头露在外面,床软乎乎的,被子前两天刚晒过,有一种好闻的味道,她闭上了眼睛,安心的睡着了。

    等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隔着朦胧的眼睛,窗外是晕开的落日余晖,楼下有电视的声音。

    许橙想,如果时间可以暂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吃饭的时候,许爸许妈轮番问候她,许橙一边喝汤一边含糊回应着父母,许妈正舀汤呢,随口问了一句:“你是怎么从楼上摔下去的?”许橙突然一顿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把许爸许妈吓一跳,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想起来了,我今天好像是被人推了一把才从楼梯上摔下来的!”

    许爸和许妈对视一眼,许妈放下了勺子,表情变得严肃,“崽崽你确定吗?”许橙摇摇头,“我也不太确定,但是当时我是背对楼梯的,然后感觉背后有人推了我一下,我一下没站稳,摔下去了…”

    许爸沉吟片刻,对许橙说:“爸爸妈妈今天晚上会和你们班主任打电话说这件事,如果能找到那个人,我们再谈具体的事情。”

    许妈点点头表示赞同,她摸摸许橙的手,“吃饭吧吃饭吧,爸爸妈妈会处理这件事的。”

    因为受伤许橙在家里呆了两天,然后再去上学的,这天早上许爸特意起早开车送她去上学,下车的时候还在絮絮叨叨注意事项,让她不要逞强,痛就打电话给爸爸吧啦吧啦,许橙无奈的挥挥手,关上了车门,目送许爸的车离开。

    进了教室,还没到几个人,她径直走向座位,看到自己的座位,许橙的眼睛差点瞪出来,座位上放了一叠卷子,还有新发的两本教辅,一时间她都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东西,只好坐下来慢慢收拾这些卷子。

    六点五十老张走进了教室,看见许橙坐在座位上,走下讲台敲了敲她桌子,示意她出去,许橙慢吞吞走到教室外面的走廊,老张率先开口,

    “怎么样,伤还严重吗?”

    “好很多了老师,就是皮外伤没伤到骨头。”

    “那就好,你也注意休息,你爸爸那天打电话跟我说的事,我跟保卫处的老师反应了,已经有结果了,一会大课间你跟我去趟保卫处,我带你去看看监控。”

    “好的老师。”

    等许橙回到教室,陈萌已经来了,她在竖起的课本后面戳戳她,“怎么啦?”

    两人之前已经在微信上聊过了这件事,陈萌还告诉许橙老张昨天叫她去保卫处做证去了,但是老张没告诉她具体是谁和发生了什么,她也正好奇呢。

    许橙耸耸肩,“他没说什么,就叫我一会课间去看监控,我还真想知道是谁会这么干。”

    陈萌拍拍她以示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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